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珠怔怔地看著她，一時間不知如何回答。

那晶瑩剔透的淚水蓄在眼眶里，掛在睫毛上，活脫脫一個受盡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解笑依收回目光，聲色淡然：“你想要知道也不是難事，兇手就在柳府，你自個看著辦。”

妙珠不語，伸手擦拭著模糊了雙眼的淚水，怎么看眼前的人都是與小姐長得一模一樣，她咬了咬嘴唇，軟軟的聲音平靜許多：“那你呢？”

“我？”解笑依有些發笑，“你是在關心我呢？還是在問我為什么來柳府？抑或是說認為我該幫你為你家小姐報仇？”

“我……”妙珠語塞，擰著眉頭看著她。

“去將你額頭上的血跡擦干凈，用這個敷上，一日兩次。”解笑依瞧著她那副傻樣，起身翻出從鏡花谷里帶出來的“玉芙蓉”，“待得傷口疤痕變淡時，不能繼續涂抹，不然會中毒。”

妙珠捏著冰冷的瓷瓶，神色頗是復雜。

“小姐，我……能告訴奴婢是誰嗎？”

解笑依抬眸看向她，反問道：“真想知道？”

妙珠鄭重地點點頭：“奴婢想要知道，縱使不能為小姐報仇，但至少可以看清小姐身邊有著怎樣的人。而且以后你是小姐……雖說你那么厲害，未必需要奴婢幫忙，可奴婢也是有用處的人，還有就是……”

“還有就是我幫你報仇，抑或說是找到你家小姐的尸身？”解笑依笑意盈盈地打斷妙珠的話語，“這倒也不是什么問題，我可以順帶為之。不過，你要記住，從今我才是你主子，我才是這柳家大小姐。”

“是。奴婢記著了，你就是柳家的大小姐。”妙珠神色凝重地點頭應聲，“奴婢會伺候好你。”

解笑依滿意地笑笑：“如此甚好。至于與誰有關……”她走到黑衣人身邊，彎腰扯下他的黑巾，倒是張陌生面孔，她伸手在他懷中探了探，取出了一封信和一張百兩銀票。

信為憑證，銀票為押金，事成另付五百兩。

“認識這字跡不？不過不認識也無妨，等等就知道了。”解笑依眉開眼笑地收下了銀票，“有錢揣兜里的感覺真好。”

妙珠詫異地看著她，那眉眼間閃爍著的動人光芒竟是讓人也跟著愉悅，但下一刻就看到她唇角的笑容凝固，一臉懊悔，正欲詢問有何問題時，便看到她滿是惋惜地感慨：

“早知道還有五百兩，應該假裝讓這人得逞一下，待得他拿到錢，再解決也不遲。錯過啊錯過。”

“小姐，你很缺錢嗎？”妙珠疑惑地詢問道。

缺錢，何止是缺錢？再富有的人都缺啊！

解笑依頻頻點頭：“缺，很缺。他的錢都跟著他入土，我不好挖出來，這出門就是個窮光蛋。妙珠小丫頭，可是有什么法子弄到錢？”

大概這才是她原來的性子。妙珠看著她喜形于色樣子，扯起唇角跟著喜悅，只不過還是踟躇了下，方才出聲：“小姐的嫁妝。夫人曾給小姐留下了一大筆嫁妝。”

聞言，解笑依的面色倏然變得凝重，黛眉緊蹙，許久掀唇而語：“你可知她有那些嫁妝？這嫁妝便宜了誰，也不能便宜了柳思岑和君雪宸。”

妙珠點點頭：“奴婢知道，小姐這趟從舅家歸來時，舅夫人給了一張單子，里邊有羅列著，當初奴婢怕弄丟，一直貼身藏著。只是，為何不能便宜了二小姐？她終歸是小姐的二妹妹。”

解笑依暗哼了聲，想來這柳思岑平日里裝得是極好，唬得這丫頭都覺得其不錯，不然斷不會說出這樣的話。倘若讓妙珠知道柳白音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就是和這個溫婉的二小姐有關，不知會氣得如何？

“妙珠啊，你家小姐的嫁妝只能是她的，誰也貪不得，哪怕是二小姐也不行。至于我，我現在是你家小姐，這嫁妝雖不好全拿下手，但終歸有一半該是屬于我的。”

這天下長得一模一樣，會讓一雙雙眼睛認錯，只可能是一種情況。如今的她是柳家的嫡親之脈。

遙想當年寒冬臘月天，她在毫無人煙的巷子里醒來，想呼救，卻發現是嬰兒的啼哭聲。若無他路過抱著她離去，說不準又得死一次。

妙珠不解，二小姐身為小姐的妹妹不能拿，可眼前的人什么都不是，為何可以……她忽然驚呼出聲，猛地又用手捂住嘴巴，她記得，她記得孫媽媽死前嚷著：夫人生了兩個孩子，是兩個……

“小姐，你真長成這樣嗎？”妙珠的聲音帶著顫抖，有一絲難以置信。

解笑依猜想著她是想到了什么，也不多問，只探過腦袋：“你可以仔細看看，絕無易容，純天然無污染。”

妙珠向著她的臉伸去，手不停地顫抖著，指腹碰觸到那溫熱的面孔時，神色溢滿欣喜：“小姐，你是小姐的姐姐是不是？”

解笑依挑挑眉頭，沒想到這丫頭這么聰明，還是說眾所周知柳白音還有個姐姐？

“我不知，若非下山，我都不知道這世上還有與我如此相像的人，說不準只是像了點而已，沒啥關系呢。”

妙珠不斷地搖頭，像是一撥浪鼓：“不，你是小姐的姐姐。孫媽媽說過她親眼見得夫人生了兩個孩子，可是頭一個抱出去的孩子不見了。她死前和小姐說，讓小姐去找，原以為會是個男兒郎，這樣小姐會有個依靠。”

三言兩語，便是讓解笑依明了十七年前的事。男兒郎，有人不想讓柳文成的正妻生下嫡子……故而竟是沒看清就將她扔了。

福禍所依，她倒是要感謝那個陰狠的人，若無這人，何來她遇見他，何來有這一身自保的能力。

但是——

終究該是還有人知曉，除卻孫媽媽還有產婆，還有……“當初那些人呢？”

“孫媽媽說，夫人難產而死，將軍震怒，將在場的人全部被暗暗處死了，唯有她僥幸逃過一劫。”

果真如此。說不準那生母也并非是難產，而是活活讓人給害死了。

有一瞬間，解笑依感覺一道痛楚從心口蔓延，漸漸席卷全身。她強忍著心頭的不適，幽幽道：“妙珠，你不是想要知道是誰要害你家小姐嗎？等著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