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從獸皮到摩天大樓
- 發(fā)明的故事
- 房龍
- 9964字
- 2021-10-29 22:11:10
人們做出過許多值得表彰的努力。然而總體來說,人們所有的發(fā)明都是為一個基本目的服務的。那就是只需付出一點努力,就可以換來無比快樂的一生。
但是有些發(fā)明只是增強(或擴展、加強、增加)某些生理功能,像“說”、“走”、“扔”、“聽”或“看”。另一些發(fā)明則是人類渴望的結果,即保持其身體和官能得體、舒適、自我修復。
我這里所做的區(qū)分是模糊的。許多發(fā)明是相互交錯的。但就算是進行科學分類也是一樣不確切。自然界本身就十分復雜,而人類碰巧又是自然作用中最為復雜的一個結果。因此,凡是與人相關,與人的渴望或成就相關的一切事物都是最復雜的矛盾物。
我覺得有責任告訴你們這一點。因為,如果你碰巧是一個追求分類清晰的家伙,那在本書中你會發(fā)現(xiàn)有許多令你惱火的事情。如果真是這樣,你還不如去看一本植物手冊或幾份時刻表,保證準確無誤。
先以人的皮膚為例,說說與之有關的發(fā)明。它們是屬于第一類——與生存相關聯(lián)的發(fā)明,還是第二類(我希望以后寫點這類的文章)——與“修復”有關的發(fā)明呢?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已決定要把它寫在本章中。現(xiàn)在,我們過于想當然地認為,它們似乎屬于第二類,僅起“修復”的作用。事實上,從一開始它們就幫助人類免受滅頂之災,比其他機能做出的貢獻更大。所以我要把它們放在本章來講。
現(xiàn)在就開始吧!
有史以來,動物都是全裸的。不管它們多冷,也沒有一個想過用死去兄弟的皮做一層人造熱,來抵御冰雪和寒風。遭遇暴風雪和冰雹時,它們有時會躲在巖石下面,但僅此而已。
當天氣變冷時要加一件衣服的想法,似乎太簡單了。關于人類對此一無所知的時代,我們幾乎無法想象。只要穿一層動物或植物制成的衣服,我們就可以抵御溫度的突變。衣服可以是死去動物的皮毛、羊毛毯、亞麻外套,也可以是草和樹葉編成的披風。
但是在本書通篇中,你會發(fā)現(xiàn)最容易的發(fā)明常常是最難想到的。要想實現(xiàn)一件最簡單的發(fā)明,需要千千萬萬個聰明人不屈不撓,出謀劃策,并付諸行動。
當然,我們不會知道這項發(fā)明的真正先驅(qū)者的姓名。但是一定有某個人“第一次”嘗試披上牛皮或熊皮,正如今天“第一個人”使用電話;“第一個人”聽到電報微弱的聲音。我敢肯定地說,第一個披上外衣的人所制造出的轟動,更勝于在使用馬車時代第一個開汽車的人。
他很可能遭到圍攻。
甚至更可能被當作一個危險的巫師被處死。因為人們認為巫師阻礙了神的意志,神在創(chuàng)世的那天就已決定,人在冬天會遭受嚴寒,夏天須忍受酷暑。
無論如何,在以打獵為生的世界,獸皮是很充裕的。這個新發(fā)明就這樣得以保存。你只要看看窗外,就明白了。
但是普通動物的皮毛有幾個缺陷。首先,它們的氣味不好,以前除了用太陽曬干之外,人們沒有其他辦法來處理。不過,對于習慣在腐敗的剩飯中生活的人們來說,這點臭味不算什么。其次,它們還很容易開裂,且不太合體,總是漏風,在狂風暴雨的時候,便顯得一無是處了。所以一些好事者(指的是為人類做出了值得稱道的貢獻的人)暗自說:“目前還算可以,不過我們不能找到更舒適的材料來取代皮毛嗎?”就這樣,他們著手準備了,并制造出大量“一樣好用”的東西。這些東西在人類歷史的進程中發(fā)揮了重要的作用。我指的是這些材料:棉、毛、麻和絲,它們似乎都來源于亞洲。
