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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歐洲歷史
  • 何炳松
  • 5175字
  • 2021-10-29 18:15:43

第二章 蠻族入侵以前之歐洲

1.羅馬帝國統一之原因

吾人如欲明了中古歐洲史,不能不先略知羅馬帝國史。當五世紀初年,西部歐洲一帶,并無獨立之國家。今日之英國、法國、西班牙、意大利諸國,在當日均系羅馬帝國之領土。至于今日之德國,在當日則草萊未辟,蠻族居之。羅馬人曾欲力征之而不得,乃沿萊茵河及多瑙河兩河筑壘駐兵以御之。

羅馬帝國之領土,包有歐洲之西南部,亞洲之西部,及非洲之北部。國內人種甚雜,埃及人、阿拉伯人、猶太人、希臘人、日耳曼種人、Gaul種人、Briton種人、Iberian人,無不俯首帖耳,臣服于羅馬。

領土既廣,人種又雜,各人種之文明程度,又復各不相同,而羅馬帝國竟能統一而維持之,達五百年之久,殊非吾人意料所及。然稍加研究,即可知羅馬帝國之能維持如此之久者,其故厥有數端:(一)羅馬帝國之政治組織,完備異常。中央之于地方,如臂使指。(二)羅馬人民之尊崇皇帝,幾同神圣。(三)羅馬法律,通行全國而無阻。(四)羅馬國道,四通八達;幣制劃一,商旅均便。(五)羅馬政府常遺教師并建設駐防地于國之四境,故羅馬之思想及文化,得以彌漫國中,無遠弗屆。

茲先述羅馬之政府及皇帝。皇帝命令,頒行全國而無阻,所謂“君意即法律”,為羅馬法中精理之一。國內城市,雖有自由,然帝國官吏,監視甚密。羅馬政府除維持秩序,管理司法,防守邊疆外,尚有管理民食之責任。有時且迫國民之子繼其父之業,不得見異而思遷。貧民之飲食,由政府供給之,故無蠢動之患。此外并費巨款舉行賽車格斗諸戲以娛國民。總之,羅馬政府之組織,固然完備異常,即其保育人民之周至,亦復世間罕有。

凡羅馬人均有崇拜皇帝之義,人民雖有信教之自由,而崇拜帝像之事,則全國一致。故羅馬政府之虐殺基督教徒,不但因信仰不同而已,亦且因基督教徒每有不愿崇拜皇帝之舉,并公言羅馬帝國之將亡也。

羅馬帝國既有統一之政府,故有全國一致之法律。各地習俗,縱有不同,而公平原理,不分畛域。羅馬帝國之法律,歐洲至今受其賜。人道精神,始終貫徹其間,為古代各種法典所不及。凡為妻為母為子者,無不受法律之保護,不若昔日受家長之壓制,并主張與其加罪于無罪之人,不若罪人脫逃之為愈。又以為所謂人類者,非此界彼疆,各族分居之謂,乃屬于一國及一法之人民之謂。

羅馬國內之大道,四通八達,郵傳軍隊,朝發夕至。商民行旅,來往無虞。全國之幣制及量衡,又復一致。駐防之地遍布國中,至今Treves,Cologne,Bath,Salzburg諸地,猶有羅馬橋梁建筑之遺跡,當日文化之彌漫,可想而知。

羅馬政府之提倡教育,尤為盡力,凡巨城中,至少必有政府所派之教師三人,負教授修詞學及閎辯術等學科之責。羅馬人天性不喜文學及美術,故其文化多仿自希臘。由政府教師播之于國中,使全國之文化,現相同之象。故羅馬人僅知其為帝國之公民,初無地域之觀念也。

自Augustus以來至蠻族入侵時,先后凡四百年,吾人絕未聞羅馬人有叛亂之舉,或獨立之心。時人以為羅馬帝國,必能維持永久而不蔽。

2.羅馬帝國衰替之原因

羅馬帝國之組織完備及統一精神,既如上述,何以一旦蠻族入侵,驟形瓦解?欲求其故,殊不易易。大抵羅馬帝國時代之人民,已漸失其有為之志與自信之心。所以如是,殆有四端:(一)稅制不良,民力日疲。(二)奴制風行,工人無業。(三)人口減少,國力遂微。(四)蠻族入居境內,伏他日西部帝國瓦解之基。

