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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魯迅作品之藝術的考察

Ⅰ 魯迅創作之一般的考察及魯迅創作中之最完整的藝術

現在我想說一說魯迅的藝術。也許這是不對的吧,我特別被吸引于審美的方面。中國有“信言不美,美言不信”這些老話,可是我不管這些了。即如我向來對于梵經吧,我覺得美,是因為文章;道理么,我卻認為無足輕重,有時我還多半持著相反的見地。我知道,這樣將是梵經的罪人的,同樣,我恐怕也不能不是魯迅的罪人了,可是說真的,魯迅在思想上,不夠一個思想家,他在思想上,只是一個戰士,對舊制度舊文明施以猛烈的攻擊的戰士。然而在文藝上,卻毫無問題的,他乃是一個詩人。

詩人是情緒的,而魯迅是的;詩人是被動的,在不知不覺之中,反映了時代的呼聲的,而魯迅是的;詩人是感官的,印象的,把握具體事物的,而魯迅更是的。

魯迅常說忘卻,這當然是一個適應生存的好方法,因為否則苦痛太多,將活不下去,可是其實魯迅是不大會忘卻的,他的記憶,反而是太多了,而且極清楚。在他記憶的范圍里,又多半是活活潑潑的具體的形象。就看他的《吶喊》序:

我有四年多,曾經常常,——幾乎是每天,出入于質鋪和藥店里,年紀可是忘卻了,總之是藥店的柜臺正和我一樣高,質鋪的是比我高一倍,我從一倍高的柜臺外送上衣服或首飾去,在侮蔑里接了錢,再到一樣高的柜臺上給我久病的父親去買藥。

這是一段。還有:

S會館里有三間屋,相傳是往昔曾在院子里的槐樹上縊死過一個女人的,現在槐樹已經高不可攀了,而這屋還沒有人住;許多年,我便寓在這屋里抄古碑,客中少有人來,古碑中也遇不到什么問題和主義,而我的生命卻居然暗暗的消去了,這也就是我唯一的愿望。夏夜,蚊子多了,便搖著蒲扇坐在槐樹下,從密葉縫里看那一點一點的青天,晚出的槐蠶又每每冰冷的落在頭頸上。

這是又一段。可以看出魯迅的記憶的特色是多末偏于具體印象的,這是創作家唯一的憑借,這是創作家唯一的才能。反之,只得有抽象概念的,乃是近于理論家的,而魯迅不是的。

魯迅的筆是抒情的,大凡他抒情的文章特別好。大家總可以記得的,不久以前,發表在《文學》上的一篇《憶韋素園君》,再以前,發表在《現代》上的一篇《為了忘卻的記念》,關于柔石的,我們知道,這類的文章,在魯迅是未必愿意寫的,因為他對文學,另有別的信念,所以為數不多,可是在我們看,卻夠珍貴的了:含蓄、凝練、深長的意味,和豐盈充溢的感情。

這種抒情的文章之少,小半的原因是因為魯迅碰到要攻擊的對象是太多了,他那種激昂的對于社會的關懷遂使他迭不得。即是他的雜感,也每每不大從容,然而遇有從容的筆墨,卻一定是優美的筆墨。這也是一切藝術的特質吧。必須和現實生活有一點距離,所以和愛人吻著的時候大抵是不會寫情詩的,如周作人所說。藝術的創作究竟是有閑的,鑒賞亦然,這是事實。不過我以為這并不壞,一如有的人卻以為不好。好壞就是價值問題了,價值是因觀點不同而異的,不如事實那么沒有變動。無論如何吧,魯迅在生活上的余裕太少,至少是心理的感覺上,所以純藝術的作品不很多。我所謂純藝術,并不是說它毫沒有別的作用,乃是說它的作用乃是放在創作欲之后的,并且它的形式,是完整的藝術的,與其說它純藝術,或者不如說是“非純作用”。可是雖然如此,魯迅頗有少數的完整的藝術品,并且我們據這少數的完整的藝術品看,魯迅的的確確有這方面的才能,沒使他充分發展了的,只是機會。

以寫下等社會人的生活為文藝的對象的,魯迅縱或不是第一人,也是最早的人們之一。在他也許是因為寂寞了,偏有那些愁慘的可憐的動物的生活,浮現在心頭,然而他這取材,卻無疑地作為此后文學運動的一種先聲,在他不意識地中間,他已反映了時代的要求了,他已呼吸著時代的氣息了,倘若我們明白這一點,就知道他后來的所謂“轉變”,實在是一件毫不奇怪的事。而且唯獨他最初對于取材上,是無所謂的,并沒有革命文學的,或平民文學的、普洛文學的企圖,他卻只是真正有著一些偏不能忘懷的感印,他要寫出來以驅散寂寞,他和這些題材乃是像生物似的有機的關連著,卻不是硬湊,或者硬拉,因此他這里才是真的文藝,才是真正滲透了時代的意義的藝術。

