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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天保山莊

  • 最后的火
  • 南宮一木
  • 7157字
  • 2021-10-06 17:10:23

五月初三,城東明時坊。

顏冉高座馬背之上,夜色已深。他騎術不精,不時地在馬背之上來回晃動,盡管馬兒走的很慢。

溫良緊隨其后,手中端著一把弩機。現在街上不管何人出沒,他都可以格殺勿論,不過街上一個人影都沒有。宵禁的暮鼓會在戌時敲響,整整三百聲,鼓聲落盡之時,平民百姓寧可投宿客棧也不會在街上逗留。

現在已是戌正時分,從城北的鼓樓趕到此處耗費了不少時間。

天空清朗,沒有一片烏云。即使如此,仍舊沒有半分的月光落下,現在是月初,一抹月牙就像是姑娘淺笑時的紅唇那么窄。

顏冉挑著一盞紅紙燈籠,微弱的光起不到多大的作用。幸好這里是崇文門里街,皇城內為數不多的官道。道路兩旁盡是高懸的燈燭,搖曳著整片夜色,燈火通明。高大的燈柱和望樓交相呼應,照亮整條街道。路上巡視的衛兵,穿梭往來,從南到北。

從玉河中橋向東延伸的這條街道,顏冉已經在查盜賊的時候走過一遭了。之所連夜前去明時坊,是因為顏冉推斷盜取戶部資料的盜賊逃走的去向就是皇城東北方向的明時坊。

顏冉晃晃悠悠的坐在馬背之上,不遠處就是溫良。他的那盞燈籠在拐入由崇文門里街向東深入明時坊內的時候,起了不小的作用。那是條脫離官道的寬大胡同,顏冉想到,這條胡同名字叫做觀音寺胡同。

胡同深入明時坊內,官道上燈柱的燭光照不到這里。顏冉把燈籠往高處舉了一些,幽曳的燭光稍稍照亮前方的路,他看到溫良舉著那把弩機,神色稍有緊張。

顏冉呵呵笑道:“溫總旗不必那么緊張,我們只是來查看,盜賊不一定就藏在此處。”

溫良看了一眼顏冉,他把弩機稍稍壓低了一些,他又環顧了一下四周,說道:“行軍的習慣,警戒四周。越是看似平靜的地方,越有可能有埋伏,要為同伴們守好后背。”

顏冉點了點頭,這番話讓他很有安全感。他不動聲色的放慢了速度,稍稍勒了一下韁繩,讓馬兒的速度放慢一些,和溫良保持近一些的距離。夜深了,露水沾濕他們的衣褂,蟲鳴聲四起,這是深夜里唯一的聲音。他不喜歡說話,尤其是在查案的時候。

溫良似乎沒發覺他的小動作,依舊端著那把弩機,過了很久,溫良開口問道:“確定暗殺朝廷大員的那伙人就是兇手嗎?”

“不敢斷定,只是懷疑兩者有些關聯。”

“兵部,禮部和大理寺都有人遇害,兇手還會再次出手嗎?”

顏冉看向溫良,黑暗中看的不是很清楚:“不排除這種可能,他們要是繼續動手,還有線索可查,要是風平浪靜,事情就麻煩了。”

“如果風平浪靜,說明兇手已經沒必要再繼續殺人了,他們已經達到了某種目的。”

顏冉說完,向遠處望去,四周漆黑一片,遠處幾家閣樓之上微微閃動一些光亮,距離很遠。

“溫良。”顏冉突然發問。

“怎么了。”溫良被問的突然不知所措,他不知道顏冉為什么直呼他的姓名。

顏冉用手指了指房頂,又指了指遠方的幾處燈火。溫良領會他的用意,站的高會看的遠一些。現在是黑夜,而火光會顯得異常顯眼。溫良把那桿弩箭收回,放入腰間,他從馬背之上直接跳了下來。不遠處有一處矮墻,連接著幾處高大的墻壁,直通向一處寺廟。

暗夜里的寺廟高大聳立,四周棱角彎曲翹起。黑色的寺廟剪影在灰色的夜空中棱角分明,宛如一張水墨圖。溫良從低矮的圍墻處翻上,沿著寺廟高大的墻壁,飛快的移動,黑暗中模糊的背影,有種說不出來的肅殺之氣。

顏冉站在原地,遠遠地望著溫良,現在是深夜,不會有人注意他們的不法行為的。他暗自感嘆,像溫良這樣的錦衣衛,這種事情應該沒少做,他們可是窺探別人隱私的老手了。

許久之后,溫良從原路折回,他對顏冉說道:“不行,還是有些矮,得找一個再高點的建筑才行。”

顏冉稍加思索,便對溫良說道:“那走吧。”

“去哪?”

