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央在這鬼王宮沒待了幾日，便開始覺得乏了。這日好不容易等到溟滅將一眾鬼使打發下去了，她使出渾身解數又拖又拽地將溟滅帶到王宮大門口。她指著宮門外，眼里泛著光。

溟滅這幾日在宮里被她纏得多了，行動起來多有不便，恰好他要到宮外查探一件事，心想帶上她也無妨。他點點頭，順手給自己和碧央施了幻形咒。碧央覺得新奇，圍著他轉了一圈，摸了摸他頭上的發冠，又摸了摸自己平時沒梳過的發髻，咧嘴笑了。隨后她拉著他又蹦又跳地出了宮門。

鬼集上人潮涌動，到處都是小販在叫賣。碧央看什么都覺得新奇，走走停停，手上拿滿了從各個攤販那里順手拿走的小物件，有手藝人做的人偶，異獸皮毛做的帽子和手套，甚至連忘川里出的陰眼石她也順走了幾顆。走在她身后的溟滅被那些小販一一攔住，為了不引人注目，他只得幫她把帳都付了。

身前的人忽然停住了，轉過來對著他踮起腳尖，手在他的頭上不安分地亂動。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了點，他感覺到手里的人全身輕顫了一下，他放緩了手勁，將她的手從頭上拿下來。她的手里握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白玉發冠。原來是想給他試發冠。

“喜歡這個？”他看著她有些委屈的眼睛。

碧央點點頭。

他松開了她的手，任由她在他的頭上搗鼓。她踮了好幾次腳尖，都沒能把發冠好好帶上。溟滅等得有些不耐煩了，他微微彎下身，雙手從她膝蓋下面往上一提，碧央的雙腳離地，整個人被他抱了起來。她先是一愣，隨即喜笑顏開，這下方便多了，她將他原來的發冠取下，換上了她手上的白玉發冠。完了，心滿意足地拍了拍溟滅的肩膀，示意他把自己放下來。溟滅將人放下，看著笑盈盈的碧央，

“滿意了？”

碧央點頭。

他將錢付給攤販，正打算跟上已經往前跑開了去的碧央。忽然，他察覺到不遠處有人施展了密語傳音術，他轉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兩個小鬼行蹤鬼祟，他跟了上去。

小鬼們進了一處名叫尋香的酒樓，然后便不見了蹤影。

溟滅跟著進了酒樓，在一處隱蔽但視野好的角落坐下，隨便點了一壺酒。大約半個時辰后，樓上有人下來。他看過去，方才那兩個鬼鬼祟祟的小鬼正跟在一個青臉小鬼后頭，幾人匆匆離開了酒樓。

青鬼族么？他正思忖著，忽然想起還在集市上的碧央。不好，把那個丫頭給忘了！

她的法力被他封住了，此時要是遇到危險可不妙。他迅速離開了酒樓，往集市上趕去。

他將整個集市來回找了一遍，卻不見她的蹤影。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罷了，這么找也不是辦法，先回宮，多調一些人手再來找更有效。

他往回王宮的路上走，路邊有個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走近一看，陰眼石？難道是她掉下的？他往石頭附近的一條小路上找去，走了不一會兒，他看到不遠處有人蹲在路邊，頭埋在膝蓋里，手上的東西掉了一地。

他走到她身邊，俯下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身下的人抬起頭來，一雙哭紅了的雙眼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眼淚再次迸出眼眶。她朝他伸出雙臂，整個人掛到了他的脖子上。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脖頸流到他的胸膛，那是一種他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他的手緩緩撫上她的背，

他是將她一路抱回王宮的。從她挽住他的脖頸那時開始，她便怎么也不肯放手，好像是害怕他再次把自己丟下一樣。也許是為了讓她再次信任自己，又或許是這一幕觸到了他心底的某個角落，他沒有強勢地推開她，而是順著她，讓她就這樣趴在自己身上。

回到她的房間，他把她輕輕放在床榻上。她還是不肯松開他。

“我們已經回來了。這是你的房間。”

身上的人這才稍微動了動，往四周看了看，又將目光投向他。

“可以松手了？”他嘗試說服她。

碧央緩緩松開了手。他直起身來，

“好好休息。”說罷便欲轉身離開。

碧央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袖，定定看著他，眼里還有一絲沒有散去的害怕與不安。

溟滅轉過頭看了看床榻上坐著的人，她的手指緊緊扣住自己的衣裳。罷了，便多陪她一會兒。他回到她的床榻邊，坐了下來。

“吾不走。睡吧。”

碧央這才躺下身來。折騰了一天，她也累了。她慢慢閉上了眼睛，手上依舊拽著他的衣角。

待她睡著了，溟滅將自己的衣服輕輕抽了出來。他觀察著睡夢中的女子，他好像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看過她的樣子。她的眉目清秀，鼻梁不高，小而精致，恰好襯出她的秀氣靈動，一對薄唇透著微微的粉色，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溟滅立刻移開自己的視線，他察覺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時快了些，果然是受了魅的影響么？

他起身，抬手將頭上的白玉發冠取下，黑發隨之披散在他的肩上。他沒有回頭，徑自走出了碧央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