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休苦吐出口中草根,歉疚地朝陳遠靖道,神色復雜。
“莫要胡鬧!”
后者卻只當其小孩子心性,訓斥句,便翻身上馬。
可陳休苦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二叔,左右耽誤不了多少時間,讓他們說說吧。”
陳休懷看著那對父女,又看看陳休苦,若有所思,卻也出言勸阻。
“不……行吧,但最好快點!”
見陳靖遠欲反對,他給其拋去一個眼神,后者心領神會下,變了口風。
“有什么事,說吧。”
“別怕,我們會給你們做主的!”
走到父女近前,他語氣平淡,倒是陳休苦,輕聲對其安撫。
“稟大人,小老兒原本家住太蒼縣城,日子也算幸福,直到半月前,縣里王員外……”
似乎后者的話起了效果,老者放下顧慮,娓娓道來。
“禽獸!豈有此理!”
半晌,在老者的敘述下,一個官商勾結,魚肉百姓,欺男霸女的故事便呈現在他們眼前。
言罷,父女兩人已是淚流滿面。
而陳休苦也咬牙切齒,恨不得立馬宰了故事中的惡人。
“行了,別哭哭啼啼的,空口無憑,你們有證據嗎?”
陳休懷卻不為所動,冷聲道。
“呵,證據,那群畜生這種事早就做熟了,能留下什么證據?”
“若你們不信,我可以拿命來證明!”
聞他問話,老者不言,少女卻凄然一笑,隨即一頭撞向路旁的堅石。
“姑娘!”
見此,陳休苦飛身便想相救,但哪兒來得及。
“你用不著這般,真有問題,我們自會去查。”
“若無其他,你們便回吧。休苦!”
關鍵時刻,還是陳休懷的神識瞬息而至,攔下了對方。
而后便叫住欲要上前的陳休苦,漠然往回走。
“大,大人,我懷疑太蒼縣令與章王兩家有所勾結!”
“嗯?!”
正當他要鉆入車廂,身后卻傳來老者的聲音。
“你最好不要說謊!”
停住腳步,陳休懷雙眼如電地看向對方。
后者被他這樣盯著,有些發憷,好一會兒,才像下了莫大決心,復又說道:
“我兒生前為縣衙獄卒,曾稱縣令差他們幫一死囚脫身,而后者正是王家奸細,因此……”
“所以說,這件事算死無對證了?”
陳休懷出言打斷滔滔不絕的老者,心中不喜,其身旁的少女也滿臉疑惑。
“大人,雖然我沒有證據,但……”
老者拿不出證據,咬咬牙,卻仍自顧自要說些什么。
“夠了!這些廢話留著過幾日再說吧,二叔,我們走!”
制止老者,不給他繼續的機會,陳休懷上了馬車。
“老人家,我哥只是表面上兇點,你不要往心里去。”
“過了這一陣,我們肯定會去太蒼縣的。”
“你們還是先走吧,不然二叔該生氣了,這里是張符箓,能防虎狼,你們收著。”
陳休苦卻并未跟上,而是到老者面前,低聲安慰。
“這位小大人,使不得,使不得啊!”
后者像是沒預料到他的好意,連連拒絕。
但陳休苦未做理會,不由分說地將符箓塞給他們,才往回走去。
“這……哎!”
“小蘭,跪下!給這位大人磕頭。”
見追不上他,老者只能無奈搖頭,隨后便拉著少女要下跪。
“爹!本來就是他們沒管好那些狗官,我們為什么要跪?”
少女卻一臉不情愿。
“叫你跪便跪,若你還當我是你爹爹!”
對此,老者分外硬氣,在其目光下,少女含著淚,終究是跪了下去。
“老人家,你別這樣,折煞小子了!”
正往回的陳休苦聞此,立馬閃開,隨后才苦笑回頭,欲要拉兩人起來。
“休苦!走不走!”
