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園路派出所。

這是離市局距離最近的派出所，當年郝誠便是從這里調去的市局。自從夏海巖調離榕城，伊伊已經很久沒來過公安局或是派出所。

沒想到再次來，是被人報警“請”進來的。

伊伊面無表情地坐在候問室里，她一身的酒味，警察直接將她安置在這讓她先醒酒，其實她根本沒喝多。

不知過了多久，門口有人來叫她過去做筆錄。

詢問室，兩個年輕的民警坐在對面，面色嚴肅，語氣不善。

“姓名。”

“夏伊伊。”

“年齡。”

“二十。”

“家庭住址。”

“……”伊伊不想回話。

其中一個民警抬頭看著她，又加重語氣重復了一遍：“家庭住址。”

靜默片刻，伊伊垂下眼，極其不情愿地開口：“榕北區，振安路……37號。”

對面的兩個民警對視了一眼。

他們都知道，那是警官大院的地址。

里面住的，都是公檢法系統的高層，還有警校的老師。

兩個人交換了眼神，其中一個出去片刻，幾分鐘后又返回來，再開口時，語氣微微緩和：“為什么打架？”

伊伊答：“他們兩個要強行帶走我，還試圖猥褻我，我只是自保。”

“你下手也太重了些。”民警說，“那兩個人要求驗傷。”

伊伊十分不屑：“真不要臉。”

民警敲了敲桌：“請你態度端正。”

伊伊撇了撇嘴，又說：“你們看好了，可別讓他自己弄出來什么新傷。我下的手，我心里有數。”

兩個民警對視一眼，搖了搖頭。這夏伊伊究竟什么人？一個女孩能毫不費力地把兩個大男人打倒在地，事后還毫無悔意！

民警看著她，又問：“說一下當時的具體情況。”

……

梁衍接到楚涵電話的時候，已是半夜。

楚涵在電話里說，伊伊被榕北區橋園路派出所帶走了。

梁衍驚得手機差點沒拿穩，立刻出門與楚涵匯合。

橋園路派出所門口，楚涵一邊走一邊和梁衍說：“還好所長跟我認識，給我打了電話，伊伊這丫頭真是，好端端的怎么跑去酒吧跟人打架？你這男朋友怎么當的？”

梁衍一言不發地走著，臉色沉得快要結冰，他怎么也沒想到伊伊竟然還是這么沖動和荒唐。

會客室，所長親自來接待：“那兩個人要求驗傷，但是我看了，根本什么事都沒有。傷情鑒定需要一周，我建議還是跟那兩個人和解……”

楚涵松了口氣，點了點頭，又看向一旁冷著臉的男人。

生氣歸生氣，當下還是要先解決正事，梁衍問：“酒吧的監控查了嗎？”

所長點頭：“查了，確實是那兩個人先騷擾的夏伊伊。”

聽到這句話，梁衍的手無意識地攥成拳，臉色更不好了。

楚涵忙說：“所長，您看方不方便讓我見見那兩個人？要是沒什么事兒，也別弄得那么麻煩，這也不早了，趕緊解決完，早點回家睡覺不好嗎？”

所長點頭：“我也是這個意思，我看過了，那兩個人有點耍賴，真沒什么事。”

待所長離開，楚涵和梁衍并肩坐著，身邊傳來的沉悶氣息讓楚涵不禁偷瞄了他幾眼。

從今天見面起這個男人就一直鐵青著臉，楚涵問道：“和伊伊吵架了？”

梁衍眉頭動了動，沒說話。

楚涵和他相識三年，知道他并不是一個會輕易動氣的人，今天這架勢，倒是從來沒見過。

“她就是個小女孩兒，有什么事哄哄不就好了，干嘛那么較真？”

梁衍終于轉頭看向楚涵，神色帶著冷冽：“她就是被你們給慣壞了。”

“……”楚涵沒敢說，要論慣著夏伊伊，你梁衍也有一份。

兩個小時后。

經過一番調解，那兩人同意放棄驗傷，也承認自己騷擾的行為。

伊伊被告知可以離開，外面有來接她的人正在等她。

過了這么長時間，她的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事情突然解決，她的神經松懈下來，站起身，突然一陣頭暈。

她扶著墻才站定，覺得頭暈眼花，昏昏沉沉的。

推開門走出去，在走廊的中廳處，她看到了楚涵……和梁衍。

一瞬間胸口發悶，淚水就涌上來在眼眶打轉。

為什么一見到他，她的情緒就突然變得不受控制？

伊伊側過頭，平復了心情，又朝著他們走過去。

“你沒事吧？”還是楚涵先問道。

伊伊搖頭，故作輕松地答：“我怎么可能有事啊。”

楚涵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時間很晚了，你們先回去吧。”

伊伊偷瞄了一旁的梁衍，他像個雕像般站在那里一動不動，面沉如冰。

一時間火氣冒出來，她冷冷地說：“我不跟他回去。”

伊伊越過他們二人，獨自往外走去。

楚涵連忙戳了戳梁衍：“快追啊！我可不管你們兩個了啊。”

派出所門口。

伊伊推開大門走出去，外面還在下著雨。

這場雨持續了很久，到現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著，比之前小了一些，但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打算。

伊伊剛要邁下階梯，手腕被人抓住。

身側傳來梁衍的聲音：“跟我上車。”

她垂下眼，并沒有跟著他的腳步走動。

梁衍回頭看著她，語氣微沉：“先回家。”

伊伊輕輕掙脫開他的手，邁下樓梯走入雨里。

梁衍看著她的背影，緩緩皺起眉，望著她單薄的身影，終是不忍心，轉身去車里拿了一把雨傘快步追上去，在她的身側撐著傘。

頭頂上突然多出一把傘，雨滴啪嗒啪嗒打在傘面上的聲音格外清晰。伊伊心中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她很想撲進他的懷里，卻生生忍住這沖動，更加快步地向前走去。

她不能心軟。

如果他心中最愛的人不是她，她不接受這樣的憐憫。

梁衍默不作聲地走在她的身側，無論她快或慢，他似乎都能跟上她的步伐。

已經凌晨三點，伊伊心緒不寧地走在街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只是不想回家，不想回去那個傷心的地方。

走到一個路口處，忽然一道車燈打過來，一輛車從小路上轉彎開出來，車速極快。她下意識地瞇眼，幾乎是同時，一股強大的力氣將她的身體往后拉了一步，她踩到水坑腳下一滑，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那輛車就在他們面前開了過去。

伊伊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身邊男人低沉慍怒的聲音：“夏伊伊，你鬧夠了沒有？”

“沒有！”她一把甩開他的手，也不知是生氣更多還是傷心更多，胸膛劇烈地起伏著。

梁衍緊緊皺著眉，漆黑的眼里隱隱帶著怒火，再開口時聲音已變得格外的冷硬：“夏伊伊，你是個警校生，馬上就要成為一名真正的警察，遇事這么沖動，跟人打架，是你該做的嗎？你知不知道，今天這事如果解決不好，以后沒有地方能錄用你！如果被學校知道，情節嚴重還會記過！”

伊伊冷笑起來：“那你盡管去說好了，鐵面無私的梁警官。”

梁衍氣極：“我是這個意思嗎？”

兩人對視數秒，伊伊突然轉過頭去，輕聲開口：“我以前想過，你不喜歡我，我就以鄰居，朋友，師生的關系繼續和你相處，但我現在想明白了，我只想和你以戀人的關系相處，如果不成，那干脆做陌路人好了！”

說完，她走到路邊想要伸手攔車，忽然一股沉重的暈眩感襲來，她腿上一軟，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