羅馬之皇室及官吏,人數甚多,費用浩大,而貧民“面包與馬戲”(Bread and Circuses)之供給,所費尤為不資。不得已唯有重征于民之一法。地稅為國家最巨之收入,其率本高;再加以官吏之中飽,人民之負擔因之益重。國內各地之地稅,由各地少數富民征收之,只求收足應征之數,不問其來源之如何。地主因之而傾家蕩產者,不一其人,故政府至有地主不得離其土地以逃避重稅之令。此種重稅,唯少數之富民能擔負之。至于中流社會,境遇日惡,貧困不堪,帝國社會之中堅,為之喪亡殆盡矣。

至于工人之地位,尤為惡劣,而奴制之存在,實為主因。蓋羅馬自征服各國以來,國內之奴隸,有增無減。五百年間,城鄉各種工作,無一不入于奴隸之手。奴隸之數以百萬計,一地主每有奴隸數百人,多或數千人,唯極貧苦者,家中方無奴隸。

地稅雖重,而羅馬帝國時代之人民,仍以土地之多寡為貧富之標準。無廣大田地者,即無充當縉紳或官吏之望。故國內土地,漸入于少數富民之手,而中人之家,日漸消滅。富民之田產曰Villas者,遍布于意大利,Gaul及Britain諸地。為奴隸者,不但負管理及耕耘之責,即地主家庭中之一切日用,亦由若輩供給之。凡制造器具及衣服、烹飪食物、侍候主人及記室之役,均由奴隸任之。另命奴隸一人負管理全地之責。田產既廣,有同村落,而直轄于地主之一人。

各種工作,既皆任奴隸為之,自由民遂多不愿工作者,以為此乃奴隸之責任。哲學家Seneca常謂工藝之為物,決非哲學家所發明,實系“下流奴隸所想出者”。

奴隸制度,即使工作有墮落之虞,而國內市場,亦復為奴制所壟斷。蓋巨族大家之日用品,皆由本家奴隸供給之,而且蓄奴之主,往往使奴隸出為人傭,自由民工作之機會,因之剝削殆盡。

當蠻族入侵以前數百年間,奴隸景況,亦頗有改良之處。昔日奴主每有深夜監禁奴隸于地牢之習,至是革除。政府亦有種種保護奴隸之法律,其最要者,莫如禁止奴主之不得擅殺奴隸。蠻族將入侵之際,奴隸之數,日形減少,一因羅馬已無遠征他國擴充領土之事,二因奴主每有釋放奴隸之舉也。

被釋放而自由之奴隸日“被放之人”(Freedmen),其地位不若自由民之高尚。雖不至再為奴主之牛馬,然每年仍有為主人服役之義,并須納其收入之一部分于主人。婚姻之事,亦須得主人之允許,方得實行。

奴隸雖被釋放,而自由民之狀況,益趨惡劣。城市之中,自由民工作之時,每與奴隸或被放之人同流合污。至于鄉間之自由農民,亦一變而為介于奴隸與自由民間之“自由佃奴”(Coloni)。其身體始終附于某地,隨土地而易其主人。唯年能納其收入之一部分于地主,且為地主服役若干日者,地主不得任意剝奪其種地,此則與中古時代之“佃奴”(Serf)同。因此為鄉民者永無自立之望,生生世世為佃奴矣。此種自由佃奴漸與奴隸合而為一。因法律規定某種鄉間奴隸永不得離其種地,須隨土地而易其主人也。

而且羅馬大地主,每有許多之貧弱地主附屬之。蓋地主之貧弱者,為逃避重稅及獲得保護計,每愿將其田產讓諸強有力之地主;唯大地主須保護之,并允其終身仍得耕種其土地。貧弱之地主既死,其子孫即流為自由之佃奴。此即他日封建制度之起源也。