明目張膽而提倡革命文學,為革命文學而造作那類的題材,這是革命家的事,這是宣傳家的事。不是詩人的事。詩人是不知不覺,而作了時代的代表的。所以我說詩人像是被動的,就是在這種意義上。詩人對事情不是用理智推來的,他是感到的,他感到之大小,以及他是否能把感到的移在紙上,而令讀者恰得到他所要繪就的印象,這是天才的問題。

天才是天生的,康德這樣說。在天才之為時代的預言者,在天才之為社會的演進之紀程碑,在天才之與大自然、人類、森羅萬象之息息相關,在天才之不能純由學力,在天才之產生不能由人預期諸點上說,天才是天生的,這話沒有錯。這樣的天才也就是詩人。

印象的,情感的,被動的,這是詩人的,也就是創作家的特色。魯迅正是夠資格的。

在一九一八年到一九二二年,魯迅的第一部小說集《吶喊》完成了,在一九二四年與一九二五年,他出了第二部小說集《彷徨》,可是此后就不見類似的作品了,到現在已經是十年了。

他的創作所以停歇的緣故,想來是很多的。本來,一個作家在一生的精神進展上,是有起伏的,這無足怪,也不必怪。況且,一個作家在把他的思想情緒找到用另一種方式表達的時候,當然會對于某一種表達的方式有所棄置。在我們日常生活里,常見有人把日記或信寫得很仔細的,可是他往往別的文章就少起來,同時一個慣愛長篇大套寫文章的人,他的日記或通信就往往短短的,因為,他要說的話,已經另有所寄托了。魯迅,從一九一八到一九三三,差不多整整出了十本雜感,單單這,也就可以明白他不必寫小說形式的創作的根由了。不過最大的緣故似乎在他創作的認識,與革命的信念的沖突。我們知道,大凡兩種力在沖突了的時候,是會停滯著。正如游藝場里門口的相擠。勢必誰也過不去。魯迅對于創作的認識,是很清楚的,他知道要自由,先是在《吶喊》的序上,他說:“既然是吶喊,則當然須聽將令的了,所以我往往不恤用了曲筆”,因而:“這樣說來,我的小說和藝術的距離之遠,也就可想而知了”,他明明自認創作之受了限制以及因而和藝術的相遠;后來在一九二七年的《而已集》上,依然說:

后來有一般人很不以他的見解為然,他說詩賦不必寓教訓,反對當時那些寓訓勉于詩賦的見解,用近代的文學眼光看來,曹丕的一個時代可說是“文學的自覺時代”,或如近代所說是為藝術而藝術(Art for art’s Sake)的一派。所以曹丕做的詩賦很好,更因他以“氣”為主,故于華麗之外,加上壯大。(頁一二三)

他簡直作了藝術的保護人,這見之于他那有名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系》演講。對于文學和實用的關系,他也看得很清楚,不特在同一的《而已集》里說:

自然也有人以為文學于革命是有偉力的。但我個人總覺得懷疑,文學總是一種余裕的產物,可以表示一民族的文化,倒是真的。(頁二二)

就在一九〇七年,他也說:

嚴冬永留,春氣不至,生其軀殼,死其精魂,其人雖生,而人生之道失。文章不用之用,其在斯乎?

——《摩羅詩力說》,《墳》,頁六八

他說是一種余裕,是一種不用之用,就是和實生活有一種距離的意思,這確乎是一切藝術的審美的性質和審美的價值的所在。然而,在社會的改革感到迫切的時候,能不能覺得這種余裕的東西還是有價值呢?從情感上當然覺得它的淡漠,從理論上就不能不有所動搖了。同時,藝術是不是也可以拿來作工具的呢,它是不是應當剖析現實,而有一種推動的力量的呢,換言之,它是不是武器呢?到了覺得文藝似乎是武器,又不能忘懷于創作必需得沒有束縛的時候,沖突就來了,許多青年作家在這種機會擱下筆,因為沖突,所以停滯了。恐怕魯迅也陷于這樣的苦悶。恐怕這,是像一切青年作家的擱筆似的,也是魯迅此后少有創作的最大的根由。明白創作和理論之根本分野的人,明白創作是如何的一種根源的人,明白創作之藝術的獨立的價值,然而終于是很切于人生的關系的人。當然不會有這種苦悶。可是在中國,美學的知識還不能為一般人所認識,所以也就不能深責了。

無論如何,魯迅在一九一八到一九二五,這七年間的創作收獲,是值得重視的。尤其因為此前,和此后,都著重了另外的方式——雜感,這兩本稱為小說的結集,乃是越發可以珍貴了。

