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筆不追求精準，但是退后十步來看，這要是一幅畫，而且是活過來的畫。

這是施無雙對自己的要求。

從小時候第一眼看到無敵超人Zambot3的施無雙，就決定了這輩子自己要做的事，那就是畫畫，而且是活過來的畫。

雖然都是藝術的表現形式，但有些事是只有畫才能做到的，施無雙從一開始就想把這些東西完完全全地表達出來。

但國內的動畫產業實在有些……費拉不堪，于是原本想要成為今石洋之的施無雙退而求其次，決定模仿米山舞的職業路徑，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有了些成績。

倒不是施無雙謙虛，她是真的覺得自己只是太過幸運，賬號上上百萬的關注也都是手滑誤觸，那些評論下面夸她的人都是心地善良的陌生人。她不覺得自己值得這么多贊譽。

房間的窗簾將陽光嚴嚴實實地遮擋在外，只有縫隙漏出的些許光線在施無雙掛著汗珠的臉上切割，那張平日里被黑框眼鏡和兜帽遮掩的面龐，此刻顯得如同她面前的畫筆一樣鋒利。

她用手背蹭了蹭額頭，側過臉看了眼一旁的書柜。

玻璃上映著的是女孩身體妙曼的曲線，她不算長的頭發在腦后束成狼尾，那件黑色的背心襯得施無雙的手臂和脖頸越發白皙，肩膀上隱約可見延伸到后背的紋身。

只不過她原本干凈的臉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蹭了些墨水。

施無雙滿不在乎地隨手漫了下，目光再次定格到面前的畫上。

出門在外的施無雙，和待在畫室的施無雙，仿佛是兩個人，厚重的連帽衫仿佛是種保護色——不過保護的大概不只是施無雙。

一雨知秋交給她的大綱和初稿很完整，作為商稿來說施無雙甚至不需要自己腦補太多信息，只用把故事里最精彩的畫面用筆表現出來。

超有趣的故事，自己的畫大概也能勉強表現出十之五六。

任務基本完成，施無雙也稍稍松了口氣，她想要嘗試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腿似乎有點麻掉了。

現在是幾點？

施無雙伸了個懶腰，看了眼手機，確定現在是接稿后的第四天，上午十點。

她喝了口水，走到窗前，想要久違地享受下陽光。

“刷。”

施無雙拉開窗簾，接著和窗外蹲在窗臺的韓笙無言對視。

“……”

“你好啊，施無雙。”韓笙咧嘴，熱情地跟她打招呼，仿佛只是走在街上偶遇。

施無雙看著她半懸在空中的身體，和她只用食指勾著的窗戶邊沿，有點懷疑到底是自己不正常還是這個姑娘不太正常。

“你……你怎么在這兒？”

“我在這兒好久了，但是你好像很忙，我就沒有敲窗戶。”

“你一直在我家窗戶上掛著？”施無雙震驚。

“不是，剛才一直在路半夏的陽臺掛著。”韓笙連忙解釋。

“哦……不對，重點不是這個好吧！”施無雙小心翼翼地打開窗戶，“快進來，太危險了……”

“好啊。”

韓笙靈巧地躍入施無雙的房間，腳尖一踮，穩穩站好。倒是施無雙被她嚇得有些腿軟。

“施無雙，你穿得好看。”韓笙轉過臉，朝施無雙咧咧嘴。

施無雙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幾乎是毫無防備用“原始狀態”出現在韓笙面前。盡管已經不是第一次，她還是產生了某種類似于“裸睡時候被朋友掀開被子”的強烈尷尬。

但韓笙并沒有在她的穿搭上糾結太久，很快就把視線移到了畫室正中的那幅畫上。

“哦！”她眨眨眼睛，瞳孔里有星星閃爍，“這是你的新作品嗎？”

“啊……嗯。”

“好看。就像是有人用錢堆了一座山，然后點著了一樣。”

施無雙瞪大眼睛，有些訝異韓笙竟然能如此精準地描繪出畫面表達的內容。

“對了，施無雙。我來是想讓你看看我的畫。”

韓笙轉身，從后腰抽出一張卷好的畫紙。

“這是原稿？你怎么卷起來了？”施無雙的職業病犯了。

“沒關系，我可以再畫一張。”韓笙一邊笑，一邊把畫紙遞過來。

施無雙接過韓笙的畫打開，認真地打量。

過了幾分鐘，她有些遲疑地抬起頭，看著韓笙，欲言又止。

“怎么樣？”

“沖擊力很強，畫面表現比之前我教你的要上升了一個臺階，物體和人體的形變都夸張到恰到好處。”施無雙說完有點，接著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先確認一下，顧客要的是一副超能力激戰的插畫。”

“不是，是姐姐和弟弟小時候的插畫。”韓笙老老實實回答。

“……”

施無雙撓了撓鬢角，以為自己聽錯了。

“等會兒，超能力姐姐和超能力弟弟？”

“不是啊，就是姐姐和弟弟。”韓笙伸出手指，“就像路半夏和路一秋那樣。”

施無雙張大嘴巴，看向自己手中的話。

不是朋友，你管這叫“姐弟”？

如果仔細看的話，倒是看得出是少女和少年的戰斗，少女以仰角占據整個畫面三分之二，她舉起拳頭向少年揮來，模糊的線條和形變預示著她突破音障的拳速；而少年半跪在地，背影沮喪又不甘——可惜他舉起的是雙手而不是單拳，于是施無雙竟然看出來某種類似辱法的黑色幽默。

如果但從畫面角度來說，施無雙幾乎挑不出刺，無論是線條還是上色，韓笙都已經達到了一位合格畫師需要的水準。

可是你要按著施無雙的頭，說這畫得是姐弟……

“那個韓笙，你會不會……理解錯了？客戶真的是這么要求的？”

“他只讓我畫姐弟小時候的故事，他們小時候經常打架。你跟我說畫畫需要適當地夸張，我就照著你之前的畫這么畫了。”

這顯然已經超脫了“打架”的范疇了，而且我之前的稿子是給一個動作游戲畫的。施無雙在心里嘀咕。

但是不排除有些人確實喜歡這種夸張的表現手法，盡管韓笙的常識和她的天賦似乎成反比，理解錯的可能性極大，施無雙也沒有立刻下定論。

就在她打算繼續和韓笙討論的時候，放在一旁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韓笙看著屏幕上一雨知秋的名字，身子一僵，接著拿起手機走到房間外，按下接聽鍵。

“Shawn，我們約好的時間到了。我想看一下稿件。”

“哦……好，好的，稍等一下，等我發給你……”

“不用了，現場看會比較好。”

幾乎是同一時間，待在臥室里的韓笙抬起頭，耳朵微動。

“咦，柳竹雨怎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