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城市的隱形人
- 最后的火
- 南宮一木
- 7132字
- 2021-10-12 08:25:31
五月初九,京城北居賢坊。
這是一個安靜的早晨,薄霧沒有散盡。
陸子軒抹了把臉,試圖讓一夜未眠的自己清醒過來,調整到應有的狀態。
自家的炊煙升起,滾滾的白煙在煙囪口翻騰,在灰色的晨空中反射出耀眼的白。從味道中也能辨認出那是來自燃燒麥秸桿的特殊味道。
此時正值麥收時節,街鋪編織草帽和草鞋的手藝人會將大量的麥子秸稈運至京中。而那些廢棄的邊角料則成了妻子灶中的燃物,從而節省一筆干柴的開銷。
虎兒從堂內走出,向爹爹這邊晃了過來。儼然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虎兒。”陸子軒喚了聲兒子。
虎兒踉踉蹌蹌地奔向陸子軒,用粘著眼屎的小眼睛看著他。
“娘還沒給你洗臉吧。”陸子軒說著用帕巾輕輕擦拭那張小臉,又將那兩顆眼角的垢拭去。
“去告訴娘,爹爹不在家吃飯了。”陸子軒繼續說道。
虎兒“嗯”了一聲之后就跑開了。
陸子軒望了一眼晨空,大致判斷了一下時辰。他感受到那個塞不下任何東西的胃在翻滾著酸液,就連吞咽口水都有些多余。于是他直接去牽馬,想節省些時間,畢竟自己已經耽擱太久了。
“娘,爹他又跑了,不吃娘做的飯了。”這是虎兒特有的稚聲,有點像小姑娘的音色。雖隔有一段距離,但是陸子軒卻聽的很清楚。
“這小子,連傳話都不會。”陸子軒嘴角微微上揚,無奈的笑了。
陸子軒開啟了家門,牽著馬正要出去,卻發現自己家門口有兩個熟悉的身影。
楊平從門廊青磚墻壁上直起了倚靠的身子,抱著臂膀笑著說道:“終于出來了,等你好久了。”
“楊鏢頭,姚禾。”陸子軒挨個施禮問候,面露愧疚之情。
這時開啟的門邊處探出一顆小腦袋,用警惕的眼神望了一眼楊平,又慢慢縮了回去。
“你兒子啊?”楊平問道。
“犬子虎兒。”陸子軒本來想說“陸謙”二字的,卻不知為何叫了兒子的乳名。
“虎兒,快來拜見楊伯伯。”陸子軒朝門內說道。
虎兒慢慢從門內走出,拱著小手,向楊平深深鞠了個躬:“虎兒拜見楊伯伯。
這是娘親教他的禮數,讓陸子軒欣慰至極。
“還有你姚二叔呢。”陸子軒笑著說道。
“拜見二叔。”虎兒又朝著姚禾深鞠一躬,那樣子著實笨拙。
“行了,讓他回去吧,我們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呢。”姚禾嘴角擠出一絲微笑,淡淡的說道。
陸子軒是一開始就覺得姚禾不對勁的,似乎有著很重的心事,這點他僅僅憑的是感覺,因為他不敢直視二人的雙眼,他將姚禾的低落的情緒歸罪于自己的逃避和不作為的態度,卻不知姚禾在念想著一名女子。
虎兒已經跑向自家院內,逃避著陌生人給自己施加的壓力,這是每個孩童都會做的事情。
“走吧。”楊平說著翻身坐上馬背。
三匹馬沿著胡同向西行駛,場面極其壯觀。不會有人質疑這三人的官職,當然也不會追究他們是官還是吏。
“你兒子叫陸虎嗎?”楊平問道。聲音夾雜在急促而響亮的馬蹄聲中,像是被踩碎了,讓人難以聽清。
“他叫陸謙!”姚禾大聲說道。似是在強調。
“‘陸虎’也太土了些吧。”姚禾繼續說道。
陸子軒微微一笑,沒有參與他們的談話。不過以自己的兒子當作談資,確實讓他這個當父親的感到欣慰。
位于發祥坊的案發現場是他們的目的地。不巧的是中途恰好經過皇城北大街。姚禾目光瞥過‘芳悅樓’所在的那條胡同,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那個燙金的牌匾,飛馳的馬就將他帶離了那片區域。他沒再回頭,又或者早已失去了那種勇氣。
太陽已經升起,看來他們花了不少時間。
吏部侍郎的府邸大門敞開,三人踏過滿地紙錢的院落,徑直來到棺槨前。
一番吊唁之后,陸子軒走到一名男子跟前。那是一位年紀和陸子軒相仿的男子,位處主位,他猜測那應該是主事的長子。
“公子請隨在下去院內續話。”陸子軒恭敬的說道。
男子沒有答話,他一開始就注意到三人的著裝,猜測來者定是無名之輩,不入流的小官,沒準連官都算不上,頂多就是個吏。他雙眼一瞇,留出淺縫般的眼白:“敢問閣下是?”
