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填過文理選擇表之后,去留都已經極其明朗。留在本班的同學,即便先前有誤會,有摩擦,也都一笑泯恩仇,大有俠者風度。他們相較于離開,即將去到其它班級的同學,要顯得從容的多。畢竟他們更是原住居民,比從其他地方遷居而來的人,有一種天然的優越感。
而那些注定,要被分去其它班級的同學,他們的心思就要復雜的多。除了對原有班級的不舍,還有對不可知的疑慮,他們不知道會被分到那個班級,雖然跳脫不開與其臨近的班級,但都并不算熟悉。對于這兩種交雜斑駁的心思,究竟哪一種占比更多,恐怕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
分去其它班級的這些人里,就有木里。而他們班是文科班,早在上學之初,就已經不是秘密了。而對于分科的設想,木里早在這之前,就已經做過了想象。雖然每次都是無疾而終,但經過多次的遐想,他也看淡了許多。
“你說我們會分到哪個班啊?還能做同桌不?還有心思看書的也就只有你了。”王玨趴在桌子上,側過臉來對著翻著書本的木里。
“心煩,做做樣子。你前幾天不是還很確信,我們能分到一個班,現在開始懷疑了。”木里將手里的書合上,也趴在桌子上,側過臉看向王玨。
“突然不想理你了,一天天的,盡拆人家臺。”王玨輕哼一聲,坐直了身子,眼睛又開始看向窗外,眼角眉梢透著喜氣,先前的憂郁也一掃而空。木里不用往外看也知道,出現這種狀況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肯定有漂亮的女同學,從窗旁經過。
自從王玨的愛情,在現實世界與虛擬的網絡世界里,接連碰壁后,他便開始留意所有漂亮的女生。只要有所發現,就會喜出望外,木里知道他是在療養情傷,卻又找不到正確的途徑宣泄,才會做出這般,與他本性離經叛道的出格舉動。可有些事做著做著,就成了習慣,而有些習慣一旦養成,就很難再根除了。
木里趴在桌子上,感受著教室喧鬧里,夾雜著壓抑的氣氛,那種怪異之感,令木里有些不舒服。他可做不到王玨那般,將一切看淡放下,前一秒和后一秒判若兩人。木里從來就沒有想過,他和王玨分不到一個班級的情況,不是他將這份友情看的太輕,恰恰相反,正是因為看的極重,才沒敢去想。這次被王玨冷不丁提起,木里的心情,沉重的有些異常。
木里在教室里越呆越煩,于是便像往常一樣,靠著教室門口的欄桿,看向樓底地面。那匆匆過往的同學,在縱橫交錯的地板線里,嬉戲打鬧,像極了掉落在蜘蛛網上,拼命掙扎,卻又掙脫不掉的蟲蟻,只有等著被命運吞噬的份。
在命運面前,所有的掙扎都是徒勞,聽天由命這個詞從發明起,就一直扮演著,一個名為無可奈何的角色。木里此時能做的事,就只有虔誠的禱告,以期得到最好的結果。即使他知道,這一切都不會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禱告也只不過是求個心安罷了。就像那些做了壞事,良心譴責難以平順的人一樣,禮佛只是他們聊以自欺欺人的手段,并不會改變已經發生的一切。
想通了此節的木里,也便不再糾結,聚散離合,一切隨緣。說來也怪,當木里轉身回去教室后,雖然喧囂依舊,但卻已然感覺不到,那份淡隱的壓抑。心靜便一切皆靜,難怪佛陀會說,相由心生,現在看來,一點不差。
周五的最后一節課,班主任表情沉重,班里同學也是一樣的沉重。早在這之前,就聽說這周周天,會張貼分班名單。木里總覺得沒有這么快,但感受到,教室里的這份凝重之后,他這才意識到,那傳言是真的。世上沒有空穴來風,也沒有不透風的墻,又一次得到了驗證。
班主任雖然只是寥寥數語,一切的愉快或者不愉快,也都在這寥寥數語里被包含。說完便轉身離去,看似瀟灑,實則只是對,即將失控的情緒的一種掩飾,正如他所言,他早已過了煽情的年紀。他同樣也知道,這剩下的最后一點時間,班里的同學之間,必然有很多的話要說,所以他也就不再占用太多時間,以致于攪擾到他們之間的談話。
果然不出班主任意料,他前腳剛踏出教室的大門,后腳整個教室里,就已是喧囂一片,大有翻了房頂的架勢。班主任只是笑笑,要是換了往常,他早已折回去教育一通了。
木里看著教室里或真或假的離別儀式,早已無心學習,他看了一眼同樣看著他的王玨,等待著他接下來要說的話。可王玨看了一眼木里之后,就去與其他人道起了離別的話語,將木里一個人晾在旁邊。木里明白王玨的意思,于是搖搖頭,雖然不知道結局會怎么樣,但他波瀾壯闊的心緒,卻也因此得到了平復。
離別的場面,最是能斷人心腸,離別有多悲苦,古今中外的文學著作,都已經寫盡了。雖然不是見不到,但再見面,到底是有了一層隔閡,同時也少了一份肆無忌憚。
周六很快過去了,但周天就沒有那么好過了。就連王玨,也早早的來了木里宿舍。焦躁不安的等待最后的結果,也只有早就知道自己,在自己班級里的同學,才跟個沒事人一樣,冷眼旁觀他人的焦慮。
王玨在一個時辰里,就跑進跑出足足五趟之多,木里原本還不是太過浮躁,被他這一攪和,也開始跟著煩躁起來。整個宿舍里,除了學文的朱平穩如泰山,其他人都已經像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謂的到處亂轉。
李子慕剛從床上跳下來,沒過一會兒工夫,他就又一次回到了床上。其他人也是相互打鬧逗趣,以此試圖緩解一下,經過一下午,所醞釀的焦慮情緒。但不管是那種緩解方法,從大家的表現來看,效用并不大。
木里知道,這種焦慮,以前的學長學姐經歷過,以后的學弟學妹們,依然要經歷。只不過,有的學校早一點,有的學校遲一點。換句時髦的話說,就是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木里感受著眾人的焦灼,他知道,現在說什么也沒用。除非等到分科的名單,被張貼在教學樓底的墻壁上。可越是焦灼,時間久過的越慢,時間過的越慢,就越焦灼。包括木里在內的所有人,他們都清楚地知道這一點,但就是誰也擺脫不了。就像被吸附在磁鐵上的小鐵塊,只有磁力消耗完,他們才能得以解脫,但那是的小鐵塊,已然不是當初被吸附前的小鐵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