顏冉沒有答話,他調轉馬頭,往南駛去。

轉過幾條胡同之后,前方豁然開朗,一座高大的建筑展現在二人面前,溫良目瞪口呆,他驚訝的有些說不出話,那座建筑高聳入云,即使在黑夜之中,也能辨別那龐大的輪廓。

“這是.......暮鼓樓?”溫良問道。

顏冉笑著說道:“怎么樣,這夠高嗎?”

此處位于鬧市口,是整個明時坊的最中央,宵禁的暮鼓就是從這里發出,鼓聲可傳遍整個明時坊。高大的木質結構,高聳突出,黑夜中的輪廓就像一根粗壯的柱子,直插云霄。

鼓樓之下只有一隊守兵,他們來自北城兵馬司,專職京城以北幾坊的奸盜和宵禁。隊政名叫王松,他在看過顏冉的腰牌之后,一臉惶恐,他恭敬地遞過腰牌,那面寫著“錦衣衛校尉”的一面朝向上方,一旁寫著一行小字“憑此牌可隨意進出皇城四門”,這腰牌確實對他震撼不小,他低著頭,許久之后才顫顫巍巍的說道:“二位大人何故晚間巡查此處?”

溫良說道:“例行公事,你無須過問。”

隊政臉色一沉,慌忙說道:“是,是。”

“我們要上去,麻煩帶路。”顏冉笑著說道。

隊政先是一驚,隨后便松了口氣,他們只是想上樓,這確實不是什么大事,他慌忙吩咐手下讓路,親自領著二人登上樓頂。暮鼓不能隨便亂動,鼓聲一響,后果便不堪設想。隊政需要保證暮鼓不能出任何問題,即使對方是錦衣衛也不行。此時的王松已經做好充足的準備,必要時以命相博。

暮鼓樓的上方也有幾名守衛,齊齊的站立在樓層四角,幾盞燈籠幽幽的燃著。守卒負責監看黑夜中的明時坊,一旦有情況,這些守卒會用燈籠傳遞一些信息,以便及時作出部署。幾人見到王松,皆示以問候,王松對他們點了點頭,算是回禮,轉身請顏冉和溫良登上暮鼓樓。

溫良居高臨下,底下的建筑一覽無遺。此時整個明時坊異常的安靜,甚至連燈光都沒有幾處,只能大致看出一些建筑的影子。高處的風有些大,吹得人清醒不少,他右手扶著欄桿,靜靜的看著下方的一切。這里是絕佳的位置,位處坊內正中,且四面通透,只有四根柱子支撐樓頂,就像建在高處的涼亭,穹頂之下立著一面大鼓,足有兩人之高,莊重威嚴。

顏冉則拖著下巴,站在溫良旁邊,也望著眼前黑暗的明時坊,高處的勁風吹得二人的衣擺颯颯作響。

現在不知是什么時辰,下方已經沒有什么光亮了,只有官道之上依舊燈火通明,遠遠望去,橫豎筆直的把大明京城切割的異常整齊,在暗夜里格外醒目。

二人心里暗暗感嘆,原來夜禁之后的大明皇城是這般模樣。即使今夜沒有任何收獲,這奇麗的景色也算是對二人奔波勞苦之后的最好回報了。

暑夜清涼的夜風讓人舒爽陶醉,眼下被通亮的官道切割下的京城如棋盤一般,久看之下,難免困乏。

忽然幾處密集的火光重新占據顏冉的雙眼。他剛剛經歷了一個極不真實的夢境。而現在他重新清醒過來,他知道自己沒有睡去,但就是半夢半醒之間,思緒變得異常遲鈍。

他眨了眨惺忪的睡眼,試圖讓自己重新清醒起來。那幾處密集的火光終于完全展現在他的眼前,他看到星點般的火光朝著一個方向匯去,那里墻壁擋著,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立刻叫醒溫良,溫良看了一眼下方,頓時明白了。

“雙兒胡同。”顏冉說著。

溫良有些詫異,倒不是說黑夜里,顏冉定位的如此準確,而是京城二十八坊,胡同不計其數,他怎么記得如此清楚。

二人縱馬狂奔,在如同迷宮似的大小胡同內折走。顏冉記得京城二十八坊所有的胡同小道和標志性建筑。他趴在馬背之上,伏低了身子,他不顧自己生疏的騎術,也不擔心自己會從飛馳的馬背之上掉下。那陣騷亂很可能就是兇手制造的,沒想到二人的心血來潮之舉真的就釣到了一條大魚。此時要盡快趕到現場,晚一步都可能讓敵人逃脫。想到這里他揚起馬鞭,狠狠的又抽了幾下。