倘若讓我只舉最完整的創作的話,則我覺得在這一共二十五篇創作的兩個結集里,有八篇東西是我愿意指出來的,這是:《孔乙己》,《風波》,《故鄉》,《阿Q正傳》,《社戲》,《祝福》,《傷逝》,和《離婚》。這八篇東西,都是完整的藝術,到了完整的藝術的,就是不能再分高下的了,所以這八篇東西可說有永久的價值,我敢說在任何國外的大作家之群里,也可以毫無愧色。這八篇東西里,透露了作者對于農村社會之深切的了解,對于愚昧、執拗、冷酷、奴性的農民之極大的憎惡和同情,并且那詩意的、情緒的筆,以及那求生存的信念和思想,統統活活潑潑地渲染到紙上了。

《孔乙己》作于一九一九年,故事是簡單的,不過寫農村社會中知識分子的沒落。可是那刻畫的清晰的印象,和對于在諷嘲和哄笑里的受了損傷的人物之同情,使這作品蒙上了不朽的色彩。魯鎮和咸亨酒店,是在這篇作品里開始介紹給讀者。就在簡單的和從容的筆底下,已經寫出令人覺得十分幽默,然而十分親切,又十分悲哀荒涼的光景。

在他筆底下,是真的農民:

外面的短衣主顧,雖然容易說話,但勞勞叨叨纏夾不清的也很不少。他們往往要親眼看著黃酒從壇子里舀出,看過壺子底里有水沒有,又親看將壺子放在熱水里,然后放心。

——《吶喊》,頁二一

因為是真的農民,所以我們倒覺得他對于農民有無窮的同情在,同時我們的同情也油然而生,所以然者,農民的靈魂仿佛是在呈現著了,無論如何,我們不能不感到親切。反之,把農民理想化了的,因為不真實,我倒以為是惡毒的侮辱。魯迅在這時,卻的確在創作,在寫他的詩,所以是可貴的。

哄笑和奚落,咀嚼著弱者的骨髓,這永遠是魯迅小說里要表現的,我已經說過,這是魯迅自己的創痛故。因此同情充滿了他的全作品,雖然有時他為他所同情的人物之墮落而憤慨或激昂。孔乙己一類人就正是人們取笑之資的:

孔乙己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著他笑,有的叫道,“孔乙己,你臉上又添上新傷疤了!”他不回答,對柜里說,“溫兩碗酒,要一碟茴香豆。”便排出九文大錢。他們又故意的高聲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東西了!”孔乙己睜大眼睛說,“你怎么這樣憑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親眼見你偷了何家的書,吊著打。”孔乙己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爭辯道,“竊書不能算偷……竊書!……讀書人的事,能算偷么?”接連便是難懂的話,什么“君子固窮”,什么“者乎”之類,引得眾人都哄笑起來;店內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吶喊》,頁二三

奚落、排斥、哄笑,這終于是愚妄者的面目。可是孔乙己終于死了。悲涼而可哀的氛圍,是充滿了魯迅的記憶了,以這而驅散寂寞,難道所留下的不仍是寂寞么?

《風波》作于一九二〇,是《孔乙己》作了后的次一年,《阿Q正傳》作于一九二一,《離婚》作于一九二五,這三篇東西都是為農民畫肖像的,那肖像也都到了逼真的地步。

這三篇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純粹客觀的態度,仿佛冰冷冷地,把見到的,就寫出來,一點也沒動聲色。《孔乙己》里,還是從側面去寫農民,他主要的是寫一個沒落的知識分子,這三篇不然了,都是正面的。然而,我卻殊不覺其冰冷冷地,恰恰相反,卻覺得有一種最大的同情,滾熱地激蕩于其中。最不可掩的,是《阿Q正傳》。

《風波》以從容勝,《離婚》以凝練勝。我們看了《風波》覺得作者有千鈞的力量似的,卻只小試身手,看他能扛鼎吧,但卻只踢一踢毽子。《離婚》卻是一點“華而不實”的地方也沒有的,就仿佛顏魯公的正楷。在內容上,寫的東西卻是一致的,就是寫農民的愚和奴性。《離婚》里,木三和愛姑在未見七大人、慰老爺的時候,理直氣壯,以為施家的兒子姘上了寡婦,這回去離婚,準得“鬧得他們家敗人亡”,可是地方快到了,情形就已經不同起來:

莊木三的煙早已吸到底,火逼得斗底里的煙油吱吱地叫了,還吸著。他知道一過汪家匯頭,就到龐莊,而且那村口的魁星閣也確乎已經望得見。龐莊,他到過許多回,不足道的,以及慰老爺。他還記得女兒的哭回來,他的親家和女婿的可惡,后來給他們怎樣地吃虧。想到這里,過去的情景便在眼前展開,一到懲治他親家這一局,他向來是要冷冷地微笑的,但這回卻不,不知怎的忽而橫梗著一個胖胖的七大人,將他腦里的局面擠得擺不整齊了。

