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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節 《老子》和《莊子》

《老子》,相傳為春秋末期老子所著。關于老子生平,從司馬遷《史記·老子韓非列傳》開始就已多存疑之言。較為通行的說法是,老子姓李,名耳,字聃,春秋時楚國苦縣(今河南鹿邑縣)人,做過周王室的“守藏室之史”。傳世本《老子》共81章,分上下兩篇,“道經”在前,“德經”在后,故后世又稱之為《道德經》。

作為先秦道家的奠基之作,《老子》以“道”為核心,試圖建立一個囊括宇宙萬物的哲學體系。這一哲學體系的博大精深,不僅表現在“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的宇宙生成論上,更表現在“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后相隨”的樸素辯證法中。相較而言,《老子》與《論語》,是先秦王官之學“六經”之外深刻影響中華文化基本性格的兩部著作。

與《論語》相比,《老子》的語言在簡約之外更加凝練、含蓄。《論語》多為孔子應答弟子之語,切近日常生活,而《老子》則多格言警句,更善于從具體的事物中抽象出深刻的哲理。而且,這些格言警句式的哲理表達中,又往往包含著深刻的情感體驗。如第二十章:

絕學無憂。唯之與阿,相去幾何?善之與惡,相去何若?人之所畏,不可不畏。忙兮其未央!眾人熙熙,若享太牢,若春登臺。我魄未兆,若嬰兒未孩。乘乘無所歸!眾人皆有余,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純純。俗人昭昭,我獨若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淡若海,漂無所止。眾人皆有已,我獨頑似鄙。我獨異于人,而貴食母。

面對“眾人”“俗人”以“昭昭”“察察”之精明乖巧、迎合鉆營而春風得意時,“我”獨無所歸依,如同被世界遺棄。面對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衰跡,面對“眾人皆有已”的現實,“我”只能以“昏昏”“悶悶”的“頑似鄙”來應對。這一章“正言若反”的感慨,充分地表現了圣哲之人身處末世的孤獨與痛苦。

四言是《老子》最常使用的句式,除此之外,他還非常善于通過比喻,使微妙玄通的哲理變得可視、可聞、可感。如第五章“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通過天地與圣人分別把萬物百姓視為“芻狗”來說明“不仁”的深意;又如“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以“橐籥”之喻,來說明自然空虛而生生不已的無為之功,奇妙貼切而形象生動。最有代表性的是第十五章對體道之士的描寫: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若冬涉川,猶若畏四鄰,儼若客,渙若冰將釋,敦若樸,混若濁,曠若谷。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安以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能弊復成。

體道之士的風貌與人格形態因其“微妙玄通,深不可識”而難以描述,老子于是連續使用七個比喻句來“強為之容”,這七個比喻句,形象生動地寫出了體道之士慎重、戒惕、威儀、融合、敦厚、空豁、渾樸、恬靜、飄逸等內涵豐富的精神風貌。

與眾弟子相與纂集而成、每一條記錄都獨立成文的《論語》相比,《老子》各章都有一個比較明確的中心論題,因而可視為一篇具體而微的哲理論文。因此,從文章技藝上說,《老子》已表現出謀篇布局的意識。這種意識經過一定時期的積累與發展,在《莊子》中就已經表現得相當成熟了。

《莊子》是莊周和他的門人后學的著作合集。莊周,戰國中期宋國蒙城(今河南商丘縣東北)人,和梁惠王、齊宣王同時。據《史記》記載,莊子曾做過蒙城漆園吏,但他不喜做官,楚威王曾厚幣迎之,欲拜為相,但莊周以“寧游戲污瀆之中自快,無為有國者所羈”為由,拒絕了楚威王的要求。莊子博學多聞,涉獵各家學說,終以老子之言為依歸,著書攻擊儒、墨之徒,以闡明老子學說,由此有了《莊子》,也有了深刻影響中華文明發展方向的老莊哲學。

