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比如唐曉途在高考前一個月知道了聶子丞對自己的心意。

查詢分數的那天晚上，全家人都失眠了，爸爸開著電視看球賽，媽媽織一會兒毛衣，看一會兒報，一過12點，三個人的手機都陸陸續續響起來。大多都是來關心分數的。

爸爸照著通知上的電話一步步操作，卻一直打不通。曉途開了電腦查詢，三個人六只眼睛都擠在一個小小熒幕前。

其實她是有預感的，比如今天早上刷牙的時候牙刷頭斷了；比如媽媽煎的荷包蛋碎開了；再比如她數學的最后兩道題粗心代錯了公式……

預感是靈驗的，數學剛剛97，其他幾門也沒發揮出正常水平。眼看著一門比一門低的分數，曉途的心也越來越涼。

三個人定格在電腦前，誰也不說話了。手機還在不停叮叮當當。爸爸先緩了一口氣，笑著說：“餓了吧，我去冰箱里把西瓜拿出來！”

“神經病！大半夜吃什么西瓜？”媽媽說。

爸爸笑了，他被媽媽罵總是笑著的，對曉途說：“沒事，一次考試也不能定終生。我們同事的兒子，現在年薪六七十萬，都沒上過大學哩！”

“哎喲，你怎么不跟好的比！”媽媽又說話了。

曉途一聲不吭盯著電腦熒幕。

“好了，早點睡覺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媽媽終于對她說了一句。

這時座機兀然叮鈴鈴響起來，震著整個房間都在搖動，媽媽看了眼來電顯示，嗔埋：“煩死了，曉得你兒子考得好嘞，還要特地打電話來報喜。真是！”她回身進大房間接電話去了。接起電話的時候，又成了那個嗲聲嗲氣的上海小女人。爸爸也跟著進去。

房間安靜下來了，但又好像沒安靜，她的腦袋里還在嗡嗡響個不停。她一次次摁著F5，害怕又亟需確認地再去看那幾行分數。總分連一本線都沒到啊，更不要說第一志愿了。微信群里炸開了鍋，同學們都在互相詢問，她被@了好幾次。她把手機調了靜音扔到一邊。提起空調毯蒙頭趴在床上。

睡是睡不著的，翻來覆去一兩個小時，腦袋里還是那些分數。窗外颯颯的響，她起初以為是下雨，聲音卻比雨聲要清脆，一陣一陣。她打開燈，又聽見“咚”一聲，像是什么砸在窗戶上。她狐疑開窗，一股熱浪直涌進來，她看見在一片梧桐樹葉下站著修長的人影，她大吃一驚，星光透葉，聶子丞沖著她招手。

“你……你怎么來了？”她壓低嗓門。

“下來！”他用手勢對她說。

她飛也似的沖下樓，走太急，拖鞋掉了一只，又跑上去撿，沖出713號門口的時候，腳步卻停住了，她扶著門，聶子丞就站在一米之外，長身玉立、風華正茂。時隔一個多月，再看到他，恍如隔世，有種熱淚盈眶之感。

“過來！”他沖她張著雙臂。

她“嗚”一聲哭出來，朝他奔過去，抱住他。哭聲卻停不了，從嚎啕大哭變成微微啜泣。他像是什么都知道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輕輕順著她的背。

后來她哭累了，終于停下來。他才開口：“你以后不管發生什么事，都要接電話。”表情相當嚴肅。

她想起自己把手機靜音了，她憬悟現在已經半夜兩點多，他一定是問他成績怎么樣一直沒得到回應，電話也聯系不上才趕來找她的。她又羞又愧，低著頭答應。她對他道歉說自己沒有考好，然后，她做出了一個決定，一個在剛才一瞬間想到的決定：“我想復讀！”

他神色微愕了一下，抬手給他揩去滿臉的淚痕，幽幽問她：“如果再讓你考一次，會比這次好嗎？”

她很確信點頭：“我只是臨場沒發揮好！”

“萬一下次也沒發揮好呢？”

“那我至少不后悔了！”

他沉默了會兒，對她說：“好吧！那我們就再試一次！”

“你支持我？”

他點頭，“只要你不是沖動或為了面子，能接受復讀以后也可能不盡人意的結果就放手去搏一次吧！”

她覺得身體被注入了一股強大的力量，高考的失利仿佛已經成了老黃頁，她有了重新奮斗的目標。但突然，她意識到：“那我們倆……”

他笑著用手刮過她汗涔涔的鼻子，“有什么辦法，只能再等你一年了。”

“對不起！”如果她這次能考得好一點就不會給兩人帶來這彎路了。

“好啦，今天的道歉額度用完了！不要再哭了，奧斯兩八開！”他撣了一下他額頭：“為了報答我，以后就多笑笑吧！我還是喜歡看笑起來的小兔！”

她摟緊他的脖子，嘴角試圖往上揚了下，卻還是止不住眼淚斷線一下往下滾。她低下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哭。頓覺一股溫暖的力量壓在她腦袋上，他將她的頭慢慢擱到自己肩膀，聲音酥軟：“是我太勉強你了，今天就痛快哭吧！”

之后，聶子丞和曉途各自忙碌起來，約定一周見一次。

曉途很賣力讀書，遇到不會的問就攢起來到周末見面時問他。聶子丞講題的時候特別認真，一認真就特別帥，一帥，曉途就忍不住走神。這時他就要懲罰她“不專心”，拿她舉例：質量為50kg的唐曉途從45米高空……

曉途就跳起來：“我48！”想想又覺得不對，“為什么我要從45米高空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