溫良緊隨其后,迷宮似的路讓他方向感盡失,他緊跟著顏冉,在這坊間的胡同內來回折走。

很快他們便來到了雙兒胡同,停在一座府邸的大門之前。府外有很多捕快,府內擠滿了家丁和幾個捕頭,每個人都高舉著火把或燈籠。

顏冉亮出自己的腰牌,說道:“錦衣衛查案。”

幾個捕快先是愣了一下,他們不明白此事怎么還驚動了錦衣衛。但是隨即便讓開了一條路,顏冉顧不得廢話,沖進了府內。

院內中央位置躺著一位身穿夜行服的人,周圍一片血灘,上衣被撥開,露出胸口的上傷口,一名仵作正在記錄著。

溫良看到了黑衣人手里的那把刀,這把長刀跟那晚襲擊他的人拿的一模一樣,那晚的那個人也是身著黑衣,真的是他嗎,溫良心里想著。

尸體旁邊站著幾個捕頭,和一個手拿長槍的男子。黑衣人的傷口正是心臟位置,呈孔狀,是長槍所致,很明顯是那位手拿長槍的男子殺了他。

顏冉推開一名捕頭,湊近了尸體認真觀看。那名捕頭原本就沒注意顏冉和溫良的進入,現在又被莫名其妙的推開,有些惱火,他看了一眼蹲在尸體旁邊的顏冉,剛要說些什么,溫良便走到他跟前。

“錦衣衛查案。”溫良說著亮出自己的腰牌。

此言一出,不僅這名捕頭,連周圍的人都愣住了。隨即讓開道路,連那名負責記錄的仵作也往后退了一步,讓出場地。

溫良蹲下仔細查看那把刀,刀形酷似馬刀,又像是劍。他目測一下,刀身差不多有三尺,刀身略有彎曲,刀鋒有弧度,刀背很厚。刀身在火把的照射下泛著燭紅色的光,寒意逼人。溫良確定這就是那晚襲擊他的那把刀,無論從砍殺自己的力度,刀身長度,刀刃的鋒利程度他都確信是這把刀無疑。

那名黑衣死者的臉極為平凡,沒有什么突出的特征,面部的稀松的胡茬,溫良斷定此人差不多三十歲。他又檢查了一下傷口,那是一個孔狀的創傷,傷口處的血已經微微有些干了,死了應該有一段時間了。那個傷口很深,應該是貫穿傷,擊穿了心臟。

“是他嗎?”顏冉問道。

溫良點頭默認了。他知道顏冉問的是不是那晚襲擊他的黑衣人。二人對視一眼,瞬間明白對方的想法,黑衣人已死,只要弄清死亡過程,確定死者就是襲擊皇城的兇手,即可結案。于是二人把目光齊齊轉向那名手拿長槍的男子。

男子身穿素色圓領袍,目視前方,似乎一切事物都不為所動。

“人是你殺的?”

“是的,大人。”素袍男子看了自己的長槍說道。

溫良警惕的看了那名男子一眼,他對自己的身手很有信心,都讓賊人從容逃脫,如今卻死在這名素袍男子手下。

“事情經過可以.......”

“你是誰?”

二人同時發問。

素袍男子有點不知所措,他看了兩人一眼,不知道該回答哪個問題。

顏冉看向溫良,仿佛知道了他的小心思,他嘴角微微上揚,揮揮手,示意先回答溫良的問題。

“天保山莊,楊平。”那名長槍男子說道。

這是楊平的習慣,把天保山莊搬出來會解決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聲音不大,但足以讓溫良震驚不已。

“你是快槍楊平?”

“沒錯。”

“你來京城做什么?”

“保一趟鏢。”

“何物?”

“一封信箋。”

“給誰?”

“無可奉告。”

顏冉努力的抓尋談話中的重點,言語很簡單,信息量卻很足。他單手拖著下巴,眼神在兩人身上來回巡視。天保山莊他有所耳聞,網羅天下英雄豪杰,從事押鏢的行業,朝廷的糧鏢和錢鏢天保山莊也有押送過。

溫良此時心里有些震撼,楊平的突然出現讓他有些驚訝。天保山莊網羅天下豪杰,從事押鏢工作不假。但是令天保山莊聞名于天下的是它每三年都會更新的江湖高手排行榜——天保英雄冊。天保英雄冊是最具權威的江湖高手排行榜,冊中大部分的高手都被天保山莊納入麾下,從事鏢局行當。而他面前這位快槍楊平是天保山莊總鏢頭,天保英雄冊排名第三。第二和第一的青眼屠夫和崆山白云洞主幾乎沒露過幾回面,如此說來,快槍楊平的地位到底有多高,這個不言而喻。

