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治一亂圣人留,爭名奪利幾時休。漢高祖滅秦楚,龍爭虎斗,傳留到漢憲帝,三國分頭。曹孟德占天時,人稱魁首,吳孫權得地利,駕坐龍樓,漢劉備占人和,舍命交友,只落得沒有個安身地,四海漂流。。。。。。”
“啪”的一聲,響尺拍在木桌子上,咂的酒桌上陶碗中酒水外溢!
見一個說書人,身高六尺半左右,頭發花白,瘦黃的一張臉膛,留著一部銀髯,一對灰溜溜的大眼睛,大寬鼻子一字嘴,滿嘴銀牙閃光放亮,身上穿又灰又舊的一領袍子,腰里系根黑布絳,下面穿著一雙破舊的厚底黑色長鞭,聲音洪厚有力,極具感染力。
這是一座四合院式的酒樓,外圍是用黃土泥堆起來的高樓,這么做是為了擋住風沙,酒樓共有三層,里面極為寬大,光是底下一樓便容得下百十號來人,擺著二十四張八仙桌,配著長木椅子,二樓是一些雅致包廂,三樓則是一些客人居住的房間。
而那說書先生就在二樓的過道,擺著一張長桌,桌上是一碟花生豆和一碗米酒。
因此時是寒冬時節,屋外正飄著鵝毛大雪,冷的邪乎,在蜀中這家名叫“群英樓”的酒樓,便坐滿了人客。
看桌上放著各類兵器,一個個虎背熊腰,目露神彩,光看他們的裝束打扮,便知全是江湖中人,除卻一幫男人,還有裝扮極顯英氣的女人。
要說這里又不是蜀中的富饒地段,為什么這么多人?
一來,這里是進入西蜀的要塞,來往走南闖北的人進入西蜀,尋個落腳點,都會投入這家酒樓。
二來,這里的酒可是一絕,令人回頭不忘,都有什么酒呢?紹興花雕,杜康酒,蘭陵美酒狀元紅,女兒酒,竹葉青……
三來,便是這不知來類的說書先生,他評書說的太好,每往都讓這些江湖豪客蕩氣回腸,可給這家酒樓賺足了氣氛。
四來這家酒樓是專門為江湖人士設立的,凡所來江湖之人,不管你是手頭有銀子還是沒銀子,老板都會好酒好肉,極為大方的伺候你幾日,江湖人士也不知這家酒樓的背后老板圖了些什么。
至于這第五嗎?只要你出得起錢,這樓上包廂內專門有一些姿色出眾的美女供里面的人客玩樂,傳聞這酒樓的背后大老板也是個貌美如花,傾國傾城的美人,人稱“賽西施”,只可惜這些英雄漢始終沒有個眼緣得嘗一見。
滿座英雄漢是一邊聽評書,一邊大懷暢飲,只是那酒樓的幾名伙計卻跑斷了腿,又是給客人提茶倒酒,又是上菜食,累的滿頭大汗,忙前忙后,顧不上來。
“前文說那趙子龍懷抱少主,手持一桿亮銀槍,往曹操大軍殺了個七進七出,萬夫莫擋,關鍵他拼死護少主,還真被給他殺出來了。得嘞,曹操這會都悔青了腸子,想他一心收服趙子龍:“我要活趙云,不要死子龍。若有一兵一將傷損趙將軍之性命,八十三萬人馬,五十一員戰將,與他一人抵命。”眾將聞聽,不敢前進,往后而退。這才讓趙云殺了個七進七出,闖出重圍。且讓過趙云。今天咱來說一說那當陽坡上,一聲雷霆怒吼嚇退曹操大軍的劉備的結義兄弟張翼德。”
眾英雄漢,聞聽說書先生要講那猛將張翼德都豎直了耳朵,目光向他聚攏。
“張飛一捋丈八蛇矛槍,再回頭看看東邊的樹林,人喊馬嘶,塵土飛揚,心想:某家今天守住長坂橋,就靠身后疑兵計。料想大哥軍師已走遠,子龍也已殺將回來,總算無了后顧之憂,無論如何也不能讓曹兵過橋,就算拼一死戰,某家也得頂住。”
“這時文聘帶人到了長坂橋前。文聘一愣,趙云不見了,怎么換這黑臉漢了?文聘嚇了一跳,再往張飛身后一看,樹林中塵土飛揚。文聘心想:原來張飛身后埋伏著千軍萬馬,我還是小心為是。文聘就沒敢繼續往前追。張飛這疑兵之計還真管事兒了,雖然是二十八個兵,可騎著馬一趟這土,后邊的馬尾巴上拴著大樹枝,這些兵都跑暈了。跑一圈兒,二十八匹馬,再加上這大掃帚,越跑越快,塵土飛揚,根本落不下來,從遠處看就好像千軍萬馬。文聘久經大敵,想起諸葛亮足智多謀,不敢往前。這時曹操帶兵來到長坂橋,部下曹仁、李典、夏侯敦、夏侯淵、樂進、張遼、張郃、于禁、許褚全到了。”
“曹操從遠處一看,張飛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真是:遠看一片烏云蓋,馬上將軍無比賽。頭戴鑌鐵荷葉盔,一朵紅纓頂門蓋。身披大葉甲連環,吞口獸面噴水怪。胯下戰馬似烏龍,登山涉水永不壞。手使丈八蛇矛槍,馬臨疆場敵人敗。曹操喊了一聲:“我兵閃開了!”