“在下陸子軒,來自順天府。”
“管家沒接待你們嗎?”那名男子繼續說著,將頭探向四處,似是在找老管家的身影。
這句話太過諷刺,不過三人并不在意,他們就像在看一個攀上高高樹枝上的猴子,肆意的朝下方吐著口水。看來是其父的官威所致,將他變成了這般模樣,真是個傲慢的家伙。
“我三人是為令尊遇刺的案子而來。”陸子軒平靜的說道,說完他望了一眼那尊黑漆的棺槨,又將目光鎖定在那名男子微瞇的雙眼之上,意指其父剛故,須借一步說話。
那名男子呼出一口不耐煩的氣,大步朝前走去。
他將三人帶至院內的一處涼亭下,背身說道:“家父新故,許多事情需要處理,有什么事情,趕緊問。”
陸子軒微微點頭,施以歉意,盡管那名男子看不見。他仍舊恭敬地說道:“敢問公子,令尊遇刺的細節可否詳細說來。”
“我不知道,管家已經告知前來打問的捕頭了,你可以問他們。”
“那令尊遇刺的前幾日又沒有反常的舉動,或者見過什么人。”
“遇刺!遇刺!你到底在強調什么!”男子轉身大聲說道。
“抱歉。”陸子軒立即躬下了身子。
“你也不看看前來吊唁的都是些什么人,我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沒工夫跟你們廢話。”男子將大袖一揮,邁步走開了。
陸子軒緩緩將躬下的背挺直,嘴角露出一抹嘲笑。
楊平見狀,向路中央邁出兩步,擋住男子的去路。他惡狠狠的盯著那名男子看了好久,將其盯的發怵,不知如何是好。
陸子軒向前走去,邊走邊說道:“阻攔朝廷官差辦案,是為不忠,不查汝父冤死之由,是為不孝,借已故令尊之舊職仗勢欺人,是為不義。很不幸,這三點你全都占了。”他故意將‘已故’和‘舊職’說的很重,意指他父親已經死了,要先認清事實。那官職一無是處,降職或許還有官復原職的機會,人死了,一點希望可都沒有了,那侍郎的舊職現在一無是處。如今就連一個小吏都能將其碾死,且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男子身軀一震,兩肩頓時垮了下去。
“汝父冤死,這點我們都清楚,公子如果不配合,何以查出真相,又怎么能告慰令尊在天之靈呢?”陸子軒來到那名男子的身后,用安慰的語氣說道,像是在教育一個調皮任性的孩子。
“我再問你最后一遍,令尊遇刺的前幾日有沒有反常的舉動,或者見過什么人。”陸子軒說的很慢,留給對方足夠的思考時間。
那名男子不再咄咄逼人,他沒有繼續向前,就連轉身的動作也變得很慢。
“你好好想想。”
此時男子的心里防線已經被徹底摧毀,竟然聽話的認真思考起來。
“父親一直如此,我是說舉動。”男子強調的說著。
“近些時日父親不怎么說話,他一直都這樣,不愿意與我們談論些什么,只是最近父親似乎有點不對勁,總是喜歡一個人靜靜地坐著,用食指輕扣桌面,這是父親的習慣,思考對策的時候總會這樣。”男子說著,抬眼看向陸子軒,對視的瞬間便將目光迅速移開,盯著對地面。
三人都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聽著。
沉寂一會兒,男子意識到自己的回答還不能讓三人滿意。
“至于反常的舉動。”說到這里,男子雙目微閉,思考良久。
“應該沒有其他的反常舉動,父親按時應卯,按時放衙,就連回家的時間也都一樣。”
“令尊平時都會做些什么。”陸子軒問道。
“父親喜歡接濟些窮人,做些善事,父親是個佛弟子,老人家經常說我們缺德事做的多,會給家族帶來禍端,所以才......。”
“至于剛才的事情,希望大人不要介意,是在下沒聽取家父的教誨,沖撞了三位大人,父親他真是用心良苦,只是......”男子再次停頓,他掩面而泣,涕不成聲,不知是哭其父,還是為自己的前途堪憂。
幾番詢問之后,陸子軒等人告辭而去。
“順天府那邊怎么樣了?”陸子軒牽著馬問向姚禾。
姚禾搖了搖頭:“沒有任何指示下達,就連黃通判也沒過問過案情。”
陸子軒知道黃通判的性格,他一向謹小慎微,不知為何連他也沒作為,畢竟案子已經過去五天了。
三人沿著順天府大街,準備回去。一路上陸子軒都在考慮自己面對府尹的說詞。他將案簿里所有遇刺的高官大員盤問記錄統統過了一遍,試圖找出其中的相似之處。
眼前的一幕讓陸子軒暫時停止了思考。前方是一段上坡路,一位老漢拉了一輛裝滿麻袋的板車,吃力地爬著坡,破布纏的繩條深深勒緊肩膊,車后跟著三個穿著麻布汗衫的稚童,賣力的推著那車,試圖減輕老漢的負擔。不遠處一位老嫗坐在一個敞開袋口的麻布包前,用枯樹枝般的黑手撿拾著麻包內綠豆的莢殼。街對面,一群乞丐圍繞著行人挨個乞討,只為求得一個銅板......