——《彷徨》,頁二四三

見過慰老爺之后,沒有幾句話,他們的銳氣便完全喪失,簡直在威脅與軟化之中屈服了:

愛姑覺得事情有些危急了,她很怪平時沿海的居民對他都有幾分懼怕的自己的父親,為什么在這里竟說不出話。她以為這是大可不必的;她自從聽到七大人的一段議論之后,雖不很懂,但不知怎的總覺得他其實是和藹近人,并不如先前自己所揣想那樣的可怕。

——《彷徨》,頁二四七

以后的結局,也就可想而知了。農民在經濟上的被剝削,在精神上、意志上、人格上,也同樣被剝削了,農民已經失掉了自己。不動聲色,而去一筆一筆,為農民作最忠實,最逼真的畫像者是魯迅。

《風波》里,大家對于趙七爺的敬畏,就像方才愛姑和木叔對于慰老爺、七大人的敬畏;七斤聽說要復辟,人得留辮子,他知道事情似乎非常危急,他未嘗不想些方法,和計劃,可是“非常模糊,貫穿不得”,這正如木叔一意識到胖胖的七大人,腦子里的局面就擺不整齊了,也恰是一模一樣。奴性,和愚蠢,造成了農民特有的精神上的傷疤。

在兩篇作品里,技巧上都夠上不茍。《離婚》里寫:

船便在新的寂靜中繼續前進;水聲又聽得出了,潺潺的。八三開始打瞌睡了,漸漸地向對面的鉤刀式的腳張開了嘴。

——《彷徨》,頁二四二

“這就是‘屁塞’,就是古人大殮的時候塞在屁股眼里的。”七大人正拿著一條爛石似的東西,說著,又在自己的鼻子旁擦了兩擦,接著道,“可惜是‘新坑’。倒也可以買得,至遲是漢。你看,這一點是‘水銀浸’……”。

“水銀浸”周圍即刻聚集了幾個頭,……

——《彷徨》,頁二四五

多末刻畫傳神!用字是那么簡潔、峭拔,所以我說凝練。連一個人的睡,也沒忘了是在寫一個農民,所以我說不茍。同樣是在《風波》里,村人的讓飯吧,是在開口之先,“拿筷子點著自己的飯碗的”,這可以說是逼肖。普通作家,決沒有這末大精神。也就在《風波》里,人物到了全出場的時候,作者對任何一個人物并不冷淡,卻是使她或他,恰如其分地在那里表現各自的性格:

看客中間,八一嫂是心腸最好的人,抱著伊的兩周歲的遺腹子,正在七斤嫂身邊看熱鬧;這時過意不去,連忙解勸說,“七斤嫂,算了罷,人不是神仙,誰知道未來事呢?便是七斤嫂,那時不也說,沒有辮子倒也沒有什么丑么?況且衙門里的大老爺也還沒有告示,……”

七斤嫂沒有聽完,兩個耳朵早通紅了;便將筷子轉過向來,指著八一嫂的鼻子,說,“阿呀,這是什么話呵!八一嫂,我自己看來倒還是一個人,會說出這樣昏誕胡涂話么?那時我是,整整哭了三天,誰都看見;連六斤這小鬼也都哭,……”六斤剛吃完一大碗飯,拿了空碗,伸手去嚷著要添,七斤嫂正沒好氣,便用筷子在伊的雙丫角中間,直扎下去,大喝道,“誰要你來多嘴!你這偷漢的小寡婦!”

撲的一聲,六斤手里的空碗落在地上了,恰巧又碰著一塊磚角,立刻破成一個很大的缺口。七斤直跳起來,檢起破碗,合上了檢查一回,也喝道,“入娘的!”一巴掌打倒了六斤。六斤躺著哭,九斤老太拉了伊的手,連說著“一代不如一代”一同走了。

八一嫂也發怒,大聲說,“七斤嫂,你‘恨棒打人’……”

趙七爺本來是笑著旁觀的;但自從八一嫂說了“衙門里的大老爺沒有告示”這話以后,卻有些生氣了。這時他已經繞出桌旁,接著說,“‘恨棒打人’,算什么呢,大兵是就要到的。你可知道,這回保駕的是張大帥,張大帥就是燕人張翼德的后代,他一支丈八蛇矛,就有萬夫不當之勇,誰能抵擋他,”他兩手同時捏起空拳,仿佛握著無形的蛇矛模樣,向八一嫂搶進幾步道,“你能抵擋他么!”

——《吶喊》,頁八六—八八

這末綽有余裕的筆墨,在不茍之外,所以我又說“以從容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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