可還不等他伸手,身后便傳來陳休懷慍怒的聲音。
看父女兩人已經磕完頭起身,陳休苦到底沒有忤逆,回頭上了馬車。
隨著一陣馬鞭聲,車隊應聲而前。
“哎,你要不是好人該多好?黃天在上,保佑他吧,該死的是我才對啊……”
遙望車隊遠去,老者愣愣出神,半晌,才拉著少女往一旁走去,卻不是回縣城的路。
“三哥,謝謝。”
馬車上,陳休懷正在沉思,突然聽見對座陳休苦悶悶的聲音。
“這有啥好謝的,別忘了,我是你三哥。”
他笑笑,揉了揉后者的腦袋。
“別摸了,會長不高的。”
回應他的,是陳休苦的羞惱,但看起來倒沒那么低落了。
“經歷過痛苦,才不忍別人遭罪啊。”
看著其漸漸放松,陳休懷暗暗感嘆,他當然知道對方為何道謝,無非是他照顧了其感情。
曾經的陳休苦,也是孤兒,兩人格外親近,因此他也知道對方不少秘密。
后者雖是孤兒,卻不像他跟腳不明,反倒有過幸福美滿的家庭。
然而在八歲那年,由于當地鎮守的欺壓,其父母冤死,獨留其一人孤苦伶仃。
從那以后,蕩盡世間不平事,便成了對方的執念。
“休苦,你覺得剛才對方所說是真的嗎?”
但在修仙界,太過純良不是件好事,到底還要教他長個心眼,搖搖頭,陳休懷問道。
“我也不知道,但我感覺,他們沒有說謊。”
“而且,就算是假的,萬一呢?畢竟也耽擱不了我們多久。”
沉默許久,對方才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好吧,就當是真的,那你想沒想過,真相也有可能被利用?”
“啊?”
沒有直接反對,陳休懷反而提出一個問題,換來對方一臉懵懂。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
“這樣說吧,若你是縣衙,會給凡人到這條道上來找仙師的機會嗎?”
“要知道,平常太蒼縣衙也會給商隊送補給的。”
聽他之言,陳休苦也像發現了哪里不對勁,臉色煞白。
“會不會有縣衙也不知道的小道通往這里?也許,有人良心過不去,放他們過來呢?”
頃刻間,對方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了。
“是啊,也許有人放他們過來?可是否好心,那就……。”
陳休懷目光幽遠,像是想到什么,話中有話。
隨后他又摸著陳休苦的頭說道:
“休苦,三哥并不是說你錯了。”
“很多時候,堅持本心是沒有錯的,但我們堅持的同時,也需要擦亮眼睛,防止它成了阻礙。”
聞言,后者卻只是木然點頭,聽進去多少,就沒人知道了。
“到底需要自己領悟。”
觀其魂不守舍,陳休懷未再多說,離開車廂,把空間留給了對方。
若非修仙界太過殘酷,他也不愿其年紀輕輕,就要面對這些。
“二叔。”
“嗯,你來了。”
走出車廂,他飛身趕上了前面的陳遠靖,后者像是早料到他會來,已在旁邊備好馬。
陳休懷翻身而上,與之并肩前行。
“你剛才為什么阻止我?那兩人明顯有問題。”
還未等他開口,陳遠靖已經平靜地看向他。
“嗯,二叔,我知道,不過既然對方能派人堵在這里,想必對我們了如指掌。”
“就算避開,他們肯定也會有其他布置,倒不如將計就計,節省心力。”
對此,他早有腹稿,沒有提陳休苦的原因。
“但就算這樣,我們也不該順著他們計劃走。”
陳遠靖卻搖搖頭,對他的回答,并不滿意。
“二叔,你看。”
沒有再解釋,陳休懷心念一動,用靈力在手中寫下幾行字,伸向對方。
“你確定?!”
看見上面的內容,陳遠靖瞳孔一縮,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迎著其目光,他沒有說話,只是鄭重地點了點頭。
“也罷,二叔相信你,回去看著休苦吧,那小子剛才情緒有些不好。”
后者卻仍不放心,又盯著那些字,神色復雜,良久,才如釋重負般揮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