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東門過大橋,大橋底下一樹棗,拿著桿子去打棗,青的多紅的少,一個棗兩個棗,三個棗,4個棗,五個棗,六個棗,7個棗,8個棗,9個棗,10個棗,9個棗,8個棗,7個棗,6個棗,5個棗,4個棗,三個棗,兩個棗,一個棗,這是一段繞口令……”
朱星移把胸脯一挺,自信地念出了最后一句:“一氣說完才算好!”
一氣呵成,清楚流暢。
聲音清脆,擲地有聲。
余音繞梁,不絕于耳。
玉強那被講臺的桌子擋住的雙腿,已經抖得不成樣子了。
這種播音功底,完全是省臺的水平!
我...我又怎么能教這樣的學生?!!
當年賈百萬把播音系交到了玉強的手上,但是玉強完全不明白他為什么要這么做,自己的能力又怎么能?又怎么配!
玉強是三年前來到天師學府播音系的。
玉強是在國內頂尖院校學習了廣播電視藝術,又去英國做了一段時間的訪問學者,給自己積攢了一定的資歷。
但是……
直到他來到播音系為止,他從未干過一天播音主持的工作!
而且,他也沒學過關于播音主持的知識。
本來是來這里,教一教“播音作品鑒賞”“播音藝術概論”這類沒什么實踐的課,水一水資歷,水幾篇論文,騙一騙國家經費,也就舒舒服服了。
可是那一天,玉強仰慕已久的系主任賈百萬竟然說他要退休,把系主任的職位交給玉強。
玉強一直不懂為什么,系里所有老師都不服他,甚至有些學生都不拿正眼看他,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會播音,每次上課都心驚膽顫,生怕學生提什么問題。
空無一人的系主任辦公室里,玉強孤獨地看著眼前鏡子里的自己。
“我喜歡把課上得這么無聊嗎?”玉強眼里含淚,心里委屈至極:“我只不過是想讓所有學生都睡著,沒人注意我而已!!”
無能的系主任,無聊的水課,無人尊敬的教授……這個系主任,當著是一種煎熬。
“不,我是天師學府播音與主持藝術系的系主任!我必須強大,必須稱王!!”
看著辦公室墻上掛著的賈百萬全身像,玉強振奮起來。一個神秘又可怕的教學計劃在他的心中醞釀著。
“哼哼,不是說我講的不好嗎?我讓你們講!我看看你們又比我這個系主任強到哪里!”
……
興文樓,播音小教室。
朱星移一口氣說完了繞口令《數棗》,自信地看著一動不動的玉強。
玉強究竟有沒有真才實學呢?
沒人知道,從來沒人聽過玉強真正的“播音”過,朱星移心里也一直好奇著玉強的播音功底。
所以她才剛剛舉手問玉強一個播音的問題,卻沒想到玉強竟然讓她站起來直接播音,而且還是對于播音員主持人極為有挑戰的“繞口令”。
“嗯,perfect,amazing, awesome, pretty good, marvelous!”玉強拍了拍手:“阿朱同學非常地不錯,這段繞口令...嗯,說得,額,很完整,非常不錯,額,老師聽起來呢,感覺,額,這個…是不錯的,啊,是……”
玉強說到了一半,雙手浮空,眼神呆滯,直勾勾地盯著朱星移。
時間仿佛暫停了。
“不、不能這樣,我肯定能夠接著點評下去的,我肯定能說出來!!”玉強的心里掙扎著。
臺下的同學對這一情況早已經習以為常,玉強這人總是這樣,說話慢慢吞吞,還經常結巴,而且有的時候跟大腦死機一樣……
“啊,是……很不錯的,老師對阿朱同學提出表揚。”玉強終于緩過來,開口說道。
“額…謝謝老師。”朱星移單手扶額,肚子一縮長嘆一口氣。
“那這樣,張凱潔同學,你來點評一下剛剛阿朱同學的繞口令,可以嗎?”玉強身子前傾,朝著張凱潔的方向探去。
“好好好……好呀!”張凱潔一個鯉魚打挺,之前半癱在椅子上的身子一下子彈了起來。
“嗯嗯,小阿朱這段繞口令吧,其實還可以,差強人意吧。”張凱潔抱著膀子,故作沉思。
“額,謝謝凱潔同學。”朱星移冷汗直流,擠出了一絲笑容。
“但是吧!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自以為是,以為自己夠好了?”張凱潔眼睛一瞪!
