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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問題、進路與方法

回答“什么是‘門羅主義’”這個問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簡單。從1823年門羅總統發表宣言到21世紀的今天,“門羅主義”這個符號已經廣泛流布于世,早就不再是一個專屬于美國的符號。而其解釋即便在美國內部也經歷了驚人的變遷,更不要說美國之外的種種基于本土需要的五花八門的解讀了。要搞清楚“門羅主義”這個符號在不同的時空下究竟意味著什么,我們迫切需要一部“門羅主義”符號與話語的全球傳播史,這部歷史不僅追溯“門羅主義”話語和符號的解釋所經歷的驚人變遷,更要展現出這種變遷背后圍繞“政治空間”的邊界而展開的“空間政治”的形態類型。就目前既有的研究文獻來看,這樣的一部專著尚付闕如,因而為本書提供了運思與論述的空間。

如果僅僅注意到“門羅主義”概念在近代世界發生了重大影響,這絕非什么新的認識。在中、日、英、德等不同的語言中,已有不少著作與論文探討“門羅主義”在美國的成長史,或在對于德國卡爾·施米特(Carl Schmitt)的國際秩序理論、日本的“亞洲主義”話語、中國的“聯省自治”運動和對“亞洲主義”話語的接受和回應等主題的具體研究之中,零星地注意到“門羅主義”符號和概念的存在。在“門羅主義”的原產地美國,對于“門羅主義”解釋史的研究尤其豐富,試舉幾例:德克斯特·珀金斯(Dexter Perkins)著有多部關于“門羅主義”發展演變歷史的著作,其對于1823—1826年、1867—1907年兩個時段的研究,史料尤為詳細;(25)杰伊·塞克斯頓(Jay Sexton)的《門羅主義:19世紀美國的帝國與民族》(The Monroe Doctrine:Empire and Nation in Nineteenth-Century America)一書(26)則以美國的國家建設與帝國建設為線索,對美國“門羅主義”在19世紀的演變進行了分期和理論思考。

弗朗西斯·博伊爾(Francis Anthony Boyle)的《世界秩序的基礎:國際關系的法律主義進路1898—1922》(Foundations of World Order:The Legalist Approach to International Relations[1898-1922](27)、胡安·斯卡菲(Juan Pablo Scarfi)的《國際法在美洲的隱秘歷史:帝國與法律網絡》(The Hidden History of International Law in the Americas:Empire and Legal Networks(28)以及克里斯托弗·洛西(Christopher Rossi)的《輝格派國際法:伊萊休·魯特、門羅主義與美洲的國際法》(Whiggish International Law: Elihu Root, the Monroe Doctrine, and International Law in the Americas(29)則是國際法史作品,側重考察美國政府和政治精英于19世紀末、20世紀初在西半球經營區域霸權的國際法策略以及與拉丁美洲政治——法律精英的互動關系,在后兩部作品中,“美洲國際法”是重要的研究對象,拉丁美洲法學家對于“門羅主義”的解釋,是理論探討的重點之一。胡安·斯卡菲的近作《“門羅主義”的去自然化:拉丁美洲法律反帝主義在現代美國與對“門羅主義”的半球性再定義面前的興起》(Denaturalizing the Monroe Doctrine:The Rise of Latin American Legal Anti-Imperialism in the Face of the Modern US and Hemispheric Redefinition of the Monroe Doctrine)一文更是探討了拉丁美洲法學家的“門羅主義”解釋的反帝意涵。(30)上文提到的弗朗西斯·博伊爾著作則展示了美國在拉美的區域霸權與此后的全球霸權經驗之間的連續性。(31)格蘭欽·墨菲(Gretchen Murphy)的《半球式想象:門羅主義與美帝國敘事》(Hemispheric Imaginings: The Monroe Doctrine and Narratives of U.S. Empire(32)以及格雷斯·利文斯通(Grace Livingstone)的《美國的后院:從門羅主義到反恐戰爭的美國與拉美關系》(America's Backyard: The United States & Latin America from the Monroe Doctrine to the War on Terror(33)則側重在美國帝國建構的語境之中,追溯其與拉丁美洲各國關系的變化,進而理解“門羅主義”意義的變遷。