老先生講的聲情并茂,眾英雄漢興高采烈,拍掌講“好!”,聽他繼續講來:
“曹兵讓出道路,得讓丞相到前邊去。這時,張飛圓睜環眼仔細觀瞧,就見曹操人馬往旁邊一閃,現出傘蓋,金瓜鉞斧,黃旄白旌。張飛知道,曹操到了。因為那時從旗子、傘蓋就能看出主將是誰。黃旄、白旌是古代兩種旗子,上頭拴著牦牛尾或綴上五色羽毛。這兩種旗子叫引軍旗,是指揮戰斗和開道用的,一般戰將沒有資格使用,只有曹操才夠得上這個排場。曹操催馬到橋頭,指揮四哨人馬往兩旁一立,眾將各持刀槍棍棒,眾星捧月一般擁護著曹操。”
“曹操看見張飛,長的太嚇人了,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張飛根本沒把百萬大兵看在眼里,面對曹操,抖丹田一聲喝喊:“呔!我乃燕人張翼德,誰敢和我決一死戰?哇呀呀呀呀呀!”這一嗓子,就好像半懸空中打個霹靂相仿。曹操的兵將一個個膽戰心驚,有幾個打傘蓋的軍校嚇得直哆嗦。“哎呀!”曹操不由用手一指:“這黑臉大漢是何人?”曹操嚇得都忘了這是張飛了。曹洪說:“這是劉備的三弟張飛。”
“劉備的三弟,張飛張翼德?曹操這時突然想起一件事兒。想當初關羽在白馬坡斬顏良后,曹操贊其猶如天神下界。關羽當時說:“丞相,我的刀馬之能可比不了我三弟張飛。他胯下馬,掌中丈八蛇矛槍,在百萬軍中取敵人上將人頭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當時曹操嚇壞了,立刻拿起筆來,掭了掭墨,一翻自己的袍,就在袍的里襟兒上寫上了:姓張名飛字翼德,在百萬軍中取敵人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張飛把眼一瞪:“呔!燕人張翼德在此,誰敢和俺老張決一死戰?”就張飛單人獨馬往這兒一站,這股英雄氣概就把曹營兵將嚇壞了。曹操再看張飛身后樹林中塵土飛揚,準是諸葛亮的詭計。曹操心說:諸葛亮,你博望坡一把火、新野一把火,兩把火燒死我多少人馬,這回我絕不中你的圈套。曹操想到這兒就有退兵之意。沒想到曹操一猶豫,張飛看出來了。張飛差點兒樂了,心說:我這疑兵之計還真靈,把老奸巨猾的曹操唬住了,我再嚇他一下。“呔~曹營兵將聽著,你們戰也不戰,退也不退,是何道理?可惱可恨!哇呀呀呀!”張飛一聲比一聲高,一聲比一聲大,就跟打雷相仿。張飛最后一聲吼叫,曹操身邊有一員戰將,瞪著兩只眼睛瞧著張飛,嘴一張,哇!吐出一口綠水,苦膽都嚇破了,撲通一聲從馬上栽下來,嚇死了。曹操一看,正是夏侯杰。”
“張飛幾聲喊嚷驚得曹操后邊的人馬就撤下去了,曹操也不由自主往回一撥馬,往后就退,眾將想攔都攔不住了。曹操一跑,大隊人馬頭改尾,尾改頭,人撞人,馬踩馬,人如潮涌,馬似山崩,自相踐踏,死傷不計其數。后人寫詩贊張飛:長坂橋頭殺氣生,橫槍立馬眼圓睜。一聲好似霹靂震,獨退曹家百萬兵。”
滿堂人客拍手叫好,可算聽了個精彩,酒樓一下子喧囂,有了氣氛,雖是寒冬臘月,但有這烈酒下肚,酒過三巡,眾英雄漢七嘴八舌在酒樓中言論著,興高采烈,熱鬧非凡。
這里魚龍混雜,三教九流人士都有,有人往這里竊取機密情報,有人在這里尋找英雄好漢以武會友,有人就喜歡往這熱鬧的人堆里一扎,打發心中的苦寂。這里就是江湖人士的人間天堂,有酒,有美人,逍遙自在。
“此地滿是身懷絕技的江湖中人,藏龍臥虎,這些人若是能唯其所用,足矣在此稱霸一方,經營這家酒樓的背后勢力,非同小可呀。有趣,有趣。”一名男子站在高樓上,打量著下方人客,心中暗語,大有一番玩味之意。