“你…你碩煞?!(⊙o⊙)(你說啥)”朱星移嚇得山東話都出來了,這也變得太快了!
“你看看,剛才玉強老師講課你不認真聽,還反駁強老師,你看看你,”張凱潔抱著膀,下地溜達起來。
“這繞口令里,你沒有感情啊!”張凱潔得意洋洋,學生會干部的職位讓他非常會挑毛病。
“繞口令里,要啥感情啊?”朱星移眼睛瞪得圓圓的,雙手撐著桌面,嘴巴長得大大的。
“這么跟你說吧,你看看你,這段繞口令,他講的是打棗的故事!出的是哪個門?是東門!為什么不出西門不出南門不出北門??”張凱潔腦袋仰天,用眼角的膀光瞥了一眼朱星移。
“不……不知道。”朱星移無言以對,小小的身子一彎,上大學以來第一次如此無語!
“你看看你!這就證明,你對這個繞口令根本沒有思考!”張凱潔嘴角快裂到耳根了:“哈哈哈哈,為什么他要去東門打棗?!因為他——喜歡東門!”
啥?????(⊙o⊙)
朱星移雙手捂住了嘴,這也太扯了!
“所以說呀,咱們在播這段繞口令的時候,要表現出對東門的喜愛!你剛剛的繞口令里根本沒有愛!”
朱星移一下子跌坐到了椅子上。
“咱們接著說啊,出東門過大橋,這個‘大’橋,不是‘小’橋,你得把大橋的宏偉壯觀展現出來啊!是過——大——橋,凸顯出大橋的‘大’”
說到“大”的時候,張凱潔嘴巴張成了一個巨型的圓圈,能吞下三個拳頭。
“然后,拿著桿子,為什么不用手打?用桿子,這是武器,那它的攻擊力你為什么沒表現出來?!”張凱潔做了一個佛山無影腳的武術姿勢。
“最后,他說‘青的多,紅的少’,”張凱潔哼了一聲:“朱同學,俺...我聽你剛才不標準嘞普通話,你是山東人吧?”
“啊…是呀。”朱星移扶額嘆氣,你的普通話才不標準吧喂。
“山東的棗也很出名吧!我問你,你吃棗子的時候喜歡吃綠的、沒熟的,還是喜歡吃紅的、熟透了的?”張凱潔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那肯定是吃熟透的啊!誰稀罕吃沒熟的水果兒呀嘮使(老師)?!”朱星移快瘋了,這是啥問題?
“那你看!!青的多,紅的少!你的情緒是怎么樣的?你應該有什么感情?!”張凱潔步步緊逼。
“我他嗎……我,我……我……嗚嗚嗚”朱星移氣哭了,這是在干啥?
“沒錯!就是這種感情!悲傷!”張凱潔一拍手,眼睛一亮,指著朱星移。
“我鐵定悲傷……”朱星移懶得說什么了。
“所以你看,這數棗的時候,應該怎么樣?悲傷,難過,因為數棗的時候,發現青的多,紅的少,沒得吃了,農民伯伯悲痛的心情你應該表現出來!所以!為什么都從一數到十了,還要從十再數回去?因為農民伯伯數到了十,發現這棗子都是青的!不能吃!所以要從十數回一!這個時候,農民伯伯收成不好,悲痛欲絕!!!!”
朱星移癱軟在椅子上,她是真的悲痛欲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