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這么說呢？”施無雙轉過臉，勉強擠出笑容。

“這個不是很貴嗎。”韓笙指了指案板上的牛排，“我跟路半夏去那座最高的樓頂上吃飯，都吃了1000塊錢呢。”

那頓飯當然不止1000元，只是路半夏并沒有跟韓笙說太多。

“……”施無雙重新拿起土豆，沉默地搓洗著，沒有回話。

韓笙見她不開口，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只是伸出手指好奇地戳著案板上的牛肉，舔了舔嘴唇。

對這個小妖怪來說，這個時代的金錢到底是如何賺取的，她心里沒有個清晰的認知，所以也只是覺得施無雙好像蠻闊綽的樣子。

可施無雙心里卻是十八個鑼鼓亂敲一般，生怕韓笙看出些什么來。

她在外的身份，只是個學生。

這棟樓里的人大多都跟施無雙沒有交集，她自己也很少出門社交，偶爾去漫展和畫展逛一逛，也必定是全副武裝。就連路半夏也只知道自己在京藝學習。

唯一進出過自己那間畫室的人，只有韓笙。

也得虧來得是韓笙，如果讓路半夏走進那間屋子，怕不是能把自己下巴都給驚掉。

因為他做夢都不可能想到，自己在P站巴巴等著更新的大手子，竟然是自己的鄰居。

Shawn就是施無雙，施無雙就是Shawn。

這件事，在這個世界上，大概沒有第二個人知道。

她是個自由畫師，拿商稿簽合同雖然用的是本名，倒也從來沒有人見過施無雙的模樣。

以施無雙在P站的名氣，一副商稿的價錢大概就夠韓笙去國貿揮霍小半個月了，只是她自己并不在意這些。

施無雙膽戰心驚地搓著土豆，直到韓笙提醒她已經把土豆搓掉一層皮了才拿起菜刀，稔熟地把土豆切成滾刀塊。

“我在家也可以做這個嗎。”

“煎牛排沒有什么難的，就跟我之前教你的煎培根和煎蛋差不多。”

施無雙一邊說著，一邊打開灶火，燒熱煎鍋。

大火燃燒，韓笙看著跳動的火苗，懷疑這里面是不是也裝了個會噴火的小妖怪。

“施無雙，這個怎么用？”

施無雙一愣，接著給韓笙簡單地演示了一遍。

“你們鄉下不用燃氣吧，是柴火嗎？”她教完，隨口問道。

“什么意思？”

“啊不好意思……我沒有……沒有別的意思。”施無雙連忙擺手。

她突然想到，面前的姑娘來自深山的村落里。她獨自一人面對著跟小村子截然不同的繁華城市，她熟悉的一切都被鋼鐵森林和霓虹燈火沖撞得支離破碎，韓笙心中的落差可想而知。

自己幾句無心的話，可能就會刺痛一個鄉下女孩脆弱的自尊。

一想到這兒，施無雙甚至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這么漂亮的姑娘，她本該是一家的掌上明珠，本該享受明媚的青春，誰能想到她出生在一個天然氣都沒有的地方。

可惜，真的可惜。

施無雙自然不知道，韓笙不光不明白什么是天然氣，甚至不明白什么是柴火。

“這個是天然氣，可能再過些時候，你們那也會通氣了。”施無雙小心翼翼措辭，“但是柴火燒飯更香。你們是用柴火嗎？”

韓笙不知道施無雙說的是什么意思，但路半夏又囑托過自己不能說太多以免露餡，于是憋了半天憋出幾個字：“用……用得是噴的火。”

這她倒還真沒說謊，給路半夏做得早餐就是韓笙用自己噴的火煎出來的。

施無雙一愣，沒太明白韓笙的意思。

就在這時，煎鍋開始冒煙，施無雙也顧不上再追問，熟練地倒上油潤鍋，接著放下兩塊牛排。

肉面接觸油鍋發出“刺啦”的聲響，隨之而來的是濃郁彌漫的肉香。

韓笙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施無雙輕輕用鍋鏟推動牛排，一邊推一邊說：“老派的做法是盡量減少翻面，但新派的做法是不斷翻面，保證肉的鮮嫩。我一般習慣用新派的做法……”

牛排的兩面很快焦黃，施無雙關掉灶火，放入黃油塊和大蒜，撒上迷迭香，等黃油化掉后不停地淋在牛排上。

“你要吃點通心粉嗎？”

“吃！”韓笙只要聽到吃字，自然是來者不拒。

施無雙點點頭，把牛排碼放在盤子里，正要清理油鍋，沒想到幾滴沒有倒干凈的熱油忽然濺了起來，落到她的手背上。

“呀！”

施無雙驚叫一聲，下意識地松開鍋柄。

滾燙的熱鍋，直落她的腳背。

躲避已然來不及，施無雙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

但想象中的疼痛卻沒有傳來，只是面前似乎有一陣微風拂過，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淡香縈繞。

施無雙睜開眼，低下頭，接著張大了嘴巴。

“嘿嘿，你沒事吧。”韓笙揚起臉，朝施無雙咧嘴笑。

“你……”施無雙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古怪。

“我？”

“你沒事吧？”

“我沒事啊。”韓笙歪了歪頭。

“你怎么沒事啊？”施無雙臉頰微紅，驚魂未定，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我為什么要有事啊？”韓笙眨了眨眼。

“你快放下鍋！”施無雙終于喊了出來。

韓笙看了看被她穩穩端在手里的鐵鍋，又看了看施無雙。

一股熱煙，不合時宜地從鍋里飄起。

……

“這個東西……是不是普通人不會這么端著啊。”韓笙垂死掙扎地試探。

“快放下，很燙的！”施無雙急了，想要上手把鐵鍋扔掉。

韓笙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二話不說就把鐵鍋往腦后一扔。

滾燙的鐵鍋在施無雙詫異的眼神里，“當啷”一聲不偏不倚落在了灶臺上。

“你……你沒事吧？”她也來不及仔細思考這一扔到底是什么難度，急忙蹲下身子，看向韓笙的手掌。

只是一看不打緊，施無雙又愣了。

白如凝滯，細如玉蔥，韓笙的手好看得不能再好看，哪有半點燙傷的樣子。

“你的手……沒事啊？”

“沒事啊，那個鍋……那個鍋，根本不燙。”韓笙腆著臉開口。

她一邊說，一邊起身，再次摸向灶臺上的鐵鍋。

施無雙還沒來得及阻止，韓笙就已經再次捏住了鐵鍋邊沿。

“你看吧，不燙。”韓笙做賊心虛地別過臉。

施無雙看到這一幕，將信將疑地探出手指，輕輕戳了戳鐵鍋，接著“咦”了一聲。

剛才還滾燙的煎鍋，這會兒竟然溫度如常。

“這是怎么回事？”

韓笙咬了咬嘴唇，閉口不言，有話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

這鐵鍋的溫度，怕是還沒我的嘴唇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