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明明繼續(xù)說：“就是剛才我說的這個人，嗜酒如命，正常的一天中午和晚上兩頓。在夏天，不穿襪子，有時候一邊扒著腳丫子，還聞聞腳丫的氣味，一邊喝著低檔酒。”華明忍不住說：“看你說的，活像真的，還聞聞腳丫的氣味？有這樣的老師？”

何明明：“反正我講的，帽子底下是有其人的！至于聞不聞腳丫的氣味，我也是聽人說的，哪是打官司呀？還要取證嗎？——這人一邊喝著低檔酒，臉喝得紅彤彤的像猴子屁股，如果有學生進來，還對學生說：‘來一口怎么樣？’”

華明和天祥都淺淺笑了一下，繼續(xù)等待下面的情節(jié)。果然，下面的情節(jié)到了。何明明繼續(xù)說：“有一次，他大概是實在喝得過量了，紅著雙眼紅著臉，歪歪扭扭地走進教室，晃晃悠悠地站到講臺前，朝學生們眨巴了幾下眼睛，然后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同學們，今天我們做習習。’”

華明：“什么習習啊？做習題吧？”

明明：“是啊，人家實在是喝多了，聲音咬不準了，把‘習題’說成了‘習習’。——那堂課他肯定沒講什么，發(fā)了個資料讓學生自己做，就混過去了。”

陳天祥插上話來：“你說的這個事可能有虛構(gòu)的成分，它還有另外一個版本呢！我聽人說，有個老師，成天喜歡打麻將，滿頭腦里都是裝的打麻將的事情。有一次，他連續(xù)打了一天一夜，頭實在是昏昏乎乎的了。像你剛才說的，他晃晃悠悠走進教室，站在講臺前，眨巴著眼睛，朝學生們看了幾看，然后問道：‘你們誰坐莊啊？’學生們是一臉的懵懂茫然。”

“哦哦，我想起來啦，我知道你們是說的誰了！”

“誰？”

華明說出了那個老師的名字。這么一來，三人都知道那名老師的真名實姓了。

華明：“你們不知道，前些時又傳出關于他的新聞了。”天祥和明明把頭向華明靠近了一點，好奇心驅(qū)使他們力圖聽得更清楚些。

華明：“我聽人私下說，此人大約在數(shù)年前就離婚了。”

“離婚？他老婆不是在第三中學做音樂老師嗎？名字叫什么來著？”天祥說。

明明：“你管人家老婆叫什么名字做什么。”他又對華明說：“你繼續(xù)。”

華明：“剛才我說到哪兒啦？”

“你裝什么蒜啊你？你又不曾喝白酒，還裝什么醉漢？”

華明：“他幾年前就離婚了。他畢竟是一名老師，并且還是有些才華的，跟社會上的那些賭徒酒鬼并不是那么水乳交融的。我估計，是那些家伙竄通一氣，讓他掉進了一個大坑。據(jù)說，他輸?shù)袅藥装偃f，家里的存款是精光光的了，他有個有錢的哥哥也替他背了一部分債。為此，他哥哥跟嫂嫂又大鬧了一場。后來，他走投無路，竟借了上百萬的高利貸。雪球越滾越大，越滾越大，終于壓斷了他的脊梁骨。老婆也拿他沒有辦法。罵，沒有用，打，打不過他。老婆只能選擇離婚。”

“哎呀呀，這真是……”明明和天祥慨嘆道。

“還遠遠不止這些，”華明接下去說：“就這么折騰著，他自己的生活幾乎陷入絕境，婚姻破裂，由此也殃及他的兒子了。原先他老婆主張早些在上海給兒子買套小房子的，七湊八湊，東挪西借，終于湊足了首付買成了，這本是值得慶幸的一件事，哪想到，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他這么三輸五輸，把剛買到手不久的房子也輸?shù)袅恕Ｓ袝r候，真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兒子在上海跟人合伙辦的公司也不景氣，兒子只能是馬兒吃回頭草，回到如海的什么海大發(fā)公司打工了。一個幸福的小家庭，就這么玩完了。”……

……從過去的封閉時光生活過來的一批老人，當然包括丁華明的母親在內(nèi)，他們對生活的常識以及一些相關的知識，有的可算是相當?shù)你露蜔o知。比如華明的母親，從艱難和困頓中艱難地過來，——尤其是那場火災幾乎讓一家人活不過來。——她到五十多歲的時候，本已經(jīng)身上沒有了育齡婦女所具有的每月一次的生理現(xiàn)象。不論窮富貴賤，這自然是正常的。可是，改革開放之后，她和華明的父親種種地，養(yǎng)養(yǎng)家禽牲畜，養(yǎng)養(yǎng)蠶兒，倒也由溫飽而開始向小康之路邁進。有時候，飯后，夫妻兩個會像酒徒一般無端地微笑起來，那是因為他們事實上并沒有料到會如此之快地過上吃穿不愁且糧草綽綽有余的日子。他們滿心滿意地生活著，奮斗著。可就是有那么一天，華明的母親身上已經(jīng)停息了數(shù)年的育齡婦女的生理現(xiàn)象，便又重新出現(xiàn)了，雖然只是少量的出血。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這個生理現(xiàn)象后，開始自然有點吃驚，也有點奇怪，而后，她馬上做出了她自己認為是很合適的解釋：“現(xiàn)在生活變好了，飯菜的營養(yǎng)增加了，因而又出現(xiàn)了年輕時候的那種情況了。”于是她很快處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事情，還特意燒開水把相關部位洗了洗，連丈夫面前她也沒有告知一聲。她又開始了她的生活和勞作。日出日落，多云刮風，陰雨放晴，幾個月過去，她的身上又出現(xiàn)了育齡婦女每月一次的生理現(xiàn)象，并且越來越頻繁，且流血較多，她自身也感到渾身癱軟沒有了力氣，頭腦是沉沉的些微的暈。這一回她沒有一味地朝好處想，沒有再堅持認為是因為物質(zhì)生活改善營養(yǎng)充足而帶來的好事。他把情況簡單地告訴了華明的父親。華明的父親愣了愣神，說：“不好，這恐怕是一種病，你感覺有哪里疼嗎？”華明母親說：“疼倒不明顯，就是感到頭昏，沒力氣，恨不得要躺到床上去。”華明父親：“要么這樣吧，等這批蠶兒上了簇繭兒賣掉之后，我跟你到如海大醫(yī)院去看一看。這村里的原來的赤腳醫(yī)生恐怕看不到個名堂。”華明母親嗯了一聲，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