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氣氛尷尬至極。

楚涵望著伊伊，嘴巴張了又合，半天憋出一句：“你們什么時候過來的？”

看著眼前這個相識七年的哥哥，這個自己曾經(jīng)無比信任的朋友，伊伊慘淡地笑了笑。

“在你開始說，為什么不能讓我進組的時候。”

這下楚涵徹底說不出話了。

高嘯杰咳了一聲，出來打圓場：“夏伊伊，肖駿，關(guān)于你們兩個進專案組的事，我們還要再討論，今天你們先回去吧。”

“高組長，”伊伊上前一步，目光無比堅定，“我還是想闡述一下我的想法。”

她知道，如果她不強烈爭取一下，就會失去這個機會。

“既然專案組選擇了我，也認為我是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的合適人選，就不該因為其他事而改變這個決定。我也是一名正式的警察，不會因為任何外在因素而影響我的專業(yè)能力，希望您能相信我。”

她的話擲地有聲，高嘯杰也是微微一愣。

“我知道了，我會好好考慮。”高嘯杰說，“你先回去吧。”

不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起了多少作用，伊伊又看了楚涵一眼，然后轉(zhuǎn)身離開。楚涵心中暗叫不好，急忙跟高嘯杰道別追了出去。

剛才伊伊強迫自己冷靜淡定，可是出了那間辦公室，她就控制不住了。她想去找他，想見他，想問問他是不是早就知道這些事。

她跑去他辦公室，也顧不上敲門，一把推開，只見他正在穿警服的外套，顯然是剛進屋。

“你都知道對不對？”

梁衍一愣，目光又看向她的身后——是楚涵急急追過來，也出現(xiàn)在門口。

“哥，對不起，我剛才跟組長建議換人……被伊伊聽見了。”

梁衍了然，一陣恐懼感襲來，將他緊緊包圍。

靜默兩秒，他僵硬地點了點頭：“知道了，你出去吧。”

這件事，他一定要和伊伊好好談。如果讓她誤會，或者沒有穩(wěn)住她的情緒，后果他想都不敢想。

正斟酌著怎么應(yīng)對她的怒火，卻聽到她先他一步平靜地開口：“我能理解你對我的隱瞞，但我希望你們不要因為我媽媽的關(guān)系，就拒絕我加入專案組。”

她來的路上，本來是很生氣的，氣他不告訴她，氣這么多年爸爸都沒有找到媽媽，氣她自己無能為力，她滿肚子的委屈，很想和他大鬧一場，很想他能好脾氣地哄哄她，很想給自己的情緒找一個宣泄口。

可是進到這間屋子看到了他，聽到楚涵急急趕來的解釋，她突然明白了一點。

楚涵去找高嘯杰，應(yīng)該是他的意思。

可她又能怪他什么呢？

出于案件的保密性質(zhì)，他也不該對她這個外人多說半個字。可是……那是她的媽媽啊，她怎么可以不參與其中？他說都不說一句，就直接剝奪了她進入專案組的權(quán)利，以后等這個案子結(jié)束了，她又該如何面對自己？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她能夠進專案組。如果真的和他鬧，他只會覺得自己還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是帶著強烈的個人情感要求進組。她現(xiàn)在不能把他當(dāng)成那個事事都寵著她的梁叔，只能像對待高嘯杰那樣對待他這個副組長。所以她壓下所有的情緒，不哭不鬧，很平靜地向他提出這個要求。

可是梁衍太了解她。

從她剛剛闖門而入的狀態(tài)，就知道她是帶著氣來找他算賬的，可就是楚涵一句話的工夫，她就收斂了自己的情緒，這么平靜的和他說話。

梁衍心里不是滋味。他的小丫頭，開始學(xué)會算計他了呢。

以前總是擔(dān)心她的沖動會壞事，可是當(dāng)她真的開始學(xué)著冷靜，壓抑自己的本性，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他竟然這么難受。

“伊伊。”他起身站在她面前，目光柔和又帶著心疼，“在我面前，你不用這樣。”

她抬頭和他對視，眼中慢慢有了淚水。

她很委屈。

她也想問，為什么在他面前也要這么委屈？

可是理智告訴她，她現(xiàn)在真的不能放肆。

她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頭的委屈，緩緩問：“那我應(yīng)該怎樣？”

直到現(xiàn)在，她還在問他，要怎樣，才能把她留在專案組。

梁衍的眉頭擰起來，心痛如絞。

“你想怎樣都可以。”

可以任性，可以胡鬧，可以宣泄情緒，放聲痛哭。

但就是不要像現(xiàn)在這樣，冷靜得像是冷血，內(nèi)心卻在倍受煎熬。

“怎樣都可以？”她重復(fù)著他的話，又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我只想進專案組，你答應(yīng)嗎？”

他說：“伊伊，這是兩回事。”

她搖搖頭，“我最想要的，只有這個肯定的答案。”她追問，“你答應(yīng)嗎？”

梁衍深沉地看著她，終是無奈地長嘆一口氣，“伊伊，不要沖動。”

“我沒沖動，我很冷靜。”

她看起來的確無比冷靜，可正是因為這樣，他才難受，才更心疼。

“作為你的下屬，我申請加入專案組，我有這個能力，名單上選定的人里也有我，我不希望因為你和楚涵還有我爸這些私人的情感，就把我從名單里拿掉。”

伊伊深吸一口氣，接著說：“作為你的女朋友，我請求你不要感情用事，我不會添亂，我會盡好一個警察的職責(zé)，就事論事，服從安排。”

說完這些，伊伊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滑落下來一顆。她急忙抬手擦去，心里的委屈越積越多，眼淚也越擦越多，可她扔固執(zhí)地去擦，強迫自己停止哭泣。

梁衍就這么看著她，站在離她很近的位置。

他很想伸手去抱她，可是一旦他一時心軟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今后又將會面臨什么？

而她，明知這樣會讓他心疼，還是選擇在他面前假裝堅強，用刀一點點凌遲他的心。

“伊伊你……回去好好想想。”他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好了，與其說是讓她好好想想，不如說是自己要好好想一想。

“如果明天你還是這個想法，你再來找我。還有，進組的事，一定要征得你爸爸同意。”

伊伊聽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他不會同意！”

“那我就會嗎？”他終于沒忍住，痛聲問她。

伊伊一眨眼，兩行淚又滑下來。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轉(zhuǎn)身慢慢走出去。

“伊伊。”他出聲叫了一句，可她毫無反應(yīng)。

然后他沒有再叫她，亦沒有去攔她。

因為他知道，她不再是那個他可以叫住的小女孩了。

梁衍頹然地坐回椅子，閉眼靠在椅背上，疲憊不堪。

可是只要一閉上眼，他的腦海中就不可抑制地浮現(xiàn)出她剛剛哭泣的傷心模樣，巨大的疼痛感就肆無忌憚地在他心中蔓延開來。

伊伊，夏伊伊……

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