《莊子》現存33篇,由“內篇”“外篇”和“雜篇”構成。其中“內篇”為莊周自撰,“外篇”和“雜篇”出自其門人后學之手。因此,“外篇”“雜篇”和“內篇”在思想與藝術風格基本統一前提下表現出一些差異。

《莊子》繼承了《老子》蔑視圣賢禮法的思想,宣稱“絕圣棄知,大盜乃止;擿玉毀珠,小盜不起;焚符破璽,而民樸鄙;掊斗折衡,而民不爭;殫殘天下之圣法,而民始可與論議。擢亂六律,鑠絕竽瑟,塞瞽曠之耳,而天下始人有其聰矣;滅文章,散五采,膠離朱之目,而天下始人含其明矣;毀絕鉤繩而棄規矩,攦工倕之指,而天下始人有其巧矣”,“竊鉤者誅,竊國者為諸侯,諸侯之門而仁義存焉”(《胠篋》)。與蔑視圣賢禮法相應,莊子倡言逍遙自由、安時處順的生存狀態,“無以人滅天,無以故滅命,無以得殉名,謹守而勿失,是謂反其真”(《秋水》)。最具典型意義的故事見載于《應帝王》篇:

南海之帝為儵,北海之帝為忽,中央之帝為渾沌。儵與忽時相與遇于渾沌之地,渾沌待之甚善。儵與忽謀報渾沌之德,曰:“人皆有七竅以視聽食息,此獨無有,嘗試鑿之。”日鑿一竅,七日而渾沌死。

儵與忽為報渾沌之德,卻意外地鑿死了渾沌,這則寓言典型地表現了莊子反對“人為”,主張“無為而無不為”的思想。

《莊子》在文學上主要是以寓言故事見長。莊周認為世人“沉濁”不可以“莊語”,故以“恣縱而不儻”(《天下》)的“寓言”“重言”“卮言”《寓言》等來表達他的思想。“寓言”指有所寄托的話。“重言”指為世人所尊重的話,“卮言”指隨和人意、無主見的話。這一類“謬悠之說,荒唐之言,無端崖之辭”(《天下》),汪洋恣肆,氣勢壯闊,瑰麗詭譎,想象豐富,表現出了濃郁的詩情與浪漫色彩。如《逍遙游》的起首一段: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其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鳥也,海運則將徙于南冥。南冥者,天池也。《齊諧》者,志怪者也。《諧》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野馬也,塵埃也,生物之以息相吹也。天之蒼蒼,其正色耶?其遠而無所至極耶?其視下也,亦若是則已矣。

這一段文字由神話傳說寫起,它一開頭就說天地的廣大,寫鯤鵬的任意變化遨游,寫出了一個十分開闊的意境。同時又以大鵬的怒飛亦需有所憑依,為后文論述“無己”以追求精神的絕對自由做了鋪墊。

《莊子》善于通過細致傳神的描繪書寫人物的動作情態,這一特點在“外篇”“雜篇”中表現得更為顯著。如《徐無鬼》“匠石斫堊”一段:

莊子送葬,過惠子之墓,顧謂從者曰:“郢人堊漫其鼻端若蠅翼,使匠石斫之。匠石運斤成風,聽而斫之,盡堊而鼻不傷,郢人立,不失容。宋元君聞之,召匠石曰:‘嘗試為寡人為之。’匠石曰:‘臣則嘗能斫之,雖然,臣之質死久矣。’自夫子之死也,吾無以為質矣,吾無與言之矣。”

這一段敘述,既把匠石在郢人的配合下表演絕技的精彩瞬間寫得活靈活現,同時也寫出了惠施死后莊周失去朋友的失落與凄然。又如《外物》寫任公子“為大鉤巨緇”釣魚的場景:“已而大魚食之,牽巨鉤陷沒而下,騖揚而奮鬐,白波若山,海水震蕩,聲侔鬼神,憚赫千里”。如此汪洋恣肆、詭譎奇特的想象與刻畫,與同出戰國的縱橫家恣肆辯麗的游說之辭一起,對后世文學的發展產生了極為重要而深遠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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