“天保山莊總鏢頭押送的信箋,看來信箋主人不一般啊。”溫良說道,聲音鎮定。

“山莊規定,貨主身份保密,還請見諒。”

一個山莊的總鏢頭親自壓鏢,確實讓人有些疑惑。但是如果委托人身份特殊,也就另當別論了,這京城住著都是些大人物,此事于情于理都說的過去,顏冉看了一眼溫良,示意不必細追究。

“楊總鏢頭為什么會出現在此處。”顏冉問道,語氣緩了幾分。

“今夜前來探望叔父,遇到賊人,便出手殺了。”

顏冉意識到這應該是吏部左侍郎楊翥的府邸。他又聯系到自己的恩公,當朝的閣老楊士奇,他和楊翥可是故交。想到這里,顏冉暗自苦笑,連侍郎級別的人物也遭毒手了。

顏冉看向楊平,又瞥了一眼那桿長槍,上面血跡未干,長槍上面有細密的紋路,應該是用來防滑的。

楊平提起搶,從中間用力一擰,只聽咔吧一聲,楊平順勢將長槍轉了一圈,一桿長槍分為兩段。

“鏢局行當,武器需隨身攜帶。”楊平說道。

顏冉心里暗自發笑,這個楊平還真是謹慎。當面拆了武器,避免誤會。言說自己探望叔父帶著這個武器是為了防身和職業所致。確實,半夜提著桿長槍探望叔父,實在有些說不通。

“賊人帶刀闖入府中,被我給殺了,就是用的這桿槍。”楊平說著把拆成兩段的長槍遞送到顏冉眼前。

顏冉注意到槍身上面的紋路溝壑里有暗黑色的污垢,這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他突然明白那些紋路是引血槽,暗自感嘆真是把好槍。

顏冉揮手示意沒事,楊平這才把卸成兩段的槍裝入特制的筒內。那筒面漆了一層黑漆,上面畫著裝飾的花紋,外面裹著布袋。

“二位大人還有什么要問的嗎?”楊平說著把槍筒背在身后,緊了緊背帶。

顏冉覺得楊平這人也太過緊張了,明顯的是賊人闖入行兇,被楊平給反殺了,他還要強調賊人闖入。他這種防衛式殺人也構不成什么罪狀。況且他殺的是通緝的要犯,沒準還有獎賞。

“楊鏢頭不必那么緊張,筆錄的事情另有人去做。”

這時院內響起了一陣喧鬧。

“這不正常。”

“廢話,正常人能做這樣的事嗎?”一名捕頭壓低了聲音對仵作狠狠地說道。

“他不是中原人。”

“你管他什么人,看到什么就寫什么,哪來的那么多廢話,還有一個......”

顏冉和溫良互相看了一眼,立刻朝黑衣人尸體的方向沖了過去。

顏冉看到那具尸體的束發帽已經被解下,衣褲也褪去大半,一名仵作用筆指著尸身,氣鼓鼓的看著那名捕頭。顏冉忙問怎么回事,那名仵作用筆尖指著尸體的頭部位置,顏冉看到那是一種奇怪的發型,死者額頭到后腦位置的頭發被齊齊削去,剩下的頭發在后腦處扎成一個小小的發髻。

“倭人。”楊平說道。

顏冉頓時想到了什么,他褪去死者的褲子,頓時展現在眾人眼前的是那條白色布帶纏在襠處。

“這不是尿,尿布嘛。”

一名捕快大聲說道,他見眾人沒有理會他,下意識的捂了一下嘴。

顏冉遲疑了一下,他沒想到襲擊者竟然是倭人,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麻煩大了。倭人不可能操控那么大的手筆,背后有可能還有人指使,他又想到最近的三起案件都是在同一時間發生,不可能是一人所為,這背后還有一個大人物。

顏冉緩緩地站起了身,他環顧四周,淡淡的說道:“倭人定是受人指使,主謀另有其人。”

聽到“主謀”二字,溫良眼中閃過一絲惶恐,不過稍縱即逝。

楊平略微顯得有些不自在,他的嘴微微張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話要說。他看向顏冉,又看了一眼溫良,兩人都懷有心事,沒有理會他,他走到顏冉身邊,開口說道:“大人,有一事沒有向您說明,其實,今晚在下殺的人有兩個,另一個在那里。”說完指了指正堂門前的方向。

