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斷山在張小遠眼中越發清晰了,他的眼睛仿佛都能看見冬日斷山下那深綠色的寒松林了。
一半是深綠色的松林,一半是被衛楓斬斷的上半截雪山。
斷山與松林之間仿佛有一條自西向東流的小河。
可惜,小河的方向還是與他們行走的方向有偏差。
張小遠很想喝點真正的河水,而不是衛楓用氣凝聚的水。
盡管衛楓的水也能解渴,但張小遠老是覺得喝那水……不太妥當。
張小遠每天都練刀,練著自己已經八百斤重的斬山,并且還要背著同樣八百斤重的刀鞘。
休息時,他會一如既往的盯著那團火,努力的想讓那團火熄滅。
十多天過去,張小遠也只能舉起八百斤重的斬山,做出普通的劈砍動作而已,離那種“穩”,那種“直”,還差許多許多。
那團火他也沒能熄滅,只是火撲騰的動作大了些,火星也多了幾粒。
荒原上,張小遠每日做的便只是這些事兒。
這讓張小遠又回憶起八歲那年,他跟著師父初學刀的情景。
枯燥、疲累、但心中安樂。
只是衛楓沒有打過他,不像師父,動則打罵。
他很懷念那種被師父打罵的日子。
張小遠對著近在眼前的斷山再次斬了一刀,斬完之后,抬起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
張小遠笑了笑。
他現在的身體比剛開氣魂雙海時好了太多太多,甚至自己的氣力已經超越了沒開雙海之前。
他是好了,但倒霉的卻是荒原上那些狼妖。
野獸較之于人,修行越發艱難。它們并沒有人那樣的千萬年的傳承,它們也沒有與人一樣天生的靈智。所以能走上煉氣修行路的獸是極少的,每一個妖的誕生都要有莫大的機緣。
不過獸一但成妖,它們所擁有的壽命將遠超過人,力量也會遠超于人。
這也是世界平衡人族的一種手段。
衛楓是這樣和他說的。
于是,每天晚上衛楓和張小遠都要吃掉一頭狼妖。
兩人沒有半點不好意。
好在快進太玄山脈了,荒原上更多的狼妖終是逃過了一劫。
“這么多天,這么不見你身邊的那個老徐啊?”
張小遠收了刀,他看著衛楓,很好奇他身邊的那個老頭去哪了。
“老徐一直在啊?”衛楓喝著酒,指了指天上說道。
張小遠抬起頭,對著蒼穹看了半天,只看見了幾只盤旋在天上的蒼鷹,其他的則什么也沒看到。
“飛升境能在天上飛這么久?”張小遠有些不相信衛楓說的話。
“別人當然不行,但老徐肯定是可以的!”
衛楓說的很自信,仿佛在說自己一般。
“他有什么不一樣嗎?”張小遠又問道。
衛楓握緊酒壺,眼睛盯著前方他自己斬斷的斷山,眼神仿佛陷入回憶。
“他啊……
唉?”
衛楓眼睛突然亮了起來,他拍了拍張小遠的肩膀。
“以后告訴你!”
說完,張小遠的身旁掀起一陣狂風。
……
看著身邊突然消失的衛楓,張小遠撓了撓頭,一臉茫然。
半個月來,衛楓第一次離開自己。
他去干什么?
太突然了,張小遠一時沒反應過來。
轟隆隆隆……
遠方斷山方向似響起一些轟隆聲。
太遠,聲音很小,若換作常人定然是聽不見的。
但張小遠聽見了。
張小遠趴在地上,耳朵貼在地面。
那聲音越來越近。
是馬蹄聲。
有馬便有人,張小遠來西極州第一次碰見人的痕跡。
張小遠不在北方長大,但多年與張大遠浪跡天下,也能根據聲音猜出大概人數。
至少有一百人。
張小遠臉色變了,他慌忙站起身,此刻他有心中有無數“好聽”的話要說與衛楓聽。
“他……娘的……”
張小遠難得爆粗口。
這種鬼地方碰到這么大一支馬隊……
不是兵就是匪!
無論碰到哪種都吃不了好。
張小遠扛著刀,四周張望,發現這個地方干凈的連塊巴掌大的石頭都沒有。
之前荒原上也不缺石頭啊?
張小遠心中急的厲害,現在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
若是丟了斬山,張小遠現在就能跑的遠遠的,避過那些人。若是斬山只兩百斤……
“你倒是把我的刀給變回去啊!”張小遠無助地在荒原上大喊。
一千六百斤的刀和鞘簡直將張小遠牢牢釘在荒原上,跑不快,也躲不開。
棄刀?