凡國家隆盛者,其人口必日有增加。至于羅馬帝國,則自Augustus以來,人口即漸形減少,國家精力,隨之日疲。戰爭也,疫癘也,奴制也,重稅也,凡此種種,皆足以促人口之日減者也。蓋人民生活,既甚困難,則婚姻之事,每因之而被阻。大家巨族,遂不可多見云。

政府為增加人口計,每允日耳曼蠻族人居國中為自由之佃奴。相傳皇帝Constantine曾召蠻族三十萬人入境。其時并募蠻族人入羅馬軍隊中為抵御蠻族之用,開其端者為Julius Caesar。此種政策漸成習慣,至帝國末年,甚至全軍兵士,純屬蠻人。日耳曼種人有為軍官者,亦有高據政府中之要津者。故蠻族未入侵以前,帝國中之蠻人,已遍地皆是。羅馬人與蠻族之畛域,漸不分明。他日帝國西部之瓦解,如此之速,蓋非無因。蠻人對于羅馬帝國,雖甚尊重,然其個人自由之精神,則可斷其必不放棄也。

3.羅馬文化之衰替及基督教之傳入

羅馬帝國之國力既衰,蠻族之人民又遍布全國,文學美術亦隨之而衰替,遠不若黃金時代之盛極一時。Constantine時代之雕刻,遠不若Trajan時代之宏壯。Cicero之文體,美麗可觀,至四五兩世紀時,已不可再得,而綺靡之閎辯,遂起而代之矣。Tacitus殆為羅馬著作家中最后之一人。自彼于一二〇年死后,文學家無繼起者。二世紀初年以后之著作,已無一顧之價值矣。

蠻族入侵以前三百年間,凡文人學士之攻習古人名著者,每不讀其原本,而惟“名著選要”或“菁華錄”一類之書是賴。至于科學,亦端恃“大綱”而已。此種膚淺求學之方法,傳至中古,至十四世紀時Petrarch出世,方有精究古籍之精神發見也。

羅馬帝國之文化,日就衰微,已如上述。其進步者,厥有一端。當一二兩世紀時,羅馬人之宗教熱誠忽現中興之象,為他日基督教傳人之先驅。其時哲學家,已不信多神之說,而漸有崇奉一神之趨向。一世紀末年羅馬哲學家Epictetus曾言曰:“吾人之義務,在于追隨一神……與彼同其心,盡力實行其命令。”皇帝Marcus Aurelius于所著《靜思錄》(Meditations)中,亦有此意。蓋其時巨城中人民之生活,荒淫無度,見者無不觸目而傷心,思有以挽狂瀾于既倒。其時人民心目之中,尚以為死者靈魂,居于黃泉(Hades)之下,至于來生則絕無樂趣之可言也。

自基督教傳入以后,人民有自新之望,罪過有懺悔之機。而且基督教主張凡為善之人,死者必居樂土。羅馬人無論男女,聞之莫不色喜。以為此生雖苦,來生或有快樂之一日。

基督教自小亞西亞傳入歐洲以后,漸受異端思想之影響。基督教會之神父,極言基督教之教義與異端之精理,初無不合。基督教之儀式,亦多適用昔日異端之習慣。教會之組織,初本簡單,不久則教士階級,復雜異常。基督教與異端,因此漸形混合。故基督教與異端,雖有類于兩軍之對壘,而同時亦有類于兩河之合流。立于兩河交叉之處者,有Boethius其人(死于五二四年),為羅馬末造之名著作者。著有《哲學之慰藉》(The Consolation of Philosophy)一書,風行于中古時代,蓋時人以為彼固基督教徒也。實則書中所述者,類皆異端之精義,至今尚有人疑其非信基督教之人。

4.紀元初年之基督教會

據St.Paul書札中之言論,謂當日之基督教徒,頗感有組織之必要。故選出主教(Bishop)及牧師(Priest)等以管理教務,唯彼絕未提及此種官吏之職務如何。此外并有所謂助祭者(Deacons)負撫恤貧民之責。最初之基督教徒,以為耶穌不久即出而救世,故教徒之組織無復雜之必要。然日久教徒之數大增,良莠混雜,故組織宗教政府以管理而監督之。