或許,你會抗議說,本頁中“似乎”這個詞的使用過于頻繁了,以致讓你感到,我對所述內(nèi)容的科學性缺乏信心。的確,你說的不無道理。我就像一個人在一間黑屋子里,努力地解開一道復雜謎題。50、60年前,我們甚至不知道有史前歷史這回事。我們說:“人類文明起源于亞伯拉罕離開吾珥之時。”如果我們再膽大一點,把歷史往前推移2000年,就可以勇敢地宣稱:“文明起源于埃及人和巴比倫人。”
我們當然知道,中國的歷史比西亞和北非更久遠。但是中國人是異教徒,且住在很遠的地方,因此和他們接觸甚少。除非我們要寫到鴉片戰(zhàn)爭或八國聯(lián)軍侵占北京的史實,否則幾乎不會涉及他們。即使這時,我們也只用半張紙的篇幅來概括。
然而逐漸的,一些人得到這個結論,即歷史起源于公元前4000-公元前2000年的某一天是荒謬的——幼稚的。他們開始在丹麥的垃圾堆里挖掘,有時也在法國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洞穴里點支蠟燭。他們在奧地利和德國的泥土里找到一些奇怪塑像和破裂的頭骨。從此這些遺跡再不會賣給收破爛的人。直到發(fā)現(xiàn)擁有了這么多、這么有趣的材料,他們才不得不承認,那些曾經(jīng)被人極度鄙視的冰河時期的祖先并不是人們原想象的那樣,并不是無知的野獸。他們不得不承認,被過分吹噓的埃及和巴比倫文明僅僅是某種文化形式的延續(xù)。而這種文化形式又是被其他部落定格了的。在金字塔出現(xiàn)以前,這樣的部落早已消失了幾千年。
今天,如果我們真的(如一些博學的教授所宣稱的那樣)已經(jīng)在法國南部的洞穴及其周圍,發(fā)現(xiàn)一些神秘篆刻的關鍵要素,就能把有記載的歷史朝前推進至少1萬年。這樣我們就不再只有5000年的人類文明,而應該是15000年了。
但是我必須再三提醒你,事實上整個知識領域還未曾被人探索。我們對公元前15000年歐洲和亞洲的事情知之尚少,就像我們現(xiàn)在對海底的了解很少一樣。不過每個有理智的人都認為,人類清楚地了解海底世界只是一個時間問題。對所謂的史前歷史的了解也是如此。如果多一些認真的調(diào)查員,又有幾年的和平(對于一些裝滿了壇壇罐罐的藏寶室來說,炸彈和彈殼不是什么好事),那么我們一定會對上次冰期的人有較多的了解,就像我們現(xiàn)在了解亞述國王提格拉·帕拉薩一樣。
例如,我們從某些史前圖片(我們的祖先有一些人是杰出的畫家)得知人類過去把死去動物的皮披在身上。人類把粗加工的獸皮制成常用的皮革。但是這件事發(fā)生的具體時間,我們并不十分清楚。不過憑借常識和相關調(diào)查,我們能夠很容易地找到答案。
通過制革的方法,我們可以把獸皮加工成皮革。“制革”在字典中的解釋是:“一種將生皮轉化為皮革的工藝過程,把生皮浸泡在含有鞣酸的液體中,或者用礦物鹽來處理。”
下一個問題是:“在古時候,最擅長‘使用礦物鹽把獸皮變?yōu)槠じ铩娜耸钦l?”答案是:“埃及人,因為他們的宗教信仰要求他們盡可能地把死尸保存得更久。因此在別人還未想出一種可能的方法之前,他們就已經(jīng)把保存尸體的技術發(fā)揮得淋漓盡致了。”
只要到尼羅河去走走,我們就會發(fā)現(xiàn),早在其他民族開始制革的幾個世紀以前,埃及人就已經(jīng)是技藝精湛的制革高手。我們還發(fā)現(xiàn),在已故底比斯國王的陵墓中,鞋匠鋪(看起來就像在我們現(xiàn)代都市中比較常見的、臨時搭建的棚舍)是出現(xiàn)最早的一種場景繪畫。
隨后,制革工藝從埃及傳入希臘。希臘人更加注重品位。當哲學家們討論生存的話題時,覺得毛衣的舒適度毫不遜色于皮衣。因此皮革工業(yè)在這一帶一直沒有很大的發(fā)展。制革工藝又不斷地傳到羅馬。在羅馬,每兩個人中就有一個士兵,他們需要堅固的皮鞋、頭盔帶、護胸甲。這些軍需品都要用牛皮和羊皮制作。為了能耐住撒哈拉沙漠的炎熱和蘇格蘭的潮濕,牛羊皮必須經(jīng)過適當?shù)奶幚怼?