顏冉和溫良慌忙朝著楊平指的方向跑去,不一會邊看到一個躺在血泊中的男子,周圍有幾人舉著火把。

此人身穿赭色圓領長袍,傷口處在咽喉,也是洞穿傷。顏冉快速褪去死者的衣帽,發現頭發和襠處,沒什么異常,此人貌似不是倭人。他仔細檢查死者身上留下的線索,夜間看的不清楚,于是他招呼一個拿著火把的小吏,讓他把火把舉近一些,那名小吏半蹲在地上,把火把往尸體旁湊了一點。顏冉這才看清死者胸口處靠近心臟的位置有一塊矩形傷疤,很規整。他用手摸了摸,是舊傷,傷口只是表皮處,微微隆起,像是燙傷。

楊平解釋說道:“當時兩人同時出現在叔父府中,起先這人偷摸潛入,帶刀之人偷襲,我先解決掉這人,然后和帶刀之人從后院打到前庭......”

顏冉此時在考慮另一件事情,這兩具死尸身上存在太多的線索,如何才能把這兩具尸體移交至錦衣衛巡鎮撫司,其實這個也不難,讓巡鎮撫司下一道移交公文就行,但是這樣引來的后果顏冉最清楚不過。按照指揮千戶的性格,兇手抓到了,幕后主使也有人頂罪,而且是死無對證,那個趙千戶肯定不會管幕后還有誰主使,這案子到這就算結了。肯定不會再給顏冉繼續查下去的機會。

楊平還在說著,可兩人誰都沒聽進去。

溫良從看到那塊傷疤開始就一句話也沒說,連位置也沒挪動一下。許久他才跟著顏冉走出吏部侍郎楊翥的府邸,接過門口捕快們牽著的馬,沿著喜鵲胡同奔崇文門里街走去,他們要回到錦衣衛巡鎮撫司。從始至終也沒和禮部侍郎楊翥見過面。

楊翥端坐在正堂之內,他看著客座之上的茶杯,目光有些游離。許久他才緩緩端起自己的茶杯,茶水已經涼了,有些泛苦。他咽下那口涼茶,感覺舌間盡是苦澀。

無意間他的目光瞥見自己的袖口,那是一件大紅色的官袍,紅的都有些耀眼。吏部左侍郎,正三品的官職,掌管朝中官吏的調配與升任,在這個位置上的都是品行如包孝肅公那樣心如明鏡之人。那位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剛剛即位的第二個月,他就被放在這個重要的位置上了。別人不知,可是他十分清楚,一定是他的那位兄長舉薦的,當今的華蓋殿大學士楊寓。想到這里他笑了起來,他還是無法直呼那位老哥的姓名,還是稱他楊士奇比較自然。

想到這里,楊翥難得的笑了一下。他晃了一下茶杯,褐色的茶水在杯壁掛了一圈,又緩緩落下。茶葉盡數落在了杯底,他又喝了一口,緩緩地把杯子放下,過了好大一會,才聽到咽下茶水的聲音。

他抬頭望向門口處,見只有楊平一人進來,略有詫異。

“錦衣衛已經走了。”

楊翥眉頭微皺,他想不通客人為什么直接就離開。稍逝,他才緩緩點了一下頭,長舒一口氣。他示意楊平坐著說話,侍女端來兩杯新茶,換掉了那杯已經發冷的茶。楊翥揮了揮手,示意侍女退下。

“茶要趁熱喝,放的太久就變苦了,要在它變冷之前喝掉。”

楊平沒有答話,他知道叔父另有所指。

“平兒,夏元吉知道此事了嗎?”楊翥重新端起茶杯,緩緩掀開上面的茶蓋,一股茶香撲面而來。

“信箋已經送到,其他的不知。”

“他最好知曉此事,那位可是一刻也不曾消停過啊。”

楊平不知道叔父這句話到底什么意思。他想起來之前那個夜晚,天保閣親自下的命令給他,在他印象里,這還是頭一次。

天保山莊下設天保閣,天衍閣和天行閣,每次鏢務示宜和命令皆出自天行閣和天衍閣。而這次雖說只是一封信箋,可天保閣卻親自下了命令:信箋送到,留京查看,免生變故。

天保閣的地位遠在其他兩閣之上,天保閣閣主也就是天保山莊莊主。說來也奇怪,他從進入天保山莊起,就沒見過天保閣閣主。來自天保閣的命令也僅此一次。這次行動的非比尋常,他自己也清楚。所以他對叔父的話沒產生什么驚訝之情。

“夏尚書會見機行事的,叔父放心。”

“嗯。”楊翥輕聲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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