“這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世道啊?”陸子軒暗自感慨道。
‘窮’,‘苦’,‘貧’,‘困’等字樣縈繞心頭,久久揮之不去。
忽然,陸子軒想到了什么。他聯系了幾起案子的口供,發現了那些細微的相似之處。
“哦......”他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后背的汗毛根根豎起,頭皮也有些發麻。
不能多想,否則會讓人感覺寒意刺骨。此刻他仿佛打開了一道塵封許久的大門。之前困擾自己多日的問題,在此時也得到了答案。
“停!”陸子軒喊道。
楊平和姚禾聞聲勒住了韁繩,回頭看了一眼陸子軒,又面面相覷,眉頭緊皺。
“我們得回去了。”陸子軒興奮的說道。
“發生什么事了?陸大人。”楊平緊跟著陸子軒,快速調轉馬頭。
“去鼓樓,找一個人。”
楊平沒再多問,陸子軒也沒再多說。三人沿著順天府大街往西折回,直奔向鼓樓方向。
陸子軒拐進一條幽深的小巷內,巷道極為狹窄,僅供一騎通行。巷道用不完整的青石板鋪就,像極了一條花斑老狗。兩旁破舊的民宅皆朝向那條斑駁的青石街道。僅有幾處的木門是開啟的。
楊平不禁感慨,這繁華地段竟會有如此居處。
陸子軒在一所破舊的木門前下馬駐足,那是一所不起眼的低矮房屋,木門緊掩。奇怪的是門楣上方懸掛一塊木匾,沒有書寫任何字。
陸子軒走到小屋的窗子前,輕扣三下。許久之后,窗前探出一個方形小洞,從洞內伸出了一張紙和一只筆。自始至終都沒有人說話。
陸子軒拿起筆在紙上寫了幾行小字,遞了進去,然后他翻出身上所有的銀兩,放在手心上看了看,不到八錢,陸子軒有些失望,他看向楊平,對方立即從懷中摸出一張銀票,遞給了他。
陸子軒將銀票放在窗子閣口上,又將自己的八錢銀子壓在上面,往閣口內一推。沒想到閣口內出現的手捏起那八錢碎銀,將食指在銀票上敲了兩下,并沒有收取那張銀票。
楊平知道對方的意思,他繼續在懷中摸索,掏出五兩的銀錠,輕輕放在那張銀票之上。
果然不出楊平所料,那人只收金銀,那張銀票依舊擺在閣口處。
官府規定,私人交易只能用銀票,沒想到此人竟如此明目張膽。楊平笑了笑,收回那張銀票,重新揣入懷中。
“放著十兩的銀票不取,偏偏拿那五兩的現銀。”楊平搖著頭說道。
隨即閣口關閉,自始至終閣內沒流露出一句話。
很快閣口重新開啟,從閣口內遞出一張紙條,陸子軒快速的將其拿起,翻看起來。
“鬼市,羅剎。”僅此四字。
楊平從陸子軒手中抽出那張紙條,看了一眼后又遞給姚禾,他盯著陸子軒,想讓對方給一個合理的說法。那五兩銀子換來的四個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陸子軒笑了起來:“楊鏢頭,這城中有那么一群人,他們無處不在,卻似隱匿在這繁華的鬧市中。我們對其視若無睹,即使他們從我們身邊經過,我們也不會留意和察覺,那是群存在感極低的家伙,試想一下,他們是誰?”