與此同時,也是在埃及,另一些代替羊皮的材料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完善。在尼羅河谷、底格里斯河谷、幼發(fā)拉底河谷,人們更需要的是抗熱,而不是御寒。自古以來,他們竭力去尋找一種更涼爽的衣料,而不考慮驢皮或羊皮。幾千年來,人們嘗試用各種青草和樹葉做成衣服,最終發(fā)現(xiàn)一種我們稱之為“亞麻”的植物的莖,最適用于將來的絲織試驗。
一般認為,在出現(xiàn)電報和現(xiàn)代報紙以前,世界上有一半人完全不知道另一半人在做什么。然而事實上,電報和報紙不光發(fā)布可靠的消息,也會散播錯誤的信息。1萬年以前,有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像多爾多涅的洞主前天晚餐吃什么,瑞士的湖人秋季穿什么,根本不可能流傳到處于洼地的西伯利亞,更不可能傳入此地那些捕捉猛犸的獵人的帳篷里。不過,一旦有了重大事件、新的發(fā)明,可以增強人類抵御自然的能力,那么這時似乎中國人、克利特人,或者大西洋海岸的人都會知道。我不敢說得知這些消息的人都能很好地利用它們。我們今天也是一樣。漠然、無知、更多的是對未知事物的恐懼,這些從來就是理性發(fā)展的敵人。但是這些發(fā)明(如果能夠喚起大家的興趣)能以驚人的速度傳播,是一個事實。洞穴的證據(jù)毫無疑問證明了這一點。
否則當亞麻在尼羅河流域生長時,我們就不會在瑞士的湖邊發(fā)現(xiàn)也有種植亞麻的跡象。因為這兩個地區(qū)處于地球上毫無瓜葛的位置。但是這種作物最初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種植的?這又是一個我們不得而知的問題。就和棉花一樣,我們起先是在波斯聽說過,但隨后又在兩河流域聽說了它。
按希羅多德的說法,棉花起源于印度。但這種作物的種植和收獲過于復雜,不像亞麻和羊毛那樣容易,所以不適合作為取代獸皮制衣的最廣泛材料。這種說法對現(xiàn)代人來說是比較熟悉的。但是在當時,這個問題和山一樣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石器時代的后半期。
起初,“大規(guī)模的生產(chǎn)”幾乎不是必要的。在冰期,人們總是不停地遷徙,他們的伙食和生存條件比1928年最貧窮的人還要糟。我們在洞穴中、河床上發(fā)現(xiàn)大量的骨骼,顯示出他們曾患有各種疾病。人睡在潮濕的環(huán)境中,很容易患病,這種疾病會把離40歲還很遠的人送進墳墓。
嬰兒的死亡率似乎和沙俄時的一樣高——達50%以上。一個特別寒冷的漫長冬天會把整個村莊變得人煙稀少,就像今天因紐特人及加拿大北部的一些印第安人所遭遇的情況一樣。因此,那個時期人口數(shù)量持續(xù)下降。但隨著尼羅河與幼發(fā)拉底河大麥倉的開發(fā),一切都改變了。于是人類可以肆意繁殖,大批人可以住在同一個地方。城市開始發(fā)展起來,為城中的居民提供價廉物美的衣服是必要的。
毛紡業(yè)做出了回應。對第一件毛衣做出貢獻的人無疑是一位農(nóng)民。他首先意識到馴養(yǎng)這種可憐動物的可能性。它被俄國人稱為“羊”,我們稱為“綿羊”。第一個牧羊人一定住在中亞群山中的某個角落。因為,毛紡業(yè)是從突厥斯坦向西傳播的,途經(jīng)希臘和羅馬,直到不列顛群島。1000多年以來,不列顛群島始終是世界上最大的羊毛基地,并以這一出口商品為指揮棒,威脅鄰國臣服于自己。
