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少數民族史學史(上冊)
- 汪受寬主編
- 12字
- 2021-09-18 16:06:38
第二章 十六國少數民族史學
第一節 十六國民族政權對史學的重視
一、北方十六國民族政權
西晉“八王之亂”以后,自永興元年(304)李雄稱成都王、劉淵稱漢王,至北魏太武帝太延五年(439)滅北涼、統一北方為止,在中國西部和北部傳統的皇朝統治區域內,先后有賨族的成漢(304—347),匈奴族的漢/前趙(304—329)、夏(407—431)、北涼(401—460),羯族的后趙(319—351),氐族的前秦(351—394)、后涼(386—403)、仇池國(296—552),羌族的后秦(384—417),鮮卑族的西秦(385—431)、南涼(397—414)、前燕(352—370)、后燕(386—407)、西燕(384—394)、南燕(398—410),鮮卑拓跋族的代國(338—376),丁零族的翟魏,漢族的北燕、前涼、西涼、冉魏、譙氏的西蜀等眾多民族割據政權。因為崔鴻《十六國春秋》一書對這段歷史有過較全面的撰述,所以這一時期被史家稱作十六國時期,又稱五胡十六國時期。
十六國少數民族史學上承先秦兩漢魏西晉少數民族史學之優良傳統,下啟南北朝隋唐宋元明清少數民族史學大發展的廣闊局面。它不以十六國政權為篡偽,而是作為正史來著述,開一代民族史觀之先例,同時也為后來的少數民族史學撰述提供了可以借鑒的范例。
二、諸民族政權君主的漢文化修養
十六國諸民族政權存在的時間大多較為短暫,但民族政權君主多十分仰慕漢民族文化,具有或高或低的漢文化修養,大力提倡儒學,重視史學,促進了這一時期少數民族史學的發展。例如,成漢李壽“好學愛士,庶幾善道,每覽良將賢相建功立事者,未嘗不反覆誦之,故能征伐四克,辟國千里”[16]。前秦苻堅“八歲,請師就家學……性至孝,有氣度,博學多才藝,有經濟大志”[17]。漢開國之君劉淵“幼好學,師事上黨崔游,習《毛詩》、《京氏易》、《馬氏尚書》,尤好《春秋左氏傳》、《孫吳兵法》,略皆誦之,《史》、《漢》、諸子,無不綜覽”。他曾評論古史說:“吾每觀書傳,常鄙隨、陸無武,絳、灌無文。道由人弘,一物之不知者,固君子之所恥也。二生遇高皇而不能建封侯之業,兩公屬太宗而不能開庠序之美,惜哉!”從歷史的研習中,樹立了抓住歷史機遇建功立業的志向。其子劉宣,熟悉《毛詩》、《左傳》、《漢書》,曾嘆息道:“宣若遇漢武,當逾于金日也。”[18]果然助其父建國。出身卑賤、曾被掠賣為奴的石勒,“雖在軍旅,常令儒生讀史書而聽之,每以其意論古帝王善惡,朝賢儒士聽者莫不歸美焉”。在侍臣讀到《漢書》中酈食其勸劉邦立六國之后時,他說:“此法當失,何得遂成天下!”[19]認識到歷史是不會倒退的。南涼王禿發傉檀與后秦尚書郎韋宗“論六國縱橫之規,三家戰爭之略,遠言天命廢興,近陳人事成敗,機變無窮,辭致清辯。宗出而嘆曰:‘命世大才、經綸名教者,不必華宗夏士;撥煩理亂、澄氣濟世者,亦未必《八索》、《九丘》。《五經》之外,冠冕之表,復自有人。車騎神機秀發,信一代之偉人,由余、日
豈足為多也!’”[20]前燕慕容廆以“平原劉贊儒學該通,引為東庠祭酒,其世子(慕容)皝率國胄束修受業焉。廆覽政之暇,親臨聽之,于是路有頌聲,禮讓興矣”[21]。后燕慕容寶“砥礪自修,敦崇儒學,工談論,善屬文”[22]。“天水姜龕、東平淳于岐、馮翊郭高等皆耆儒碩德,經明行修,各門徒數百,教授長安,諸生自遠而至者萬數千人。(后秦姚)興每于聽政之暇,引龕等于東堂,講論道藝,錯綜名理。”[23]
三、諸民族政權對各民族士人的任用
在提倡儒學和重視史學的同時,各民族政權君主十分重用漢族士人。后趙石勒倚重股肱謀士張賓,當張賓去世時,“勒親臨哭之,哀慟左右……將葬,送于正陽門,望之流涕,顧左右曰:‘天欲不成吾事邪,何奪吾右侯之早也!’程遐代為右長史,勒每與遐議,有所不合,輒嘆曰:‘右侯舍我去,令我與此輩共事,豈非酷乎!’因流涕彌日”[24]。前燕慕容廆曾于永嘉初“推舉賢才,委以庶政,以河東裴嶷、代郡魯昌、北平陽耽為謀主,北海逢羨、廣平游邃、北平西方虔、渤海封抽、西河宋奭、河東裴開為股肱,渤海封弈、平原宋該、安定皇甫岌、蘭陵繆愷以文章才俊任居樞要,會稽朱左車、太山胡毋翼、魯國孔纂以舊德清重引為賓友,平原劉贊儒學該通,引為東庠祭酒,其世子皝率國胄束修受業焉”[25]。南涼王禿發烏孤“以楊軌為賓客,金石生、時連珍,四夷之豪雋;陰訓、郭倖,西州之德望;楊統、楊貞、衛殷、麴丞明、郭黃、郭奮、史暠、鹿嵩,文武之秀杰;梁昶、韓匹、張昶、郭韶,中州之才令;金樹、薛翹、趙振、王忠、趙晁、蘇霸,秦雍之世門,皆內居顯位,外宰郡縣。官方授才,咸得其所”[26]。
四、諸民族政權對貴胄子弟的歷史教育
諸民族政權君主重視對貴族子弟的教育,甚至親自撰寫史書,為人臣做出榜樣。石勒于前趙嘉平三年(313)“立太學,簡明經善書吏署為文學掾,選將佐子弟三百人教之”。曾“親臨大小學,考諸學生經義,尤高者賞帛有差”[27]。建平四年(333)“命郡國立學官,每郡置博士祭酒二人,弟子百五十人,三考修成,顯升臺府。于是擢拜太學生五人為佐著作郎,述錄時事”。前燕皇帝慕容皝“賜其大臣子弟為官學生者號高門生,立東庠于舊宮,以行鄉射之禮,每月臨觀,考試優劣。皝雅好文籍,勤于講授,學徒甚盛,至千余人。親造《太上章》以代《急就》,又著《典誡》十五篇,以教胄子”[28]。所撰《太上章》是一種蒙學字書,《典誡》當是雜述歷代典型史事,以教訓子弟的歷史教科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