主教Cyprian(死于二五八年)所著之書名《教會之統一者》(The Unity of Church),吾人讀之,頗得以窺見基督教未定為羅馬國教以前之教會情形。其時教徒中頗主張建設“大一統”之教會(Universal或Catholic)以統馭各地之信徒。

其時教會中之官吏與普通人民,已顯分畛域,前者曰“教士”(Clergy),后者曰“俗人”(Laity)。凡管理教務,及教訓教徒之責,均由教士負之。羅馬帝國之內,每城必有主教一人,每鄉必有牧師一人,再下有助祭,有副助祭(Subdeacon),再下有侍僧(Acolyte)、驅魔者(Exorcist)、讀經者(Reader)及守門者(Doorkeeper)。凡牧師皆受主教之節制,故巨城中之主教,勢力尤大,漸改稱為大主教(Archbishop),有召集省中各城主教開“宗教大會”(Council)議決要事之權。

當三一一年羅馬皇帝Galerius下令使基督教在法律上與異端同等。皇帝Constantine為羅馬皇帝之最先信基督教者,頗能實行前令。三二五年,彼并召集第一次基督教大會于Nicaea地方。據召集大會命令中之言,則知當日教會之組織,已與今日無異,不過羅馬城之主教尚未為教皇耳。至于羅馬城之主教何以雄長歐洲之故,后再詳述,茲不先贅。羅馬城主教之第一有勢者,當推Leo the Great其人,其就任之期,則在四四〇年也。

皇帝Constantine以后諸帝,多禁異端而崇奉基督教。Theodosius法典最后一冊中,凡歷代皇帝所頒關于基督教會及教士之命令,搜羅甚富。據其所述,則教士已享有免除徭役及納稅之特權,并得受收遺產。皇帝之以財產賜予教會者,頗不乏人。中古時代之君主及富民,亦莫不仿而踵行之,故教會財產之富,收入之巨,遠駕歐洲諸國政府之上。教士并有開庭審案之權,而教士之犯法者,亦歸教會法庭審理之。此種法典之最后冊,先說明“三位一體”原理(Trinity)之意義,再詳述不信教者之種類及其刑罰。觀于Theodosius法典中之條文,即可知中古教會之起源,已端倪于此。羅馬帝國西部之政府,雖為蠻族所傾覆,而蠻族卒為基督教會所征服。當羅馬官吏逃亡之日,正基督教士折服蠻族之時,昔日之文明及秩序,全賴教士之維持。拉丁文之不絕,教會之力也;教育之不盡亡,亦教士之力也。

5.東部羅馬帝國

蠻族未入侵以前,羅馬帝國之政府、法律及文化,雖全國具一統之觀,然帝國東西兩部,亦早現分離之象。皇帝Constantine以武力入承大統,思再建第二帝都于東部以統制東方一帶之地以固國基。故于三三〇年建都于歐亞兩洲之交點,名之曰Constantinople。然彼初無分裂帝國之心,即皇帝Theodosius于三九五年有命其二子分治東西兩部之舉,亦未嘗心存分裂。嗣后羅馬帝國之中,雖有兩帝并治之跡,然帝國之一統,一如昔日,而兩帝亦絕無畛域之見存。凡國中法律,仍必得二帝之同意而后頒發。當時之著作家,凡提羅馬必曰帝國。一若國中僅有一君者然。實則統一思想,直貫徹于中古時代人民之心目中也。

蠻族之入居羅馬帝國中者,雖始于東部;然西部瓦解之后,東部諸帝尚能守護其領土至千年之久。他日帝國東部,不亡于日耳曼種人,實亡于土耳其人。

羅馬帝國東部之歷史,雖不可不知,然此書不能盡情詳述。其言語、文字及文明,多仍希臘之舊,且頗受東方諸國之影響,故與西部歐洲之文明絕異。而文學與美術,在東部頗能繼續罔替,在西部則蕩然無存。

自羅馬帝國西部瓦解以后,東都遂為歐洲最巨最富之城,典章文物,燦然可觀。建筑之宏麗,街市之清潔,西部歐洲人見之,莫不驚異。他日十字軍興時代,西部歐洲兵士之道經其地者,頗受其激動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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