世界上其他國家(羊毛開發(fā)后的很長一段時間,甚至連美國人都受控制)的生毛供應都依賴于英國。英國很清楚這一點,并充分利用了自身的壟斷地位。這和其他任何國家一樣,都會憑借某種主要的消費品來打壓別國。
中世紀的民謠和散文中富含感情地反映了紡線和編織的工作。但這些文字不應該讓我們忽略一個事實。那就是產(chǎn)毛的無辜的羔羊也引發(fā)過大量的流血事件,而且程度毫不亞于50個鉆石礦或油井。
在這一點上,羊毛有著不同于其他獸皮替代品的歷史。那些替代品可能有更加卑微的來源。我指的是一種學名叫蠶的可憐蠕蟲吐出的絲。
在追名逐利的地方,出現(xiàn)絲這樣的物質(zhì),當然是大勢所趨。因為人這種動物不光懶惰,也很虛榮。如果一個人不能炫耀名貴奢華的衣服,來引起鄰居的羨慕,那么他口袋里的錢又有何用呢?當全世界的人都能穿得起亞麻和毛衣時,那么屬于毛衣一族就沒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行,可憐的富人會相當壓抑,他們不得不陷入兩難的境地,或者找到一種新穎而又昂貴的保暖方式,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
就在那個關鍵的時刻,一種中國昆蟲為他們解了圍。因為古時候,它吐的絲,價值可與黃金媲美。
蠶來自亞洲。它起源于亞洲東部的一個遙遠角落。中國人的榮譽在于率先認識到,蠶為美麗和文明做出了杰出的貢獻。他們?yōu)檫@一發(fā)現(xiàn)而自豪,甚至聲稱它來自于神。據(jù)民間傳說,是可愛的嫘祖——著名的黃帝(生活在摩西之前的1000年)的妃子,最早對這個聞名的小爬蟲進行科學研究。它的小腺體可以噴射出幾千碼長的絲線,此時它們則縛在自己做的繭中。
炎黃子孫非常珍視他們敬愛的皇妃的功績,甚至決定要嚴守抽絲的秘方。他們把這個秘密防守了2000多年。后來,日本派出一支朝鮮商團來到這個神秘的國度。這些商人引誘幾個中國女子去了日本,并傳授日本人這種高超的織絲技藝。
不久,一位中國公主把一些桑樹的種子和蠶卵藏在她那絲綢的頭飾里,將中國珍貴的財富偷渡出去,帶到了印度。從那以后,織絲技術就開始了西部之旅。
名震四海的偉人亞歷山大,在著名的東征途中似乎就已經(jīng)聽說了絲。同樣聞名遐邇的亞里士多德也提到過這種蟲子。幾百年以后,一些時髦的女郎,享受著丈夫提供的奢侈生活,總是穿著絲綢的衣服。
但是直到公元6世紀末,絲和今天的鉑金幾乎一樣稀缺。當時,有兩位波斯僧人偷了一小群蠶,小心地藏在一個竹筒里,并通過了中國的邊防哨所。他們成功地把走私品獻給了君士坦丁堡的東羅馬帝國的皇帝。從此這座城市變成了歐洲絲綢商貿(mào)中心。
當十字軍洗劫那塊圣地時,他們把一包包偷來的絲裝滿箱子。就這樣,幾乎是在中國人發(fā)明織絲的3000年后,絲綢業(yè)才引進了西歐。即使在那時,絲依然是一種奢侈品。對一位勃艮第的親王來說,他女兒的嫁妝里有“一雙真絲長襪”將是莫大的榮耀。甚至600年后,像約瑟芬皇后這樣既愚蠢又虛榮的女人,在丈夫拿破侖出征歐洲時,訂購了大批絲襪,幾乎讓他破產(chǎn)。
