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克離開咖啡館前把錢袋裹在外套下面，看起來像孕婦一樣，他雖然內心焦急，但沒有失去理智，選擇第一時間回到家中，把錢袋藏好，他挑出其中幾枚金幣塞進靴子，連忙調整好心態，往傻鳥聚集的黃石公園跑去。

公園中心的大樹下，迪克果然看到傻鳥頭目約翰帶著手下玩紙牌游戲，幾枚銅幣和一枚銀幣就是桌面上的全部籌碼。

“你們有幾個人？”迪克略顯不屑地靠近過去，趾高氣昂地說道。

“你想干什么？”果然約翰很吃這一套，他表情瞬時間變得謹慎萬分，同時招呼手下不要輕舉妄動。

“兄弟會知道嗎？東市急需人手，錢不是問題，但誰也不喜歡獅子大開口。”迪克開門見山地說道。

“東市不是一直都是尼爾管理嗎？怎么？他摔進糞坑扭斷脖子死了？”約翰毫不掩飾對尼爾的厭惡，盡管對方是曾經的東市老大。

“愛德華把東市清理干凈了。”迪克貼在約翰的耳邊，小聲說道。

約翰被他這番話嚇得跳了起來，好不容易才按耐住拔腿就跑的念頭，他雖然希望加入兄弟會，但可不想把命掏出去，迪克把握住了對方的想法，及時地說道。

“尼爾死了，你加入兄弟會再也沒有阻力，愛德華是不會對自己人動手的。”迪克刻意引導對方往尼爾是奸細的方向思考。

果不其然，自以為聰明實際是傻鳥的約翰很快露出了心知肚明的表情，一臉意味深長讓知道真相的迪克很是尷尬，他強忍住笑意，咳嗽兩聲，繼續說道。

“三天時間，你出多少人，我出多少枚銀幣。”

迪克當著眾人的面大聲說道，這樣的話，盡管約翰拒絕，私下里也會有人來找他，但約翰也被誘惑得不輕，當即拍板同意了買賣。

“我今天就能找齊二十人。”

迪克把面包坊的位置告訴了約翰，并嚴厲囑咐一定要分批進入，以免讓有心人發現不合理的地方，同時交代，今天下午就能把十枚銀幣交到他的手里。

但二十人顯然是不夠的，迪克又跑了好幾個公園，分別以一枚金幣和三十枚銀幣的口頭價格，找來了信譽度不高但實力強勁的街頭團伙三十人和信譽度高但實力較弱的退伍兵十人，這讓他不禁感慨，傻鳥的價格真的便宜實惠。

但三者都需要迪克給他們配備武器槍支，幸好他在黑市發現尼爾等人的窩點里藏著不少完好的軍火。

當時間來到下午，迪克在黑市把定金交付到各自的頭目手里時，東市恢復正常運轉，藏在大樓或是金屬殘骸里的攤販紛紛把貨物陳列出來，等待顧客，這些都是蒸汽迷城禁止流通的危險器械以及材料，只有在黑市，老板才可以安然脫手，換來通用貨幣，盡管需要上交管理者費用，但相對于收益而言，還是屬于可以接受的范圍。

迪克明面上是街頭團伙和退伍兵的雇主，但他們卻并不聽從命令，而是各自部署，三三兩兩地在黑市巡邏起來，只有傻鳥約翰老老實實地按照迪克的吩咐辦事，這讓他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只能讓約翰派幾個小弟看守甬道出口，并仔細描述了威爾的長相，當發現的時候第一時間上報，他會給予三枚銀幣作為獎勵。

這也就是為什么艾倫看到威爾的時候，表現出一副驚喜的表情，三枚銀幣足以把他砸得媽也不認識，雖然他的母親已經去世。

威爾仍處于一頭霧水的狀態，看著迪克帶著一群人從遠處像餓狼一樣撲來，他有些不知所措。

迪克大步走到威爾的跟前，在他的背后東張西望，但始終沒有看到期待中的身影，他迅速掩蓋住了自己的失望，連忙說道。

“您怎么來了？”

