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過了幾十年日子的夫妻可能漸行漸遠,做核酸時粘在后背上的老太太卻怎么也甩不開,雖說天地間沒什么新鮮事,意志薄弱、精力渙散的時候還是難免大驚小怪。
昨天在村里無事生非,把根本用不到的涼席拿出來擦洗,里面跑出一只很大個兒的“草爬子”,一種有很多長腳的蟲子,非常之噩夢。一驚之下僵在那里,眼看著它竄進床頭的縫隙里。喊來人,那東西早不知去向。找到它下落之前,這個床是住不得了。搬到另一個臥室,跟史湘云一樣有“擇席之病”,又受了刺激,這里那里到處神經性發癢,折騰到精疲力盡才睡著。
在村里睡眠質量高,通常黑甜一覺,睜開眼就有力氣起床。昨夜特殊,今天醒來仍賴在床上,準備睡個回籠覺。不知哪位鄉親也不知用什么神奇設備,從頭到尾放了一曲彩云追月,于是從床上一躍而起,趁涼快去村里散步。
沿大馬路邊林蔭道走十分鐘,拐進一條窄路,一側是小山,另一側是雜樹環繞的玉米地。一直往里走,忽而田地,忽而果園,忽然山巖聳立,忽而兩山夾道、曲徑通幽,更兼蜂翻蝶繞,身前身后蜻蜓飛舞,遠山近樹時有沒聽過的鳥鳴,如在畫中。
小路蜿蜒曲折,路上難得有人,坐在電動車上的村民全神貫注看人,人是最有懸念的風景。由遠及近,他們目灼灼盯著走路的人,眼都不眨,全身心投入地看。也當風景看他們:這個黑臉的小伙子好壯啊,那個赤膊老人的皺紋完全就是藝術品,還有那個女人,她經歷了什么才能有那副看透一切的神情?
大約只有在大自然里,跟人拉開相當的距離,才有看人的心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