一旦每個女人都感到自己有權力穿法國皇后那樣的衣服,事態(tài)就必然要發(fā)生變化。從那時起,地球上就沒有足夠的蠶來供給新的民主工業(yè)。然后,永遠造福人類的化學家被請來填補這個缺憾。他們開始工作,不久給我們做出了人造絲。其原料和我們現(xiàn)在用的紙一樣,不太好用,也不耐久。但是在那個快速變化的時代,沒什么人會為此憂慮。今天,女人們穿著木材制成的衣服,裝扮自己,四處炫耀。
以上就是替代我們祖先的牛皮的各種材料。不論是在成本、質(zhì)地上,還是工藝上,這些材料都不盡相同。但奇怪的是,自從第一個人抓起一張馬皮披在身上,感覺皮膚更舒服之后,關于穿衣這個基本的思想就從未改變過。
然而最近,飛行員在高空中遇到極低的氣溫,于是又有了“宇航服”的發(fā)明。它借助一塊小電池來保持適宜的溫度。
如果發(fā)明出更小的電池,甚至可以裝進口袋里,那么可能會在50年內(nèi)引起服裝工業(yè)的革命。然后我們不必互相借穿外套,而是要求到朋友家里充個電。這一切只需在插座前抽根煙的工夫就完成了。
今天這聽起來有點可笑,但是我還沒有老糊涂。在我年少的時候,如果有個人說,在1928年每個人都能開上私家車出門,我們一定會嘲笑他。所以,為什么不能設想一個不穿衣服的年代呢?我們可以從那不必要的牛皮或熊皮中解放出來,也可以避免更衣室里窩藏強盜的危險。
一個理想的愿望。
希望不久它能變成現(xiàn)實!
現(xiàn)在我要講的是另一種發(fā)明,它與人類增強其皮膚抵抗力的愿望緊密相關,但卻是一種完全不同形式的發(fā)明。
也可以說,這是人類保護身體免受酷暑和嚴寒之苦的結果。但這并不全對。建造那種奇怪的獸皮替代品時,也混雜了其他因素。我們稱這種替代品為房子。最主要的因素是,所有的哺乳動物都習慣于把它們的幼崽照料更久一點,這是其他動物所不及的。為此,它們需要有一個安全的場地,全家可以一起相處2—3個月。孩子們能在這里學習父母的本領,直到足夠成熟和強壯,可以自謀生路。
剛開始,人類發(fā)現(xiàn)中空的樹或洞穴是很好的場所。那些洞穴是經(jīng)水沖刷形成的,當海水消退,河水回到狹窄的河床上,水位比原來降低30~40英尺時,原先的水洞就能夠居住了。
然而,這些原始的居所是不盡如人意的。那里有幾百只蝙蝠,而且陽光根本照射不到這些黑暗的洞穴。更糟的是,長著犬齒的老虎和龐然大物的熊,這些現(xiàn)已絕種的猛獸,也認為自己是受歡迎的房客。我們發(fā)現(xiàn)在那些洞穴中灰色泥土的深處,混合著人和動物的骨骼。這講述了一個個惡戰(zhàn)的故事。當時它們?yōu)闋帄Z一塊居所而戰(zhàn),盡管今天我們的豬都不會住進那種地方。
因此,洞穴沒有流行多久。少部分洞穴作為敬神之所得以保留,但只要某個人發(fā)現(xiàn)如何造出替代洞穴的家,或者如我們今天所說的建造自己的“房子”,那么絕大多數(shù)洞穴就不再是居家之地了。
在尋求防寒避暑的征途中,人類開發(fā)出大量奇特而精巧的設計。在地球的某個角落,他們用冰磚來建房。在另一些地方,他們用樹枝來造房,把草和樹葉蓋在屋頂。
最原始的房屋是單坡頂?shù)摹_@種結構的房子保留下來,成為獵人突遇夜幕時暫時的休息之所,也是南美和澳大利亞那些尚未開化的土著人的唯一居所。
