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市公安局,伊伊出示了省廳的工作證,大步走進去。
她輕車熟路地走去夏海巖辦公室門口,輕輕扣門。
“爸。”
夏海巖抬頭,見到是她立刻笑了:“我的伊伊來了。”
伊伊也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淡,走過去坐在他面前。
夏海巖這才發現她的眼睛腫腫的。
“怎么回事?誰欺負你了?”
伊伊沒說話,夏海巖更是焦急。
“是不是梁衍那小子?”
誰知她抬頭,說了一句差點沒氣死他的話。
“是你和他,合起伙欺負我。”
“什么?”
“爸,媽媽的事我都已經知道了。”她十分平靜,也不去管夏海巖驟變的臉色。
“專案組在選人,我已經入選。可是梁衍不同意我加入,他說我要想加入,必須您同意。”
“他不同意是對的!”夏海巖怒道,“我也不同意!”
伊伊點了點頭:“好,我知道了。爸,再見。”
說完起身就要向外走,夏海巖一驚,連忙問她:“你要去哪?”
“去辭職。”她腳步也沒停,眼看著走到門口。
夏海巖大怒:“你給我站住!”
她腳步一頓,夏海巖立刻走到門口一把關上門。
“你說你要干什么?辭職?然后呢?”
伊伊看著夏海巖,毫無情緒地說:“辭職,然后以一個女兒的身份,去找我媽媽。”
“混蛋!”夏海巖怒吼,“夏伊伊,你要是敢,我就沒你這個女兒!”
伊伊雙手插兜,冷漠地吐出兩個字:“隨便。”
“你!”夏海巖手指著她的臉,差點一個巴掌打過去,“從今天開始,你給我老老實實地待在我身邊,哪都不許去!你敢走一步,我叫人把你綁起來!”
“哈!”伊伊冷笑,“爸爸,這是一個公安局長該說的話嗎?限制他人人身自由,非法拘禁,知法犯法?”
“比起讓你去發瘋,我不在乎!”
“……”望著暴怒的夏海巖,伊伊竟生出一絲懼意。
下一秒,她看見夏海巖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然后將手機放在耳邊,眼神又是一動不動地盯著她,生怕一個沒注意,她就能跑了一樣。
“你過來一趟,現在。”
言簡意賅地掛斷電話,他又重新撥了另一個號碼:“把夏伊伊的護照扣下,不許給她辦新的,不許她出國。”
夏海巖話還沒說完,伊伊就瞪大了眼睛,大叫一聲:“爸!”
夏海巖掛斷電話,面色極為難看:“我看你還能跑哪里去!”
伊伊徹底絕望了。平日里愛她護她的梁衍,對她慈愛的父親,如今竟全都要阻攔她去找幾年未見的媽媽。
那是她最親最愛的媽媽啊!消失了這么多年,如今終于有她的消息,她怎么可能不激動,怎么可能不想要救她于水火!?
而如今夏海巖一句話,便切斷了所有的可能。
“爸。”伊伊顫抖著聲音,“我恨你們。”
夏海巖望著她的眼神驟然黯然無光。
你恨也好,氣也罷,爸爸怎么能讓你去冒險?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
夏海巖收回心神,斂了情緒,“請進。”
推門之人竟是楚涵。
他一進門就看到這對父女還來不及收回去的劍拔弩張,倏地就明白當前的形勢。
“夏局。”他禮貌地打招呼。
“把她送去參加最近省里舉辦的封閉培訓,叫那邊看好她,不許她出來。”
夏海巖說這話時一直盯著伊伊,眼見自己女兒越來越差的臉色,也沒打消他這個念頭。
楚涵也驚住了,半天沒反應,還是夏海巖轉而瞪了他一眼:“沒聽見嗎?”
“……是。”楚涵跟著夏海巖這么多年,還沒見過他如此大發雷霆的樣子,不免有些畏懼。
而夏伊伊在聽到他這個指令后也震驚了,夏海巖根本不用費力拘禁她,一樣可以看著她,讓她哪都去不了!
出了夏海巖的辦公室,伊伊整個人就像泄了氣的皮球,提不起一點精神。
短短一天時間,她就經歷了如此之多的變數,被迫接受了媽媽就在國外,她卻無法去見她的事實。
跟著楚涵上了車,她就像個機器人,一動不動,就連眼神里都沒了光彩。
楚涵見她這個樣子,心中大為不忍。畢竟一起相處了那么多年,他的記憶里都是她飛揚跋扈的表情和明媚燦爛的笑容,幾時見過她這么委屈,想哭都要忍著。
終是于心不忍,他謹慎著開口:“要不,跟夏局服個軟,或者讓梁衍陪你一起去集訓……”
“用不著!”她粗魯地打斷,好像再也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楚涵心中一驚,現在的夏伊伊,可謂滿身戾氣。他也不想再惹她,只好開車把她送去了夏海巖說的集訓地。
這是省里組織的警員集中封閉培訓,為期半個月,沒有特殊情況,所有人都不得離開。
今天正好是報到日。
楚涵將伊伊領了進去,跟門口的接待人員說了下情況,就有人出來帶伊伊進去。
封閉訓練很累也很苦,伊伊幾乎沒有時間看手機——她也并不想看。
她想,她的人生中從來沒有過一個時刻,是周圍的所有人都要與她為敵的。這樣的四面楚歌,孤立無援。
所以,她不需要和別人聯系。
當梁衍聽說她被夏海巖送去封閉培訓時,拿著杯子的手指驟然收緊。
“你怎么不早說!”
楚涵心虛地看著他:“夏局的指示……我不敢不從啊……”
想不到夏海巖能這么狠,梁衍簡直難以想象,她會有多難過。
他掏出手機想給她打電話,可是撥出去的前一刻又猶豫了。
他要說什么?他能說什么?
于是轉而撥給了夏海巖。
“這不該你來質問我吧?”
“伊伊是怎么知道的?”
“你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能看住她嗎?”
夏海巖的靈魂三連問,讓他無言以對。
而真正讓他決定放任不管的,是夏海巖最后說的那句:“那是一個培養刑偵精英的地方,如果她不能順利從那畢業,那就干脆連重案組都不要去了。”
他沉默地掛了電話,放下手機,反復想了又想,最終又拿起來,發了一條信息給她。
——好好訓練。你擔心的事,我來想辦法。
信息發出去后,他就將手機扔在一邊。憑他對她的了解,她是不會回的。因為這次,是真的觸及到了她的底線,她真的很生氣,甚至以后都不理他這種事,她都做得出來。
所以現在他要盡快查清吳茵和徐躍霖的關系,吳茵和莫林的關系,他直覺這才是當年吳茵失蹤的真相。然后,才能想辦法去救人。
專案組的人連著加班,就連一向崇拜他的徐松也不免私下問他:“這吳茵跟徐躍霖,居住的地方不一樣,生活中也沒有交集,怎么可能有關聯呢?”
“那就查他們的父輩,查吳茵學生時期,查她認識夏海巖的前幾年都在哪,做什么。”梁衍說,“只要是存在過的事情,就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白天瘋狂的查案,晚上一個人獨處的時候,他就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
不得不說,夏海巖這次的確過分了。梁衍又是心疼又是內疚,即使是她爸爸,也不能這么對她。
然后他反思了自己。在這件事中,他又充當了什么角色?明知她那么難過,他可做了一件讓她好受的事?
頓覺如芒刺背,如鯁在喉。
手指劃過微涼的屏幕,望著置頂的她的頭像,他的目光深邃綿長。
不知他的女孩,現在是否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