“他們是......”
“是乞丐。”陸子軒說道。
楊平嘴角逐漸上揚,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相信叔父說過的話。
“我想過這些案子的關聯之處,還有兇手的聯絡之人和聯絡方式,可是始終沒有找到任何線索,直至今日,我才知道,那是怎么樣的一群人,確實,方式很簡單,只是我們將其想的復雜了。”陸子軒突然想起賈老的那些話,不得承認,那老頭是對的。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做?”姚禾問道。
陸子軒輕輕扯過姚禾手中的紙條,輕輕的晃了幾下:“答案就在這。”
“鬼市?你確定要去這個地方,可我們連它在哪都不知道。“姚禾繼續說道。說著便看向楊平,征詢對方的看法。
楊平搖了搖頭:“在下也是初來京師,不懂這些規矩。”
“有個人肯定知道。”陸子軒突然想到一個人。
“走吧,時間緊迫。”陸子軒朝二人說道。不知不覺中,他已成為三人的領袖。
楊平看著陸子軒的身影,越發覺得欣慰。他揚起馬鞭,一聲“駕”喊得無比暢快。
順天府大牢。陸子軒要找的人就關押在此處。確切的說這個人他只見過一面,而且還是個倭人,但陸子軒堅信,此人絕對知道自己要找的東西。
“野原青川關押在何處?”陸子軒對著獄卒大聲說道。
踢踢踏踏的雜亂腳步聲在大牢狹窄的走道內響起,其中還附帶著獄卒翻弄鑰匙的聲音。
“這就帶大人過去。”獄卒捏著一串鑰匙中的一個,快速向前走去,試圖跟上三人的步伐。
很快幾人便在一間牢房外停住腳步。牢房內有些暗,一束光從牢房上方的柵欄小窗射下,亂塵飛揚。昏暗的環境下勉強能辨認出一個人影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他有沒有交代自己的事情。”陸子軒問向獄卒。
“無其他交代,此人來來回回就那幾句話,問不出其它,奈何又找不到證據,考慮到是陸大人要押的人,所以一直未放。”
“開門。”陸子軒盯著牢內,命令道。
牢門開啟的“嘎吱”聲并沒有驚動野原青川,只見他仍舊躺在土炕床上。
三人踏進牢房內,一股屎尿混雜的氣味陣陣飄來,味道來自于牢房內拐角的土罐,是犯人用來解決生理需求的。
獄卒快步上前,推了一下野原青川:“快起來,大人有話問你。”
野原青川“嘖”了一聲,翻身繼續睡著。
“聽到沒有?大人有話問你,趕緊起來!”獄卒不耐煩的說道。
“哪個大人啊?”野原青川依舊保持側躺的姿勢,用含混不清的語氣繼續說道。
“你們煩不煩吶,究竟要審多久啊,我都說了沒做過,就是沒人相信。如今還要審,我管他什么鳥大人,不去!要殺要剮隨便你們。”
“是我。”一聲洪亮的聲音從野原青川背后傳來。
野原青川猛的睜開雙眼,從床鋪上彈了起來,他抬頭望著陸子軒,滿臉堆笑。他不知道這聲音來自何人,就連轉身望向陸子軒的剎那沒認出對方是誰。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野原青川的雙眼小幅度的轉了幾圈,打量了包括獄卒在內的四人。
“陸大人,您可算來了。”野原青川試探性的問道。
沒等陸子軒開口,野原一拍大腿,興奮至極,像是賭對了一場險局。
“嗨!近些日子一直盼著大人呢,不瞞您說,小的已經想的很清楚了,這真不管我的事......”
“我知道。”陸子軒打斷野原青川的話。
野原青川有些驚訝,他看著陸子軒,笑了起來:“還是陸大人明鑒,跟他們怎么也說不通。”
“我想向你請教幾個問題。”
這是陸子軒用的一個小計謀,故意不提放人之事,目的是想試一下此人究竟知道多少關于鬼市的秘密。
野原青川眉頭微皺,他一抬手,送出兩個字:“您說。”
“你之前說的‘鬼市’在何處。”
“得出城。”
這是一個很大的范圍,陸子軒很快便明白野原青川打的是什么算盤。他點了點頭,繼續問道:“那羅剎呢?”