接下來,造房用的是烘烤過的泥巴,頂上蓋些稻草。再后來,又用粗糙的木材來搭建,發(fā)展成為所謂的排樓。這種結構,我們至今還能在許多地方看到,而且還延用在分布了許多湖泊與河流的某些熱帶地區(qū)。
一直以來,人們認為,高腳屋的修建主要是為了安全。不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可以讓人們住在水上。人類產(chǎn)生的第一個自尊感(那意味著文明的萌芽)是希望自己清潔,衣服干凈,環(huán)境舒適。歐洲人曾經(jīng)嘲笑美國人,笑他們固執(zhí)地安裝浴室和下水道。也許我們有時太過火了。雅典不是一座小城,可這里的豬都成了街上的垃圾清理員。中世紀,巴黎為知識和藝術做出了重要的貢獻,卻沒有在環(huán)境衛(wèi)生方面花太多時間和金錢。一個國家滿意有整潔的后院,這讓人更加賞心悅目,而有些地方的人們卻快樂地和肥料生活在一個屋檐下。
幾乎在2萬年前,人們就和今天一樣懂得這一點。那些比別人更敏感的人開始把他們的房子建得距岸邊50~100英尺遠。頭上的屋頂可以讓主人免于暴曬和雨淋。下面的水成了垃圾堆,小魚則扮演這白衣保潔員的角色——這真是一個完美的組合。
相比從前,這是一個偉大的進步。但為了安全,人們還是被迫住在一樣的茅棚里。不過,當生存的問題變得不緊要時,他們又向前邁進了一步,發(fā)現(xiàn)了隱私的魅力和精神優(yōu)勢。
因為隱私是全人類最偉大的品質(zhì)之一。但不幸的是,需要為它付出很高的代價。它是一種奢侈品,只有富人才能得到。然而,當一個家庭或者國家達到某種康樂的程度,就會立刻要求獨立自主的權力。就這樣,個人的房子就開始修建了。
在物產(chǎn)豐富的時期,人們不會想要彼此共享一個家,這一點毫不遜色于我們相互分享外套和牙刷。在古羅馬,偶爾有太多的奴隸聚集在一個很小的地方時,就不可避免地出現(xiàn)一些經(jīng)濟型房舍。貧苦的農(nóng)民來到大城市,希望可以減輕遭受戰(zhàn)爭的痛苦。但是他們簇擁在暗無天日的地牢里。盡管羅馬人認為地牢對這幫窮人來說已經(jīng)夠好了,但是農(nóng)民并不喜歡那些令人窒息的房舍,也從不想扎根在貧民窟。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回到“獨棟的房子”。
中世紀,歐洲的某些地方,對個人居所尊重變得尤為重要,甚至“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城堡”。不僅是一句習語。它是一個政治主張,被正式寫入不止一部大憲法。
然而在我們今天,在方便運輸?shù)拿旱V口附近和極有潛力的港口沿邊,建造了大量的工廠。這使人們不得不回歸到原始的生活模式,即住進洞穴里。那是被人們認為不體面而拋棄了的。結果,西方的一些大城市制造出大量的人造皮,一件堆著一件,絲毫不考慮個人隱私的神圣權力,分攤給每個公民的空間就像沙丁魚的那樣小得可憐。
幸運的是,一個大變革將席卷全球。各處的人們都在公開反叛人類螞蟻堆的退化。大多數(shù)家庭仍然很窮,對于石頭房或木制的五層樓房,他們根本買不起幾個房間,必須和幾百個同一單元的鄰居共用臥室和餐廳。但那些買得起房子的人開發(fā)出一種新穎的生活方式,比他們的祖輩更加優(yōu)越,可以像某些鳥兒一樣自由。他們遷徙。他們有兩個住所。一個在半熱帶,用來過冬,適時地逃避北方的寒冬。另一個建在北方的樹林中,躲避酷暑。要知道我們城市街道的兩邊聳立著摩天大樓,在夏季里,烈日把這樣的街道烤得像地獄之路。
