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聊。我真是服了,我說地球是圓的,她非說地球是個球,我不知道是個球嗎?我肚子上就有個球,我能不知道什么是球嗎?你說這能聊嗎?
“劉海啊,你看我表情,你仔細看,你覺得我在乎嗎?”
老師啊,你看我表情,你仔細看,你覺得我在乎你的不在乎嗎?
“人應該互相尊重。”
我也沒覺得人有啥了不起啊,我也不是非得做人,我已經給我媽當了好多年的小兔崽子了。你可能覺得我在胡鬧,那我給你講點深刻的吧,老師你做好筆記,不是我說你,你平時小動作太多了:你想啊,宇宙中有這么一顆星球,上面有億萬種生物,其中有一種生物叫人,人這種生物,很了不起啊,他活著,其他生物都活不好。所以老師,你覺得人算是個好東西嗎?
“那么現在有請畜生發言。”
我本來只是想找個人打發一下高三生活的無聊,沒想到竟然捅了個馬蜂窩——是誰把棍子遞給我的?我以前怎么沒發現她是這么個人呢?昨天中午一起吃飯,我筷子剛拿起來,她就指責我吃豬肉,那種責怪的語氣給我一種幻覺,就是豬成了瀕危動物。吃豬肉怎么了,我又不是吃白食!但是人家可有理由了,老師我幫你還原一下:‘你為什么要吃豬肉?豬怎么得罪你了你要吃它?你怎么不吃貓肉狗肉?因為貓和狗可愛是吧?所以你吃豬肉是因為它不可愛?豬小時候也很可愛的——你小時候也很可愛,不過現在長殘了——粉紅色的皮兒,白色的絨毛,豬鼻子凸出來,還極容易受到驚嚇,受到驚嚇后跑起來一顛一顛的,多可愛!你要是見了肯定也覺得它可愛的。可是慢慢地,它長大了,越來越不可愛,越來越不可愛,終于有一天,它一點也不可愛了,可以一鼻子把你拱倒的時候,你就可以毫無心理障礙地說:拉出去宰了吧。可以嗎?這樣真的可以嗎?想想它小時候的樣子你的良心真的過得去嗎?你摸著良心告訴我。你摸啊,你摸啊。你看,讓你摸良心你不摸,你都知道自己沒良心。’老師你說她講理嗎?我只聽說過女朋友可以不講理,朋友難道也可以嗎?孔子當年多講理,怎么現在的人——你說不是這個‘理’,是那個‘禮’?你的意思是孔子不講理了?你講理嗎?我說豬又不是我宰的。她說沒有買賣就沒有殺害。我說也不是我一個人在吃,別人也都在吃。她說別人她管不著。我的天,天上掉那么多餡餅我都躲過去了,沒想到讓一頭豬給砸中了,是豬八戒又被貶下凡了嗎?幾年沒見,我倆關系生疏了,她和豬倒是熟了!諷刺的你知道是什么嗎?啊?你知道嗎?你不知道!
“你再不說我也砸你。”
她吃牛肉!豬小時候可愛她不忍心吃,牛小時候就不可愛了嗎?牛長大之后也不丑啊。結果你知道她說什么嗎?你知道嗎?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現在很危險,我的右手就快按捺不住了。”
她問我豬八戒和牛魔王哪個可愛。我說豬八戒可愛,但是你不能這么比。結果她直接數落起牛魔王來了,說牛魔王有了鐵扇公主還要勾搭玉面狐貍,真不是個東西。后來又說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都是好色之徒,娶老婆只是因為貪圖美色,老婆年老色衰之后就把人拋棄,真是豬狗不如。你看,吃著吃著飯我就變得豬狗不如了,吃飯前我明明還是個人嘛。
“人和豬狗不如并不沖突。人就是有些勝過豬狗,有些混同豬狗,有些豬狗不如。豬狗是無所謂善惡的,只是一團原始欲望的集合,跟小孩差不多,你可以把這看做人性之本。人性之本既不是善的,也不是惡的,而是無所謂善惡的。我們把這種無所謂善惡的東西叫做超道德。善惡是人隨著智力的發展拓展出來的——”
老師你等一下,你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這些東西跟我的事有很大的關聯嗎?
“我……就是想多說幾句……一直都是你在說,我……”
不是不讓你說,你說點貼合實際的好不好?我只知道超車要變道,結果你跟我講什么超道……
“那我該說什么?”
該分析盧迪的病因了。看她狀況應該病得不輕,怎么會那么仇視男人?
“哦——你之前不是說她爸媽離婚了嗎?”
老師你真是神人!我只是隨口提了一句你竟然就記住了!你說實話,是不是回去把我說的話做了筆記?我記得小時候她爸媽經常吵架,每次吵架她都跑我家來搬救兵,成功地將家丑外揚。我們一家四口,三個人加上一條狗,聽到消息后立刻動身,浩浩蕩蕩就去了。狗作先鋒,最先到達戰場卻全無用處,只能等主力部隊到達。主力到達之后兵分四路:我媽負責拉架、勸解,但談不上公平,通常都是站在盧笛她媽那邊數落她爸,訴說男人多沒良心,女人多不容易,不僅自己要工作,還要伺候老公孩子這些她并沒有親身體驗的事;我呢,則負責把盧笛拉到別的地方去,眼不見心不煩,吵架通常發生在晚上,我倆一般是出去看月亮了;狗則負責叫喚,吸引兩人的注意力,同時也吸引鄰居們的注意力,增加曝光度,跟狗仔隊的性質差不多;我爸則負責觀看,給吵架的人制造心理壓力。因為這種分工,我對他爸媽吵架原因的了解還不如我家的狗,畢竟它全程參與了。或許她爸真的干過對不起她媽的事,所以盧笛才會變成這樣?可是這個跟吃豬肉有什么關系呢?
“要不你把她叫來我試著開解一下?”
老師,我說句你不愛聽的,就你這個長相,走在路上啥事沒干都可能被抓去當嫌疑人。我也就是看時間長了習慣了,第一次來見你的時候我都生怕自己回不去。老師你別生氣,你要是不信可以去廁所再照照嘛。
“你的意思是讓我去撒泡尿照照?你怎么能這么說我?”
不是,我沒讓你撒尿,誰讓你撒尿了?我是說廁所里有鏡子。但你要是覺得鏡子照不清楚,非要……那我也不攔著。不過我看教導主任不像是那種人啊。
“教導主任?突然提他干什么?”
教導主任就是盧笛她爸呀。
“教導主任就是盧笛她爸?這么關鍵的信息你之前怎么不說?”
我說過了呀。
“你哪兒說過了?你看我這都有記錄,今天是第十五次談話,前十四次的在這兒,你說沒說過一清二楚。”
我剛才說過了呀,你還沒來得及記呢。不過知人知面不知心,我早就知道不是每個人都像我一樣單純,你記得我跟你說過吧?他曾經攛掇我娶她閨女,那時候我才多大呀,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你又開始胡說了,教導主任風評一直很好,不然學生們多嘴多舌,真要有那種事,怎么可能包的住?”
如果不是她爸的原因,那就是盧笛自己的原因?我不敢想。
“原因可能有很多種,不見得一定是親身經歷,也許只是因為言情劇看多了,代入感太強,受角色影響產生了那么一種感受而已。”
老師你真樂觀。
“我這是客觀。男人總希望女人單純,這是一種病。矛盾的是,他們希望女人單純,卻又希望被女人理解。這不可笑嗎?一個只會加減乘除的小學生能解出高中的數學題嗎?”
這個……上課了!我去!
“他無言以對,灰溜溜地走了。”
我還沒走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