“相當于牙人,但又區別于牙人。牙人負責買賣雙方的交涉,而羅剎只對賣家進行干涉,從中獲利。這點有點像分舵掌門。”野原青川說到這里看了一眼楊平。
“你繼續說。”陸子軒催促道。
“鬼市共有九個羅剎,分別掌管九門不同的生意,統領稱為閻羅,據說跟官府有些關系,南城兵馬司指揮使是其胞弟。”
“羅剎們分別掌管什么生意?”陸子軒問道。
“那可多了去了,兵器,糧米,布匹,金銀器,甚至有......奴。”
“羅剎中可曾有身份卑微的窮者。”
“您別說,還真有那么一個人,叫什么來著?”野原青川眉頭緊皺,努力的想著。
“叫......穆大勇。對,就是他,他手下都是些乞丐模樣的人,別看都有殘疾,可殺人絕不眨眼,一般人都不敢惹。”
聽到這里,陸子軒三人的目光短暫的交匯,露出欣慰的淺笑,看來這次是找對了人,線索已經明顯的不能再明顯了。
“能找到他嗎?”陸子軒繼續問道。
“呃.....有點難找,不過我應該知道他在哪?”野原青川目光堅定的說道。
楊平抱著臂膀打量了此人。不愧是個生意人,這是楊平對他的評價,此人從頭到位都將話說的很圓滑,但是卻始終堅持一個原則,我什么都知道,你們得帶我離開這里。看來此人確實在這里遭了不少罪。
“走吧。”陸子軒說著就往外走。
這句話說的很模糊,獄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他望著跟著陸子軒三人一同離去的野原青川,脫口而出:“大人,這.....”
“放人,按流程走。”陸子軒回首說道。
未時三刻,這可不是吃飯的時間。
四人從酒樓內悉數走出。
野原青川揉著肚子,打了個含蓄的長嗝。牢房的伙食太差,讓他遭了不少罪。
“味道不錯。”野原滿足的說道。他看向街邊的牌坊,尋找著下一個目標。
“身上的衣服穿了太久,得換身行頭。”野原繼續說道。
楊平有些不耐煩,畢竟耽擱時間太久,而且不知道這倭人還要耍什么花招。
“喂,還有什么趕緊說,一并給做了。”楊平說道。
“楊總鏢頭莫急,不止是我,這二位大人也要換身行頭啊,不然你們真打算穿著這身官服去鬼市招搖過市啊?”野原青川以一種和事的口氣說道。
此話讓人無處反駁,于是陸子軒姚禾二人換上靛藍色曳撒長衫,扮作商人模樣。出城的路程很遠,不得不盡快出發,爭取夜禁前出城,否則皇城封鎖,又得拖到第二天。
四人四騎,隊伍又壯大不少,他們朝著皇城正陽門的方向浩浩蕩蕩的出發了。
顏冉坐在戶部的一件審問廳內的案桌前,指著那張盤問過的名單問向溫良。
“你認為這些人誰有問題。”
“我不知道,都沒問題。”
“那他呢?”顏冉指著名單上“房子敬”的名字問道。
“他?”溫良回想著這究竟是哪一位。
“應該,沒問題吧。”溫良對著顏冉說道。
“絕不可能是他。”一旁的趙虎突然發話。
“庫房丟失一本資料,如果是他,根本沒必要多次一舉。況且還有一架資料被擦試過。”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此人記憶力超乎常人,所有資料他都記得,其實戶部有兩個資料庫,另一個在他的腦袋里,所以,他根本沒有必要這么做。”趙虎繼續說道。
“還有這等奇人?”
“嗯。”趙虎點點了頭,篤定的說道。
“確實沒有必要這么做。”顏冉雖然嘴上這么說,心里可不是這么想,他跟溫良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
丟失的那本資料被自己拿走,這個秘密只有他跟溫良兩個人知道。至于為何要擦試駕子呢,這點他不清楚,而且足以洗脫嫌疑。
按照趙虎所說,房子敬完全可以不留一絲痕跡的。所以另有其人。
顏冉不動聲色的繼續翻看的記錄名冊。
“他住在何處?”顏冉不經意的問道。
“城西阜財坊,棕帽胡同。”
“嗯。”顏冉輕聲應著,繼續翻看著那本資料。許久之后,他合上名冊,緩緩起身,用眼神示意溫良該走了。
“我們要走了,不好意思,又叨擾了一天。”
“下管送大人一程。”趙虎起身答道。
“這名冊我要帶走。”
“大人請便。”
天色漸暗,二人踏上了回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