也許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可以隨季節(jié)的變化南北遷移,現(xiàn)在看起來只是一個夢想。不過在美國,那個夢正在被越來越多的人變成現(xiàn)實。
1萬年后,我們的子孫可能會認為,至少在居住這件事上,20世紀的我們和湖居人、洞穴人仍屬同一時代。紐約和芝加哥城的廢墟會讓他們相信那些石頭、鋼鐵的垃圾堆很可能是在石器時代的后半期建造的。
找一個住所防御雨雪,這是一回事。但是要讓房子變得溫暖,并不容易。
因此,發(fā)明房子之后,緊接著就是火的發(fā)明,用來取暖。生火,最原始的加熱方式,一直沿用至今。但現(xiàn)在,它主要用于裝飾。在1928年的今天,它和古代一樣不適合用來取暖,因為就算腳趾都燒傷了,背部卻全然沒有火的溫暖。可想而知,古人每天還用它們來烤猛犸肉排的情景。
早期斯堪的納維亞一些部落中簡陋的火爐說明,甚至當時人們也在探尋一種比木頭更實用的取暖方式。
不幸的是,埃及人和巴比倫人,這兩個古代最聰明的發(fā)明家,生活在氣候宜人的地區(qū),壓根就用不上爐子。但希臘人是明白人,知道崇高的思想不會在不舒適的環(huán)境中迸發(fā)出來,便費盡心機設計出一種更為滿意的取暖方式,還想到用熱空氣來使皮膚的替代品保持某一溫度。
克諾索斯宮(克利特的首都。在耶穌誕生的1000年前,克利特統(tǒng)治了地中海東部地區(qū))安裝了散熱器。至于羅馬人,像所有真正的地中海人一樣怕冷。他們是這樣建造房子的,在外面提前設立了爐子,所有的地板和墻壁都能用它來加熱,爐火則由幾個奴隸負責燒旺。這幾個奴隸是鍋爐工,職責是讓熱氣在整個房子里保持穩(wěn)定和流通。
然而在3、4和5世紀,亞洲中部的大批野蠻人侵入歐洲境內(nèi),他們相當鄙視自己所謂的“軟弱”(同樣是這種“軟弱”讓他們在羅馬城外漂泊了600多年)。舒適——希臘和羅馬意義上的,從此消失了。大多數(shù)古羅馬的房屋被毀。廟宇變成了牛馬棚。羅馬貴族從前的夏季別墅被拆,用車拉走去建城墻。原來的劇院變成小村落。元老別墅的加熱系統(tǒng)被勒令拆除。
隨著法律和秩序的恢復,人們再次搬進自己的房子。但是1000多年來,他們或者一起受凍,或者用裝滿炭的火盆給房間取暖。這種取暖方式只會讓人更加寒冷,甚至在上床睡覺時都不得不戴著帽子,穿著外套。
在15—16世紀,情況幾乎一樣糟。讀到偉大的太陽王的功績,是令人愉悅的。但是我們并不十分羨慕他,眾所周知,盡管他被認為是那個時代最富有和最有權勢的人,卻生活在一個無法取暖的宮殿里。他餐桌上燉熟的水果會結冰。還有,他的臣子要洗澡時(那種情況很少),不得不用碎冰錐去銼水罐。
最后,作為對炭盆的改良,有人又選擇以前的明火,它在冰河時期就已經(jīng)老掉牙了。不過,這次裝上了一個煙囪,一種專門建筑的桿子,可以讓煙從爐子經(jīng)過屋頂傳到外面。
剛開始,煙囪只是墻上的一個洞。不過到了16世紀初(經(jīng)過300年的嘗試和失敗之后),我們至少聽說了普通煙囪。它看似我們今天所用的這種,可以產(chǎn)生足夠的熱風,維持火勢的旺盛。
