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無雙聽著一雨知秋的聲音，同時從手機聽筒和自己門外傳來，有些不知所措。

她來自己家里了？

她怎么知道自己家在哪的？

我應該告訴過她？還是我沒有告訴過她？我要開門嗎？我應該說什么？

似乎是為了回應施無雙，敲門聲適時地響起，每一下似乎都敲在了她的耳膜上。

施無雙拍了拍臉頰，快步走到臥室，對著還坐在椅子上晃腳尖的韓笙開口：“抱歉韓笙，我有個……朋友要來，能不能麻煩你……先回去？”

“她也是你的朋友？”韓笙眼睛一亮。

“也？”施無雙來不及仔細思考韓笙話里的意思，她再次朝韓笙欠身，“拜托了！”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韓笙沒有多做追問，她輕盈起身，接著推開窗戶，身形一閃，消失在窗外。

施無雙第一次覺得從窗戶串門是一件極其優(yōu)秀的事。

“喂，Shawn老師，還在嗎？”

“哦哦，在，稍等。”

施無雙手忙腳亂地拿起手機，快步走到門前，深吸一口氣。

為什么自己會有種金屋藏嬌被發(fā)現(xiàn)的背德感？韓笙不是自己的朋友嗎？施無雙突然有這種莫名的想法。

“咔嚓。”

大門被拉開，施無雙看著站在自己家門口的窈窕姑娘，小聲開口：“你好。”

等她看清一雨知秋臉上震驚的表情，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忘記了換上平時那套“吉利服”。

……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下來。

柳竹雨的視線從施無雙身上掃過，微微挑眉，語氣有三分揶揄，七分由衷：“我就說，老師你藏的蠻好的。”

“不……不好意思！自己在家就有些隨便了……”

“沒關(guān)系，我更喜歡這樣的老師。”柳竹雨毫不避諱地給出自己的稱贊，“美不自知不是什么好的美德。Shawn老師，請自信一點。”

施無雙覺得自己的臉仿佛火燒一般滾燙，她低下頭，請柳竹雨進門，接著火速回到房間套上了平常的套頭衫，這才抿著嘴唇小步回到客廳。

柳竹雨環(huán)顧四周，接著禮貌地收回視線。但從她的眼神里，施無雙還是能看出些許訝異。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你這兒。”

“嗯……嗯。”

“是你給我的地址，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柳竹雨似乎看出來了施無雙的疑惑，“本來我是不打算打擾Shawn老師的，老師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

“但是，這次很重要對吧。”施無雙冰雪聰明。

柳竹雨沒有回答，但她的表情和神態(tài)已經(jīng)做出了回復。

“可以讓我看看嗎？”

“嗯，好的。”

施無雙轉(zhuǎn)身，輕輕推開畫室的門。

一股顏料獨特的香味將整個空間填滿，柳竹雨輕聲說出“打擾了”三個字，接著跟著施無雙來到房間里。

房間正中擺放著畫板，那幅專門為柳竹雨的作品創(chuàng)作的插畫已經(jīng)幾近完工。

柳竹雨認真地打量著畫面，整個人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連呼吸都幾乎不可聞，她的眼中只有面前的這幅畫。

施無雙背著手，緊張地扣著手指。

這是她第一次被人當面審稿，雖然以往的稿件都會被顧客夸上天，但施無雙還是習慣性地感到緊張。

許久之后，柳竹雨轉(zhuǎn)過身來，朝施無雙微微鞠躬。

“謝謝老師，比我想的還要出色。果然選擇Shawn老師是正確的。”

“哪里……我只是把你的作品畫出來罷了。”施無雙連忙擺手。

“我在寫書的時候，腦袋里會有畫面。”柳竹雨用食指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但那些畫面是不清晰的，就像是墨水在宣紙上暈開，只有相對模糊的感覺和極具沖擊力的情緒。但看到Shawn老師的畫，我就會有一種感覺——我腦袋里想的畫面，就是這樣的，分毫不差。”

施無雙抿了抿嘴唇，面對一雨知秋這么直白的夸贊她不知道該如何回應，只得低下頭，錯開視線。

接著她看到柳竹雨的腳尖出現(xiàn)在視野里，肩膀上忽然被有些冰涼的手指觸碰。

施無雙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后退兩步，險些撞上身后的書柜。她有些慌張地看向一雨知秋，雙手護住胸口：“那什么……不太好吧。”

“什么不太好？”柳竹雨看著施無雙的眼睛，“紋身嗎？我覺得蠻好看的，不好意思，冒犯老師了。”

施無雙一愣，這才知道自己會錯意了，臉騰地就紅了。

“我之前就很好奇，能畫出這種畫面的人，怎么會像烏龜一樣把自己遮掩的那么嚴實。”柳竹雨收回手指，“這樣才對。”

“是嗎……”

施無雙有些心虛地扯了扯那件緊身的黑色背心，徒勞地試圖用小拇指粗細的吊帶遮掩住后背的紋身。

“謝謝老師的畫，我很放心，希望我的作品沒有限制老師的發(fā)揮。我沒有其他事情，就不打擾了。”

柳竹雨再次朝施無雙鞠躬，接著轉(zhuǎn)身向門口走去。

“這就走了？”施無雙脫口而出。

柳竹雨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臉，玩味地看著施無雙：“Shawn老師希望我再多待一會兒？”

“啊，不是……”

施無雙低下頭，不敢和柳竹雨對視，她匆匆與柳竹雨擦肩而過，來到客廳為客人開門。

柳竹雨走到門外，再次向施無雙點頭，接著轉(zhuǎn)身下樓。

施無雙看著柳竹雨的背影，這個女孩的背影挺拔得像是天鵝，她走在這棟三十年前的老樓里，像是從老舊相機里走出的大小姐。

真美啊，優(yōu)雅得云淡風輕。

柳竹雨不知道施無雙的想法，對她而言她只是平常地走下樓梯，平常地從手挎包里拿出遮陽傘，平常地在樓道口遇見了穿著背心褲衩，手提西瓜的路半夏。

……

兩個人同時停下了腳步，眼角抽了抽。

巧了。

還是路半夏最先反應過來，他抬手晃了晃手里的西瓜，開口問道：“吃嗎？無籽的，包甜。”

“……不用了，謝謝。”

“……”

“……”

“……我老姐告訴你我住這兒的？”

“你住這兒？”

“你不是來找我的？”路半夏一愣，接著反應了過來，“你找韓笙？”

柳竹雨張了張嘴，本想否定，但她轉(zhuǎn)念一想，又點了點頭：“對。”

“你找她跟找我有啥區(qū)別嘛……”路半夏嘆了口氣，“她不在家？”

“好像不在。”

“那準是去施無雙那兒了。我隔壁鄰居。”路半夏揚了揚下巴，“走吧，來都來了，去家里坐坐。”

“嗯，謝謝。”

“……我就客氣客氣。你真去啊。”

“真去。”

“瓜你只能吃三分之一，剩下的是我倆的。”

“……我不吃，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