“愛德華管事讓我幫助你處理事情。”威爾實話實說，他摸不太清楚自己應該用什么語氣。

迪克一聽，暗暗想道。

“難道他是愛德華管事派來的打手？但看樣子，怕是連約翰一個拳頭也挨不住吧？”

但他依然不敢怠慢，只好委婉地表示黑市的人手已經足夠。

這下反倒是威爾為難起來了，如果愛德華知道自己摸了一天的魚，結果不是他可以想象得到的。

“也許我們可以接納這個小不點，巡邏工作當然是人越多越好了，不是嗎？”

街頭團伙不知道什么時候靠了過來，他們顯然是聽到了迪克和威爾之間的對話，自認為好意地伸出援手，解決兩人的難題。

但迪克并不想讓威爾加入到自己無法管控的人手之中，至少不是他們。

于是迪克只好硬著頭皮讓約翰的手下把自己的頭頭叫過來。

傻鳥約翰還不知道自己被當了一次擋箭牌，小步子跑步，從被建筑物遮擋的地方出現，他穿披皮夾克，束腿褲多出的部分壘在腳跟，腰間掛著的雙管手槍很是有威懾力。

“他跟著你，不能出一點意外。”迪克小聲地警告。

約翰嚴肅地點頭，眼看事情已經被敲板定論，街頭團伙鳥作獸散，先前那副湊熱鬧的模樣換成虛偽的討好。

迪克忍氣吞聲，下定決心三天一到就把這群烏合之眾趕回他們的狗窩，如果出去外面還敢惹事，不好意思，愛德華管事警告。

約翰將威爾劃入到了艾倫，摩西以及魯本斯一組，前兩個都是十四、五歲左右的小屁孩。

迪克昨天對于約翰拿未成年糊弄自己非常惱怒，但他卻極力勸說兩人都是跟了自己兩、三年的好手，對于簡單的看守工作不能說完全勝任，但最起碼是得心應手。

面對著人手稀缺的問題，迪克只好再一次用“小不忍則亂大謀”說服了自己。

三人對于威爾的加入表示十分歡迎，經過簡單的協商，決定讓人小鬼大的艾倫和摩西繼續負責甬道口的看守任務，魯本斯和威爾兩人成行在附近維持秩序。

原本默認的組長魯本斯是打算讓摩西一起巡邏，但跟屁蟲卻執意要和艾倫看守甬道出口，耐不住他的軟磨硬泡，魯本斯只好同意，并交代一定不要惹是生非，對每一位進來的客人足夠尊敬。

“他們是兄弟嗎？”威爾好奇地問道，同時擺弄著手上的精巧槍械，臨走前，迪克親自把它交到了自己的手里，但他并沒有告知具體的使用方法，在迪克看來，會不會開槍是次要的，真正發揮作用的是彈匣里黃銅色子彈的威懾力。

“兩個互相依賴的孩子而已。”

魯本斯看樣子不太想和陌生人威爾交談過多，眼神始終游離在客人和攤販老板之間。

今天黑市的生意肉眼可見的冷清，也許是尼爾死去的消息在地下流通開來，又或許是天氣太冷，沒有人愿意出門的原因。

威爾聽出了對方的冷漠，及時打住了話頭，用目光在沿路攤販的貨物上掃視，竟發現了不少新奇古怪玩意。

一塊不規則的透明石塊里藏著一顆圓形的紅色珠子，只是靠近便能夠感受到它散發出的溫暖氣息，一柄布滿紅褐色銹跡的鐵錘，同時還有躺在它旁邊的幾枚或折斷或保存完整的普通鐵釘以及一個外表面已經被腐蝕得殘缺不全，但仍不停向外冒出黑色氣泡的銅罐。