即使在那時,替代皮膚的取暖方式也遠不能讓人滿意。接下來的10代人,不論平民還是貴族,都繼續(xù)在房間里忍受著鼻塞和傷寒。今天我們放上一兩個小片散熱器,就能讓房間變得舒適。
終于,19世紀的后25年,我們又采用羅馬人的方法,再次學會如何用蒸汽和熱氣給房子保暖。
現(xiàn)在這種用鍋爐來保護我們輔助皮膚的方法還能延續(xù)多久,我們不知道,但也許用不了許多年了。
用電來給房間供暖的現(xiàn)代方式,比目前的方式更簡單、更方便。目前的取暖系統(tǒng)需要預先在地下室設立比較復雜的熱氣裝置,還需要一群管理員和卡車司機。
目前,這不過是個成本問題。一旦找到一種方法,可以發(fā)出許多的電,而成本又比現(xiàn)在低很多,我們就可以不用煤工、鍋爐工,也不用呼哧作響的熱油器、氣味難聞的油爐、不安全的氣爐。于是,只要按一下開關,就能讓我們的房子、教堂和公共建筑保持常溫,不論冬季還是夏季。
但是,在結束本章之前,我必須說說另一種發(fā)明,它與取暖密切相關。我指的是取火的神圣藝術。
人類曾經(jīng)用來取暖的第一把火無疑是從樹上偷來的,樹遭電擊而著火。但是森林里的火不會持續(xù)不停。在冬季,人類對保暖需求最高的時候,森林起火的事很少發(fā)生。
這時,某個聰明的天才(所有榮譽都是他的!他可能是一位祭司,保管所有人賴以生存的圣火)發(fā)現(xiàn)摩擦生熱。很久以前,這種現(xiàn)象肯定也發(fā)生過。因為當人類終于出現(xiàn)在歷史的舞臺上時,他已經(jīng)知道怎樣在一個小槽里快速轉動一根木棍產(chǎn)生火焰,進行切割。
不久以后,人們開始制造石器,并注意到兩塊石頭強烈地碰撞時,會發(fā)出火光,用一撮干苔蘚可以很容易地把火引出來,這足以生一個小火堆了。
這個并不先進的工具,包括一個打火石,一片金屬,沿用了很長時間。它適合用在各個方面。它給我們帶來了明火槍,最終發(fā)明出火柴。
我們祖先點煙用的引火盒很復雜。人要在倉促之間生火是根本不容易的。于是有必要發(fā)明一種更實用點的東西,不論在東半球還是西半球,人們都在用化學物質(zhì)進行摸索,取代繁雜的引火盒。
17世紀后半葉,第一批“光源”或光的使者真的問世了。它們由小片的磷組成,用一塊石頭敲這些磷片,可以引燃浸泡過硫黃的小木片,然后點爐子生火。然而,這個裝置氣味難聞,又相當危險,所以始終沒有流行起來。
不過,到了1827年,一位名叫約翰·沃克的英國藥劑師發(fā)明了“摩擦火柴”。它沒有點著房子的危險。他稱它們?yōu)椤翱蹈窭锓颉保允緦νた蹈窭锓騽拙舻募o念。在拿破侖戰(zhàn)役中,這位勛爵以著名的“戰(zhàn)爭火箭”之父而聞名,是火藥行業(yè)的先驅(qū)者。
20年以后,一位來自瑞典南部城市延雪平的人,名叫倫德斯托姆,找到了一種可以減小摩擦火柴尺寸的方法,直到最后變?yōu)椤翱诖鸩瘛薄切S頭紅木的小棍,我們一輩子都熟悉。
保守派頑固地抵制這個發(fā)明,并提出了一個很奇怪的借口,認為火柴會助長業(yè)余小偷的活動。不過,最終,火柴還是贏了,直到世界大戰(zhàn)還保持著王牌地位。此時,史前的火絨和打火石(經(jīng)過一種新型而方便的組合)重新為我們的吸煙英雄服務。
馳名的進步之輪轉了驚人的一圈。
這也是對我們那些長期被遺忘的祖先表示無聲的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