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燈下,伊伊的身體晃了兩下,迅速傾斜。
梁衍大驚,一個箭步沖過去及時抱住她即將栽倒的身體,將她整個人靠在自己身上站定,才赫然發現她的身體滾燙得嚇人!
他忽然想起下午她渾身濕透的樣子,心中狠狠一疼,招手攔下一輛出租車,抱著她坐進去。
“去第一醫院!”
車子飛快地開了出去,伊伊在他的懷中冷得發抖。
她伸手輕輕拉了他的衣襟,他低下頭,看見她的嘴唇動了動。
他俯身貼近她的唇,聽見她微弱的聲音:“我不去醫院……”
他眉頭一皺,說:“你發燒了,高燒,必須去醫院。”
伊伊在他懷中動了動,“我不要去……”
這個時候也由不得她任性,梁衍坐直了身子,不再和她對話,眉間依舊緊緊皺著,從伊伊的角度看過去,他的下巴線條十分冷硬,整個人的氣質都變得冷冰冰的。
到了醫院,梁衍一把將她抱下車,也不放她下來,就這么一路抱著去了急診。
伊伊恢復了些力氣,就想掙脫他的懷抱下來,剛一動作,就聽見他說:“別動。”
他的聲音低沉冷硬,伊伊不敢再亂動,靜靜地窩在他雙臂中。可他抱著她的手臂卻那么溫暖有力,伊伊的眼眶又一次泛紅。
大概是因為高燒,她的委屈盡數涌了上來,一滴淚順著臉頰淌了下去,她不自覺地扭頭往他懷中靠了靠。
感受到她的動作,他低頭,竟然看見她在流淚!
心突然像被揪起來一般,疼得他幾乎喘不過氣。
認識這么久,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哭。
不,這不該是夏伊伊的樣子。她應該是明媚的笑著,驕傲而放縱,瀟灑又肆意,對任何事都一笑置之,沒有任何煩惱!
可是她卻在遇見他之后,嘗盡了暗戀之苦,現在又因為他,變得敏感自厭。
醉酒打架怎么會是她的本意呢?她是太過傷心了吧,不想見到他,因為她的自尊和驕傲不允許她接受一個不是全心全意愛著她的人。
可是伊伊——
是我沒有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梁衍放慢腳步,低下頭看著懷中的人。
她的眼淚一刻不停地流,而他的心也跟著一陣又一陣的絞痛。
緩緩的,他將她放下來坐在候診室的椅子上。然后,他在她面前蹲了下來,伸手擦去她的眼淚,心腸早就軟得一塌糊涂。他哄著她,語氣十分柔和:“你燒得太嚴重了,需要打退燒針。如果你不想呆在醫院,等你打完針退下來一點,我們就回家,好不好?”
伊伊愣愣地看著他,似是燒糊涂了,也不再哭鬧,緩緩點了點頭。
急診室,醫生拿出體溫計。
“三十八度九!燒得這么厲害,先去化驗看看有沒有炎癥吧!”
醫生大筆一揮,開了單子。
半小時后——
醫生拿著化驗單看了看:“病毒感染,先打退燒針吧。”
伊伊聽說是肌肉注射,嚇得連連搖頭:“我不打了,疼。”
梁衍皺了皺眉,跟醫生說:“小孩怕疼,可以把退燒藥兌進輸液瓶里嗎?”
中年醫生聞聲抬頭,透過厚厚的眼鏡片看了看夏伊伊和梁衍,表情看起來十分無語,又低頭改了處方單。
輸液室。
梁衍扶著伊伊躺下,將吊瓶掛在架子上,坐在床邊陪著她。
她的小臉因為高燒而潮紅,身上蓋了被子還是冷得發抖。
梁衍心疼得無以復加,握了握她的手:“你等我一下。”
伊伊看著他大步離開,眼里又蓄滿了淚水。
很快,他抱著一床被子返回來,手中還提了一個塑料袋。
他將被子蓋到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裹在里面,然后又從袋中拿出酒精和棉棒。
伊伊整個人燒得糊里糊涂,昏睡中感覺有人用什么東西擦拭著她的手掌心,涼涼的,觸感很舒服。
不知過了多久,輸液瓶中的液體空了,她模糊地感覺他叫來護士為她拔針,又將她整個人抱在懷中。
這一夜,她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也看不到梁衍為她擔憂的神色,意識模模糊糊,睡夢中,她覺得有人一直在她身邊,為她擦拭酒精降溫,為她不停地更換額頭上的涼毛巾。
一夜過去。雨過天晴。
伊伊轉醒,愣神了好幾秒才意識到現在是在自己家里。
窗邊佇立的一道身影,站在窗簾的縫隙中間,剛好遮住了大片的光。
她微微轉頭,竟覺得那道身影有些落寞。
正望著他的背影愣神,他突然轉過身,伊伊猝不及防地逃開目光,卻被他逮個正著。
“醒了?”他朝她走近一步,坐在床沿,伸手覆上她的額頭。
他大概是一夜沒睡,臉色微微有些疲憊,伊伊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心中是無限的眷戀。
“退燒了。”他收回手,望著她,目光柔和,“我煮了粥,要不要吃一點?”
伊伊點了點頭。
“你等一下,我去拿進來。”
望著他的背影,伊伊的意識漸漸回歸。
昨晚她都做了什么?
醉酒,打架,進派出所……丟人的事都做盡了。
伊伊垂下眼,臉上盡是懊悔。
很快,他端著一個小砂鍋進來,放在床頭柜上,掀開蓋子,熱氣騰騰的香氣撲鼻而來。
他盛出一小碗,拿著小勺舀起一勺,放在嘴邊吹了吹,遞到她的嘴邊。
伊伊沒有想到他會喂她,呆愣地張開嘴吞了下去。小米南瓜粥的清甜彌漫在口中,暖暖的流進胃里。
看著她吃下去,他又舀起一勺遞過去,卻發現她的眼睛又紅了起來。
伊伊十分配合的張嘴,一滴眼淚就落下來。
梁衍放下碗,又伸手去擦她的淚,柔聲問:“怎么了?”
他的動作輕柔,伊伊卻哭得更兇。
昨晚她太沖動了,做了很多傻事,也說了很多不該說的話,可是整個過程他都很冷靜很克制,沒有說過一句狠話,更是沒有做出任何傷害他們感情的事,甚至還要出面替她解決問題……
心中頓時被愧疚感填滿,她是上了韓葉桐的當,居然會懷疑他對自己的感情。
他是多么驕傲的人,又怎么會委屈自己將就著開始一段感情?
“梁叔……”她說,“對不起。”
聽她又叫他“叔”,便知她已經想通了。
梁衍眉間的神色緩了緩,說:“沒關系。”
伊伊深深呼吸,暫時止住哭泣,問他:“昨天我那么朝你發脾氣,你都不生我的氣嗎?”
他看著她,沉靜的目光里盡是溫柔和寵溺:“說到底,讓你誤會的源頭是我墻上的那幅字。錯不在你,是我不好。”
伊伊聽完,哭得更兇了。
他心疼地摟她進懷里,輕輕吻了她的額頭,吻她的眼淚,又在她的耳邊低語:“伊伊,不管我以前的經歷如何……現在我愛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