在德語世界中,對于美國“門羅主義”最有影響力的分析和評論,來自卡爾·施米特在“二戰”結束之前的國際法與國際秩序評論。施米特區分原初的、具有真正的區域空間精神的“門羅主義”與突破區域空間,轉向全球干涉主義的“門羅主義”,主張德國應當學習前者的精神,打造自身的“大空間”秩序。施米特將德國的未來戰略與對“門羅主義”的重新解釋關聯在一起,從而構成“門羅主義”話語全球傳播史中舉足輕重的一環。而“門羅主義”話語在德國的傳播史和接受史的另一個重要環節,是希特勒在1939年提出的“德國門羅主義”。(34)洛塔爾·格魯赫曼(Lothar Gruchmann)的《國家社會主義大空間秩序:“德國門羅主義”的建構》(Nationalsozialistische Gro?raumordnung. Die Konstruktion einer“deutschen Monroe-Doktrin”)對希特勒的“德國門羅主義”話語進行了批判,該著作同時也激烈抨擊施米特的“門羅主義”批判,認為“德國門羅主義”對于“門羅主義”的挪用,嚴重偏離了其美國“原版”的精神。此著作出版于1962年,可以說代表著“二戰”之后德國主流的反思話語。(35)同時,值得指出的是,英語學界和漢語學界在探討德國在兩次世界大戰之間的地緣政治與國際法思想時,其討論空間客觀上會比“二戰”之后的德語學界更大。如劉小楓教授2020年發表的《“門羅主義”與全球化紀元》對于施米特的“門羅主義”思考進行了基源性的閱讀,將抗美援朝與“禁止外部空間大國進行干涉的國際法的大空間秩序”關聯起來,是對施米特思想在東亞語境中的意涵的全新探討,頗具深意。(36)

日本進入本書的視野,與施米特的“門羅主義”話語剖析中留下的線索有關。施米特的論述觸及了美國越出西半球之后在東亞與日本發生的復雜外交關系,尤其提到了日本的“亞洲門羅主義”話語。施米特的評論是高度濃縮的,但提供了最為關鍵的線索,引導本書尋找相關文獻,由此可進而發現,日本的“亞洲主義”話語在19世紀末與“門羅主義”話語發生化學反應,并逐漸影響日本政府的國際戰略,近衛篤麿、浮田和民、大隈重信、金子堅太郎、石井菊次郎、小寺謙吉、德富蘇峰、澤田謙、柳澤慎之助、竹內太、村熏雄、末廣重雄、田川大吉郎、田村幸策、松原一雄、內田康哉、廣田弘毅、天羽英二、橫田喜三郎等人的論述都在“亞洲主義”與“門羅主義”話語的融合和交織之中,留下了自己的痕跡。(37)同時,一個重要的事實是,在“二戰”中,施米特分析“門羅主義”與“大空間”的國際法著作,在安井郁、松下正壽、田畑茂二郎等日本國際法學者中也引發了模仿。而這意味著,日本對于美國“門羅主義”話語的接受和運用,既有直接的渠道,也有間接的、以德國為中介的渠道。

本書對于日本近代“亞洲主義”的思考,在很大程度上受到竹內好在“二戰”之后對于“亞洲主義”的剖析的啟發——竹內好揭示了日本“亞洲主義”話語所宣稱的對西方的“抵抗”中所存在的曖昧性,并且從“抵抗”的觀念出發,設想了一種別具一格的“亞洲”界定方式。(38)但竹內好并未系統論述“亞洲主義”與“門羅主義”之間的關系,因而也為本書的繼續探討,留出了些許發揮空間。

中文文獻對于“門羅主義”在華傳播史的研究較為薄弱。到目前為止,郭雙林教授對于“門羅主義”話語與清末國家民族認同之間關系的研究,是少有的較為成熟的“門羅主義”話語傳播史研究。(39)該文提供了重要的線索,引導本書研究清末旅日精英(尤其是《清議報》編輯團隊)對于“門羅主義”話語的吸收和轉化。而以此為基礎,筆者進一步搜尋關于民國時期的地方主義空間政治如何吸納和轉用“門羅主義”話語的史料,頗有斬獲。有的史料(如湖南的“省憲”運動和“門羅主義”話語的關聯)曾在其他學術脈絡中獲得其他研究者的關注,但從未被納入“門羅主義”全球傳播史的脈絡。同樣,對于康有為、梁啟超、孫中山、李大釗等人與日本“亞洲主義”的關聯,學界已有一系列很成熟的研究,但這些研究往往只是附帶性地注意到“門羅主義”話語和符號在這些思想者的論述中的存在,因而可以在專題性的“門羅主義”話語與符號研究中,獲得重新處理。劉小楓教授2020年發表的《“門羅主義”與全球化紀元》則討論了“門羅主義”話語與近代中國歷史的若干節點,在問題意識上對本書第四章有所啟發。(40)

綜上所述,本書所嘗試的對前人研究的推進,不在于發現全新的史料,而在于引入新的問題意識——一方面是在一個新的視野中重述已有的對于“門羅主義”話語的研究;另一方面是從其他學者研究的“邊緣”之處切入,將他們偶爾提到的“門羅主義”概念與話語,作為研究的線索,加以進一步挖掘,嘗試將千萬顆散落各處的珍珠,串聯在一起,勾勒出“門羅主義”概念演變的軌跡以及意義的光譜。這一研究的最終指向,是為理解近代以來中國在全球秩序中的位置提供一個新的切入點和觀察角度。