這男子顯得非富即貴,一身月白項銀細花紋底錦服,一片片梅花紋在白衣上若影若現。玉簪豎發,雙眉像灘濃得化不開的墨,臉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臉俊美異常。
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里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高挺的鼻子,厚薄適中的紅唇,這時卻漾著另人目眩的笑容。
在他身旁站著四名漢子,這幾人身姿挺拔,目光炯炯,不同常人的是他們一眾氣勢內斂,神色漠然,仿若只以這貴公子馬首是瞻。
那說書先生,正好與這貴公子對望在了一起,兩人都先是一番打量,那貴公子朝老先生謙謙一笑,極顯得風度翩翩。老先生看到這公子相貌,他一生閱人無數,心下只言道:貴不可言呀。
一名老者正與一桌江湖人客閑談,望見貴公子站在樓上環顧四方,趕緊從那桌江湖中人起身,對著那幾個江湖漢敬了一碗酒,讓那幾位好漢吃好,喝好,便行了告辭禮。心下雖然焦急想他公子不可拋頭露面,但卻依然從容不迫走上樓梯,向貴公子走來,望著公子趕快言道:“公子,外面人客雜亂,還請先回廂房安身休息。”
正當那名公子與幾人欲進入包廂,忽聞一縷琴聲傳開,那公子探目望去那琴聲傳來的地方,見有一個面蒙紫紗的女子在一個圓露臺上彈奏一首曲子,在其旁邊有數名紅衣女子為其伴奏舞劍。
場面又紛紛把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這也是這家酒樓的特色,滿堂英雄漢,自是難敵這溫柔姿色。
“公子!”那老者見自家公子目不轉睛的望著那面蒙紫紗的女子,趕緊又叫了一聲,說著一個玄之又玄的暗語:“潛龍在淵,不宜在天。”
那名公子在此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那一身水綠色的印著荷花的錦衣女子,見女子圍著紅狐圍脖,外罩件銀白色的兔毛風衣,頭上簡單的挽了個發髻,簪著支八寶翡翠菊釵,猶如朵浮云冉冉飄現。
通明的燈火勾勒出她絕妙的姿態,臉上雖蒙著面紗,額頭散發著淡淡的柔光,明眸生輝,真想讓人迫不及待的將那面紗揭下來一睹是何芳容,這身形姿態是無可挑剔了,可保留著那個神秘的地方,更容易勾起人的欲望,但考慮自己的處境,還是先行退了進去。
“老夫子,此地水越來越渾了,這次來了很多貓。”那說書先生面前此刻站著一個人。
說書先生望去眼前之人,見其是一個身著破舊衣裳的老者,只有一個左手,右臂早就斷了,左手拿著一個酒葫蘆,喝的滿面通紅,這人更像是一個乞丐,一頭散披的頭發好久沒有梳理了,使人看的便覺得壞了心情,臉上是令人不欲久看的斑點,他那個眉毛像開玩笑似的,喝酒時上下翻飛,看歲數,也有六十多歲了。
那老乞丐言道:“是非之地不易久留,老夫子,城門失火,殃及池魚呀。你我還是趕緊抽身離開吧!”
“水至清則無魚,難得來了這么多貓,貓自然是尋著腥味兒來的。躲了半輩子,走到何時是個頭,這次不走了。”說書先生微微一笑,意味深長的說道:“他們去鬧他們的,最壞的莫過于掀翻的房子再蓋,走,陪我這個老骨頭去殺一盤。”
老乞丐望著眼前這位老先生大覺疑惑,見其歷盡風霜的臉上已有了許多的皺紋,但卻仍然具有一張孩子般無邪的笑容。年紀雖然大了,卻顯得更加清癯了起來,在他的年輕時光里,是何等壯志豪情,何等英雄俊朗?想到他們都老了,的確走不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