張大遠死后,張小遠決不會再棄刀了。
再說斬山很可能是一把絕世神刀……
遠方的斷山還好好落在哪呢?
馬蹄聲越來越近,一支馬隊揚著灰塵逐漸在張小遠眼中清晰起來。
張小遠扛著刀,低著頭,換了個方向,若無其事的走著。
“也許那些人不會找自己麻煩。”
張小遠就這樣邊走邊安慰著自己。只是手握刀的手越來越緊。
隆隆隆……隆隆……
馬蹄聲越來越近。
盡管張小遠換了個方向,但他的眼角余光還是能看到那隊人馬。
馬匪!
張小遠依舊表面平靜的走著,只是一眼,他便判斷出了那些人是就是匪。
畢竟一百多人,再窮的軍隊也該有幾套甲的啊,再不濟也要有一身皮甲。
而那些人沒有。
而且隔著老遠張小遠仿佛都能問道那些人身上飄來的血腥味。
聽話的牧民們也沒有能力一次性召集如此多的馬,也沒有這么重的殺氣。
馬蹄聲慢了下來。
張小遠停下腳步。
該來還是來了。
“咻!”
一支羽箭從馬隊中射出,插在張小遠所站地不到一尺遠。
“砰!”
張小遠拔出刀,八百斤的鞘重重砸在地上。
一瞬間,張小遠身上的負擔減輕了一半。
馬隊很快地圍了上來。
張小遠雙手握刀,眼睛緊緊盯著為首的三個頭領。
那是三個身穿羊皮大襖的粗礦大漢。
三個凝氣境!
不一會兒一百多號人馬便將張小遠團團圍住。
馬蹄聲、叫喊聲嘈雜。
帝國北方的馬與南方的馬有極大的不同。
主要是高大。
這里的馬好南方的太多了,那些馬每一匹都高過張小遠,有著極大的震懾力。
只是一些馬匪,騎著這些馬,帶來的壓迫感都要遠遠強于上次在北嶺古長城下那些黑甲軍。
為首三個人中的一個居高臨下用馬鞭指著張小遠,張著他的大嘴在大叫著什么。
張小遠聽不懂,沒有回應,只是雙手緊握斬山,不斷注意著四面八方的動靜。
不知那人說了什么,四面的馬匪皆仰頭大笑了起來。
張小遠依舊面無表情。
那人見張小遠沒有回應,又指著張小遠唾沫橫飛的大叫。
卻見張小遠一直沒有回應。
于是叫的更兇了。
周圍的馬匪也笑的更兇了。
“你不會說官話嗎?”
張小遠終于忍不住了,盯著那大漢大聲說道。
他很想聽他們在說些什么,但無奈實在聽不懂那些嘰嘰喳喳不知來自哪里的話。
那大漢愣了愣,然后他勾了勾手叫來了離他最近的一個年級稍長些的一個老漢。
“我們老大很喜歡你的刀,交出你的刀就饒你不死!”
那官話說的拗口,但張小遠也能聽的很清楚。
張小遠笑了。
“好!”
張小遠喊道,然后將刀高舉,向為首的幾個頭領靠近。
只是舉刀的手依然握的很緊。
就在這時,另一個頭領偏過頭去對著剛剛對張小遠大喊大叫的頭領說了些什么。
那個剛剛對張小遠大喊大叫的頭領沉默了一會兒,最后大喝一聲。
于是在張小遠疑惑的目光中,周圍的馬匪勒緊韁繩,竟都不再理會自己,紛紛縱馬離去。
只有那個頭領在走時戀戀不舍的看了一眼張小遠手中的斬山。
張小遠心中暗松了口氣,他真不想和這些人打起來。都是亡命之徒,真打起來,他一個打一百多個會很艱難。
盡管他如今是通神境。
這個通神境……張小遠想想就會哀嘆。
……不過,有時候上天就是要給他這個天下最弱通神境找些麻煩。
“救我!”
“救我……”
一道仿佛用自己生命在嘶吼的女人的聲音從馬匪群中傳出。
那道聲音沒多久便又消失了。
那聲音……很標準的官話。
剛準備離去的張小遠聽到聲音后立馬停下了自己的腳步。
他轉過身,最后一個馬匪也才剛剛和他擦身而過,距他不過十步遠。
“唉,等一下!”
張小遠大喊一聲,然后雙手提刀狂奔上前。
最后的那馬匪聽到聲音后轉頭望了一眼身后。
噗……
八百斤斬山將那那人連同那人的馬一起被斬成兩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