威爾愈發覺得黑市像是古董街，雖然部分和皮爾斯的魔法一樣神奇，但大多數擺出來的貨物純粹是一些招搖撞騙的東西，誰會買這些和垃圾一樣的破爛？

就在威爾搖頭的時候，一個黃銅色皮膚，穿著白色背心和皮褲的男人走到了白發老頭的攤位前，眼神在藍色破布上擺放的貨物東挑西選，最后拿起了角落里一根平平無奇的白色羽毛。

“天使山的東西？怎么來的？”背心男沒有好氣地說道。

“你知道這里的規矩嗎？不買不碰，如果沒有十枚銅幣，我想我只能回答，不知道。”老頭雖面相和善，但字句戳人。

“我買了。”背心男不愿意多說，從口袋里摸出一枚銀幣扔了過去，起身準備離開。

但老頭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根木杖，杖尾重重地壓在背心男的肩頭，他的雙腿不受控制地向下彎曲，狠狠用力，卻無法在如同山石般沉重的壓力下移動分毫，一張寬臉漲成了豬肝色。

木杖在空中拐了一個彎，軌跡如同幻影般打在背心男抓住白色羽毛的手背，他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吃痛地松開五指，白色羽毛還沒落地，就被老頭用木杖勾了回去，就像什么也沒發生一樣，又安安靜靜地躺回了藍色破布鋪設的攤位上。

“謝謝惠顧。”白發老頭高舉起銀幣，微笑道。

背心男吃了一癟，兩只眼睛惡狠狠地扎在老頭和善的臉上，向其他地方遠遠跑開，正巧在一旁巡邏的威爾看得目瞪口呆，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馬戲團雜技般吸引眼球。

但這場鬧劇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背心男卷土重來，不過卻帶來了幫手，他畏畏縮縮地站在一個兩米高的壯漢身后，像極了受了委屈的媳婦。

壯漢帶著撲面的惡意向白發老頭靠近，但對方并沒有被眼前的故弄玄虛所嚇到，臉上依舊掛著和善的笑容。

“我想，剛才的兩個問題應該值一枚銀幣吧？”壯漢的粗壯手臂如同巨樹的根盤在胸前。

“當然，這根白色羽毛是我在天使山撿來的。”老頭認真地回答道。

“如果我說，我在天使山掉了一根一模一樣的羽毛呢？”壯漢戲謔地問道。

“那只好你出這個數把它買回去了。”

老頭豎起三根手指，同時，兩枚銀幣在空中劃落，掉在他的膝蓋跟前，像極了打發乞丐。

威爾聽到了兩人前后的對話，同時目睹了壯漢充滿侮辱和不屑的行為，當即便反應過來，他是來砸場子的！

這不是把帶著槍械的自己和魯本斯當成空氣嗎？他不禁開始揣測，先前發生的事情應該是壯漢故意制造的矛盾，不僅僅是試探，同時方便現在的勢壓一頭。

但老頭也不是好惹的角色，揮舞起木杖就砸在了壯漢伸向白色羽毛的手臂，同時把地上的兩枚銀幣收入囊中，在他看來，金錢是無罪的，并不因個人的行為而發生本質上的改變。

“你在做什么？”威爾大喝一聲。

威爾不顧魯本斯的阻攔趕到了現場，他舉起槍械向壯漢施壓，但對方俯視的眼神像是看能夠一腳踩死的螞蟻一樣，渾然不覺得黑黝黝的槍口具備威脅。

“我能做什么啊，大人？我只是想找回自己的東西而已。”

壯漢裝模作樣地舉起雙手，臉上盡是挑釁和嘲諷，他連戲都懶得演下去了，擺明了自己想用三枚銀幣強買的意圖。

“不要靠近！現在停手的話，我可以當做什么也沒有發生！”

威爾學著城鎮警官的那一套說辭，但他生疏的動作仍舊暴露了自己是個菜鳥的事實，他只看見眼前的壯漢一個猛沖，如同熊掌般的左手拍在舉直的槍管上，同時一股巨大的力量宣泄在自己的胸口上。

魯本斯帶著迪克姍姍來遲，他們齊齊瞪圓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遠處的威爾像是一個布袋被拋飛向空中，旋即重重地砸落在地面，掀起一陣飛揚的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