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大老遠就被這聒噪的聲音弄得心煩意亂。

她囑咐了幾句，讓白絮先到門口擋著。

白絮顧不得其他，擺成一個大字擋在門口，“五皇子，郡主今天被林老將軍射中好幾箭，現在后背的肉都爛成一塊了！”

“您就在門口等等吧。別沖進去，好歹……也給郡主換身衣服的時間！”

中了好幾箭？

慕容安臉上的怒氣暫且被壓制，可當他又想起即將咽氣的皇祖母時，怒氣逐漸再次中燒。

他在房間門口徘徊，“今天你家主子不給我一個交代，我就送她直接見閻王！”

“我就說，和我齊名的廢柴，怎么可能突然變得這么厲害！”

這時，白琉璃已換了身女裝，一襲湖藍色錦繡，衣襟袖口上都繡著細小而又精致的木槿花，收腰處腰帶襯得細腰窈窕。

慕容安見女人發髻上只戴了三兩枝珠釵作為裝飾，不施粉黛似芙蓉出水，眼前一亮。

他猶疑道，“這……你是白琉璃？”

拋開庸醫不談，沒想到這女人穿起女裝來，竟然很順眼。

白琉璃攏了攏外衣，“五皇子，你趕緊帶路吧。趁還來得及，趕緊帶我去救人?！?

慕容安劍眉微挑，回到正題，怒罵道，“救人？”

他質問，“就你那個破偏方，現在害得我皇祖母連話都說不清了，還救人？”

“我看你就是個掃把星！你不光克死了林小將軍，你還想在死前干票大的，想害死我皇祖母！”

白琉璃徹底沒了耐性。

她現在氣血不足，后背的肉都爛成一堆，即使穿著柔軟的錦綢，可走起路來就感到徹骨的疼。

她咬唇，用力呵斥道，“五皇子，你能不能遇事冷靜點？”

“你們皇宮里的那些御醫要是真有用，皇室就不會走投無路到貼皇榜尋醫救治太后娘娘。”

“我都說了，太后娘娘熬過今晚就沒事了！現在她還沒殯天呢，你嚷嚷什么？”

言外之意就是，皇宮里的御醫沒用，他們說太后娘娘撐不過今夜的話，根本不算數！

慕容安被罵得怔住，愣在原地。

他母妃死的早，只能靠任意妄為博得父皇和太后的寵愛，他越是放肆，眾人就會知道他根本無意于爭皇位。

從小到大，就沒人跟白琉璃一樣，這么罵他，這么教導他。

慕容安混沌的眼眸漸漸清朗起來，“皇祖母她……真的能活下來嗎？”

男人的聲音幾不可聞，白琉璃倒是徹底沒了責怪他的意思。

她淡淡應聲，“能，帶路吧。你們皇宮太大，我記不住路。”

到了太后寢宮，白琉璃頭一次見到青檀王朝皇室的大半成員。

他們大多都以審視的目光看向白琉璃，有的還帶有輕視和鄙夷。

青檀王朝的青宸帝穿著明黃色的五爪龍袍，不怒自威。

青宸帝的臉上仿佛天生沒有表情，只短短看人一瞬，就叫人心底畏懼。

他中氣十足，威懾道，“白琉璃，你學醫不精，胡亂醫治，視人命如草芥！”

“現在太后生死一線，你怎么還有膽子來這里？”

白琉璃挑眉，不怕死的看了眼皇帝，“啟稟皇上，臣女是來救人的。要是失敗了，臣女自愿一命抵一命，給太后娘娘陪葬?！?

青宸帝冷冷嗤笑，“你的命，也配和我朝千金之軀的太后相提并論？”

“就算真要一命抵一命，那也不是你自愿與否就能決定的！”

“這是代價！是你醫術不精，害一朝太后痛苦而死的代價！”

白琉璃看了眼病床上太后的臉色，她掐算著時間，現在醫治剛剛好，時間還來得及。

她母親是享譽曲凝大陸的醫圣，她擴展《肘后備急方》的急救內容后，還留下隨筆。

用至毒毒藥混合瘋狼腦髓敷在傷口，等患者高燒囈語時，再取一塊生肉覆在傷口處，等一炷香時間過后，患者就能轉危為安。

一小部分老人根本就撐不到高燒囈語這個環節，所以她之前才說只有七分把握，還有三分得看天意。

現在太后已經撐到了這個環節，此刻，是進行最后醫治的最好時間！

要是錯過時機……太后會被高燒囈語折磨而死。就算勉強救活了，也會成為一個傻子。

“皇上！”

白琉璃緊緊蹙眉，“臣女真是來救人的！恕臣女直言，要是再耽擱下去，太后娘娘就真救不活了！”

要是因為這幫攪屎棍一個勁拖時間，導致她沒有救活病人——

那她最后就算是死！也要拉這群攪屎棍當墊背的！

“父皇！兒臣相信郡主，她說能救活皇祖母，就一定能。”

慕容安擲地有聲，帶著不容忽視的堅定意味。

他重重跪在地上，“請再給郡主一次醫治的機會，要是……要是這次醫治還是失敗了，兒臣就和郡主一塊死，一塊給皇祖母陪葬謝罪?！?

白琉璃細眉微挑，這才是正眼看了眼慕容安。

青宸帝神情復雜，流露出一絲半點的溫情，他的視線從慕容安身上緩緩移轉開。

最終，他冷漠對白琉璃說道，“治吧。治不好，自行了斷?！?

白琉璃如釋重負，連忙跑到床榻旁邊，用早已準備好的匕首在太后的傷口處劃開一道口子。

在來的路上，她就已經和慕容安到御膳房偷了塊生豬肉。

慕容安將自己親衛手上捧著的生豬肉拿過來，遞到白琉璃身旁。

“太后娘娘體內有無數的瘋狼毒素。瘋狼的唾液有毒素，血液有毒素，腦髓更是有毒素?！?

“這種毒素喜好新鮮的生肉，只要太后娘娘體內的毒素足夠多，它們在體內就會越活躍。所以，太后娘娘才會高燒囈語不斷?！?

白琉璃解釋著太后病情升級的病因。

她將一塊新鮮的生豬肉裹在太后傷口的手臂上，“足夠多的毒素在太后身體里游蕩，如果這個時候有一塊比太后娘娘還要新鮮嫩美的生肉出現，那這些毒素就會在瞬間涌向這塊生肉?！?

“就像……這樣。”

白琉璃將視線落在那塊生肉上。

此刻，原本白花花的一斤豬五花肉，現在變得黑乎乎一團。

眾人眼神中都露出驚詫神情，一掃之前的蔑視與恥笑，震驚看向白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