本書的寫作得益于國際法史領域中的“帝國與國際法”研究路徑。近年來,國際法領域的批判法學家以及一些歷史學家致力于重新書寫國際法的歷史,打破“威斯特伐利亞神話”以及將國際法與主權國家/民族國家進行關聯的“歐洲中心主義”傳統敘事,轉而將近代歐洲區域國際法的形成與殖民帝國的擴張關聯在一起。在他們看來,近代從歐洲擴散到全球的國際法并不是在歐洲的封閉空間里造成的,而是在其通過殖民和帝國擴張與外界互動的過程中被塑造出來的,并經常扮演帝國擴張與霸權工具的角色。(41)歐洲區域國際法的“國際性”,也是隨著歷史的進程而不斷變化的。(42)本書對于“門羅主義”全球史的研究,有助于探索若干殖民帝國的擴張事業與同時代的國際法實踐/觀念之間的關系:美國的帝國擴張深刻影響了拉丁美洲的區域國際法,進而影響到全球的國際法(如威爾遜主義對凡爾賽——華盛頓體系下的國際法的影響),然而20世紀的美國政府慎于承認“門羅主義”是一項國際法原則,以防止其他力量與其分享對“門羅主義”的解釋權;德國與日本在20世紀30—40年代的帝國擴張則頻繁訴諸美國“門羅主義”先例,其理論家則主張將“門羅主義”變成真正的國際法原則,從而產生“大空間國際法”或“廣域國際法”的理論嘗試,盡管遭遇失敗,但在國際法史上留下了深刻的印記。

本書包含了許多國際法史的內容,但又不僅僅是國際法史著作。在一定程度上,本書也可以被納入晚近興起的“全球思想史”(global intellectual history)的脈絡。(43)“全球思想史”是“全球史”與“思想史”的交叉。我們通常稱為“全球史”的研究進路,其重要旨趣在于克服以民族國家為中心的歷史敘事的狹隘性,克服傳統歷史寫作中的一系列歐洲中心主義預設,強調呈現各種歷史構成因素跨國(transnational)乃至于“全球”的關聯。然而,何謂“全球的”,在寫作實踐中呈現出不同的取向。“全球的”可能與“普遍歷史”(universal history)的信念相關聯——在今天,對于“全球化”的許多探討,就預設了全人類已經被納入同一個歷史進程,具有同樣的未來發展方向;但“全球的”也可能只意味著在比較研究中,盡可能地納入更多的地域和文化傳統,而比較對象之間并不一定存在相互影響的關系,因而“全球性”是有待于研究者建立的“視角”和“眼光”——他們既要看到比較對象的獨特性,同時又要建立一個共通的比較框架。(44)

“全球性”也可能存在于跨越民族、文化乃至文明邊界的中介因素身上,比如說茶葉、蔗糖、咖啡、奴隸貿易、違憲審查制度、實證主義觀念(45)的全球旅行。而這些中介因素在跨越邊界時所發生的形態、意義與功能的變遷,尤其能體現“全球性”,如大衛·阿米蒂奇(David Armitage)對于美國《獨立宣言》全球傳播史的研究,就是對跨境影響關系的具體追溯。(46)本書對于“門羅主義”概念與話語的研究,其“全球性”并非基于某種先驗的普遍歷史觀念,而是研究對象本身的跨境流動性。處于不同歷史時空的歷史行動者們,各自擁有不同的空間政治議程,但不約而同地訴諸“門羅主義”概念與話語來表達自己的訴求,而這就使得我們有可能以“門羅主義”的話語譜系作為切入點,考察這種話語譜系生長過程背后的地方性的空間政治沖突。在這方面,佩里·安德森(Perry Anderson)的《原霸:霸權的演變》(The H-Word: The Peripeteia of Hegemony(47)為本書提供了一個典范——作者關注的絕不僅僅是“霸權”一詞的意義流變,更重要的是展示這種意義流變背后的歷史情境和具體政治過程。

要闡明“門羅主義”話語的全球旅行歷程,無疑需要對時間與空間的高度敏感。就研究進路而言,本書是一個概念史(conceptual history)的嘗試。觀念史家洛夫喬伊(Arthur O. Lovejoy)在其《存在巨鏈》(The Great Chain of Being)中所實踐的以“觀念單元”(Unit-ideas)為基礎的觀念史方法,(48)并不適用于本研究。顯而易見,“門羅主義”并不是一個自我運動的“觀念單元”,而是一個在具體的時空中不斷流轉的符號,它被不同政治力量使用,并在實踐過程中獲得具體意義,不斷經歷著解釋和重新解釋。對此,我們更需要“語用學”(pragmatics)與“譜系學”(genealogy)的研究視角。1823年的門羅總統或許根本無法想象他所闡述的原則,能被威爾遜總統以一種脫離美洲空間的方式來使用;而威爾遜總統恐怕也很難想象,他對“門羅主義”的創造性闡釋,到了中國,竟然會被運用到省域的獨立與自治運動之中。概念(concept)的傳播過程中充滿了意外的斷裂和變形,而這在根本上源于人類政治實踐的豐富性和多樣性。

