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胭脂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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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東風欺夢歡情薄,此去經年佳期遠(1)
西州徐府。
庭院蕭疏,柳殘花敗,重重云幕遮天蔽日,綿密的雨絲斜打著寒窗,喧囂而生冷。一尖細薄情的聲音穿透雨幕,驚起檐下棲燕。
“······故徐餛侍中郎之女徐昭佩,少而溫婉,長而賢明,行合禮經,言應圖史,四德兼備,朕躬聞之甚悅。今皇七子蕭繹,年之適婚,當擇賢女與配。值徐餛小女昭佩待宇閨中,既連榮於姻戚,且襲吉於龜筮,特將汝指配承於湘東王妃。宜令所司,擇日完婚。欽此——”
玉公公拖長尾音,咳嗽一聲,笑瞇瞇地一掃跪著的一眾人,“徐侍中小女昭佩接旨!”
堂內鴉雀無聲,徐氏等人皆滿臉震驚,前首的徐餛顫顫地望向玉鑼,“玉公公,這,這是······”徐氏子女一向貴不可言,打出生起便是要戴鳳冠披霞被的,按祖跡昭佩應當配給皇太子蕭統才對。
玉鑼眼中一閃精光,“徐侍中,莫非你想抗旨不成?”說著又笑瞇瞇地把圣旨遞到徐餛手上,“以老奴之見,湘東王豈非池中之物,他看中小女,真是天大的福氣。你說是嗎?徐侍中?”徐餛忙顫巍巍地接過圣旨,謝了恩。
玉鑼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從始至終一直低著頭的徐昭佩,揚長而去。
徐夫人跺了跺腳,首先哭了起來,“老爺啊,這這怎么個說法?你真是要佩兒嫁給那獨眼的湘東王不成?”
“這我有什么辦法?夫人也休得說人長短,以后,以后······誒······”徐餛一甩袖出了內堂。
一眾女眷丫鬟忙上前勸住幾欲哭暈過去的徐夫人,似乎沒有人注意一直長跪不起的徐昭佩,她低著蜷首,長長的眼睫如蝶翼輕顫著,蓋住了神光,纖手握成拳,指節森然發白。忽然她搖搖晃晃地起身,臉色蒼白如紙,“鎖窗,去備車!”
候在門旁的小婢一驚,囁嚅道:“小,小姐······”
“備車!”徐昭佩眼色灼灼。
眾人長吸一口氣,正待拉住徐昭佩,奈何她已消失在長廊里。
堂外正大雨傾盆,莎莎切切,庭院中一株胭脂花悄然獨立,枝頭只殘留了兩三瓣嫣紅。不知過了雨夜,這胭脂花哪年再開呢?
一路上徐昭佩不言不語,只是怔怔地看著一只精巧的香囊,香囊繡工非常,其上一株嫣紅的胭脂花,題有一行小字:死生契闊,與子成悅,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徐昭佩攥緊香囊,干涸的眼眶漾出潮濕:蕭統啊,你說過的,你說過當我種了滿園的胭脂花,白馬紅轎到閨閣,為我鋪設紅妝十里!可是,你看,你看,香囊里只剩下一顆胭脂花豆了,為什么你還沒來?為什么來的不是你?
此時,遙遙的胭脂別院已出現在道路盡頭。昭佩猛然抬頭,胸中一窒。
近了,近了,那片開滿胭脂花的園子······近了,近了,那個魂牽夢繞的身影······
園子中胭脂花凋落滿地,蕭統一襲落落白衣,執傘長身而立??吹脚拥乃查g,他灰噩的眼眸泛起一絲亮光,朝著那抹落魄的身姿張開雙臂。
徐昭佩渾身濕透,生寒的雨滴順著額發流下,她并沒有撲向那個盛滿美夢的懷抱,而是一直默默流著淚搖頭:不能,不能過去,若擁有了,這一輩子就再也離不了這個擁抱!這輩子,就要在回憶中煎熬度過!她不甘心但是她更畏懼抱守半生殘夢的苦!
“我要嫁人了,蕭統!”女子的聲音飄渺得不真實,“你看,只剩下一顆種子了,可我還是沒能把它種完!對不起······”
蕭統悲涼地笑了笑,上前一把把女子擁進懷里,“我就知道你一定會來的!”
潮濕的雨氣也不能沖淡他身上白芷回暖香,昭佩緊緊攥著他的衣服,終于歇斯底里地大哭出聲,就像絕望的孩子一般,她哭得聲嘶力竭,幾欲昏死,似乎這輩子的眼淚都要流盡了。
“蕭統啊,胭脂花再也不會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