如果以一種本質主義的眼光來研究“門羅主義”符號與話語的傳播史,那么有可能走向這一方向——認為1823年門羅總統所闡發的“門羅主義”是最為正宗的“門羅主義”,而之后的種種解釋,都在不斷偏離這一原點,充滿著扭曲和誤解。施米特對于美國“門羅主義”的剖析,就設定了一個“原版”,與各種扭曲和變形的版本相對立。不過,我們需要清醒地看到,施米特的論述方法本身就是對其“政治的概念”的生動演示,服務于他自己的敵/友區分和相應行動策略,其目的在于在美國的官方話語內部制造出一種內在矛盾,借助“起源”的權威,來支持德國在外交領域對于“門羅主義”話語的借用。而本書采取的譜系學視角,恰恰是要弱化“起源”的特權地位——歷史行動者們是否熟悉1823年門羅總統所闡發的“原版”的“門羅主義”,是否知道他們的解釋在多大程度上偏離了這一“原版”,并不是探究的關鍵點所在。尤其是在近代中國,我們可以在不少歷史行動者的論述中看到將“門羅主義”“聯邦制”“民主”“自治”等制度與觀念“一鍋煮”的現象,他們中的一些人恐怕只是從報章上偶爾看到了有人在用“門羅主義”指稱一種政治態度,然后就依樣畫葫蘆,其所使用的“門羅主義”這一符號,未必對應著任何系統性的理論。

后世的解釋與“原版”之間的距離,并不表明后世的歷史行動者缺乏理解力或者“良心敗壞”。從歷史經驗來看,立足于自身當下的需要,將歷史上流傳下來的事物作為行動的資源加以應用,本來就是人類行動的常態。作為歷史經驗的研究者,我們需要做的是理解和解釋這種距離何以出現——如果在同一個時空中,有一群人不約而同地在用類似的方式使用一個詞語,不管他們是否了解這一詞語在起源時空中的原初含義。這就可以構成一個值得關注的現象,我們可以通過追蹤這個詞語的意義流變,來探究政治社會發生的運動。

但在呈現概念的意義流變的同時,我們也無須像概念史家柯史萊克(Reinhart Koselleck)那樣,刻意強調“概念”的模糊性與歧義性。話語實踐中經常會出現意義重疊(overlapping)的現象,這種重疊之所以能夠發生,本身就具有深刻的歷史實踐的原因:特定的時代境遇使得不同的歷史主體有意或無意地向相似的方向行進。在“門羅主義”概念的演變過程中,我們不妨使用歸納的方法,區分出意義模糊與流變的層面與意義相對穩定的層面,(49)并探究使這種語義分布成為可能的歷史條件。

在分析觀念傳播時,本書在很大程度上受到微觀史(micro-history)的代表人物卡洛·金茲堡(Carlo Ginzburg)對于形態學(morphology)的運用的啟發。金茲堡經常通過認定兩種時空跨度較大的話語在形態上的相似性,形成理論假設,并通過尋找二者的“中介環節”(intermediary link),建立起傳播與影響的證據鏈條。(50)本書第四章對近代中國的“省域門羅主義”、日本所介紹的美國“門羅主義”以及日本的“大亞洲主義”之間關系的探討,在很大程度上參考了這一研究方法。盡管這幾種話語在時空上的距離并不像金茲堡所處理的許多案例那樣遙遠,形態學的進路仍然在本書的研究過程中起到了很大的幫助作用:美國“門羅主義”的口號“America for the Americans”(美洲是美洲人的美洲)與中國“省域門羅主義”的口號“廣東是廣東人的廣東”“湖南是湖南人的湖南”在形態上的高度相似性,在本書的研究中是一個重要的起點,而具體的研究方式則是“執其兩端”,尋找一系列具有“家族類似”的“中介環節”,并將這些“中介環節”按照時間順序排列,進而探尋影響力傳播的具體渠道和途徑,其研究過程如同探案,根據既有的線索提出假設,然后再尋找新的證據,對假設進行證實或證偽,以重建歷史圖景。不過,由于史料的缺乏以及作者搜集分析能力所限,在一些論述點上,本書提供的只是一種蓋然性的證明,證據鏈條的進一步完善,仍有待于方家繼續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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