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場

　〔霸爾多洛，羅絲娜。

霸爾多洛　（看他走出去）他到底走了！（旁白）我先別說破。

羅絲娜　您總得承認，先生，這年輕士兵是個快活人！就是從他的酩酊醉態里也看得出，他不但聰明，也還相當地有教養。

霸爾多洛　親愛的，我很高興能夠把他打發走了！但是，你樂意不樂意，和我一塊兒讀一讀他交給你的那封信？

羅絲娜　哪封信？

霸爾多洛　他假裝撿起來叫你收下的那封信。

羅絲娜　好！這是我的當軍官的表哥給我的信，從我的口袋掉出來的。

霸爾多洛　我覺得是從他的口袋掏出來的。

羅絲娜　這封信，我可認得很清楚。

霸爾多洛　瞧一瞧礙什么事？

羅絲娜　我不知道把它放在什么地方了。

霸爾多洛　（指著她的小口袋）你把它放在這兒了。

羅絲娜　啊，啊！我心不在焉地把它放進去了。

霸爾多洛　啊！當然啦。你很快就會看到出亂子的。

羅絲娜　（旁白）我如果不把他惹火，我就沒有法子拒絕他了。

霸爾多洛　那么，你給我吧，我的心肝。

羅絲娜　但是，先生，您一定要這封信到底是什么意思？難道您又起了什么疑心嗎？

霸爾多洛　但是你呢，你有什么理由不把它拿出來看看？

羅絲娜　我跟您再說一遍，先生，這張紙不是別的，只不過是我的表哥的信，是您昨天把它的封口拆開以后交給我的。既然說到這封信，我干脆告訴您：您這樣隨隨便便拆我的信，我是極不喜歡的。

霸爾多洛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羅絲娜　難道您收到的信，我也要檢查一番嗎？為什么人家寄給我的信，您偏要大模大樣地擅自處理？假若是吃醋的話，這就是對我的侮辱。如果是出于濫用權力，那我更要反抗了。

霸爾多洛　什么，反抗！你從來沒有用這樣的態度同我說過話。

羅絲娜　我所以一忍再忍，一直忍到今天，并不是給您權利，讓您白白侮辱我而不受懲罰。

霸爾多洛　你跟我說的是哪一種侮辱？

羅絲娜　真豈有此理，隨便拆開別人的信。

霸爾多洛　拆我自己妻子的信？

羅絲娜　我還不是您的妻子。即便是的話，為什么這種對誰都做不出來的不體面的事情，偏偏選上自己的妻子，要在她身上做出來？

霸爾多洛　你想叫我上你的圈套，使得我不注意你那封信。沒錯兒，這封信準是某個情人的情書。但是，我一定要看看它，一定要看看它。

羅絲娜　我決不讓您看。您如果走過來，我就逃出這所房子，不管遇上誰，我就請他收容我。

霸爾多洛　誰也不會收容你的。

羅絲娜　那就得看了。

霸爾多洛　我們這兒不是法國；在法國，人家總是偏袒女人。但是，為了打消你的狂妄念頭，我去把門關上。

羅絲娜　（在他走去關門的時候，自語）啊，天呀！怎么辦……趕快把表哥的信放在口袋里，他愛拿就讓他拿去吧。（調換信，把表兄的信放在小口袋里，并且故意露出一個角來）

霸爾多洛　（回來）啊！現在我希望可以看信了。

羅絲娜　憑什么權利，請您說？

霸爾多洛　憑世界公認的權利，最強有力的人的權利。

羅絲娜　您把我殺死也不能從我身上把信拿走。

霸爾多洛　（跺腳）小姐！小姐……

羅絲娜　（倒在軟椅上，假裝昏過去）啊！真侮辱人……

霸爾多洛　把信給我，不然的話，當心我發火。

羅絲娜　（歪著身子）不幸的羅絲娜！

霸爾多洛　你怎么啦？

羅絲娜　我的命運多么可怕呀！

霸爾多洛　羅絲娜！

羅絲娜　我氣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霸爾多洛　她病了。

羅絲娜　我渾身發軟，我要死了。

霸爾多洛　（按著她的脈搏，旁白）天呀！信在這兒！且不讓她知道，把它看一下吧。（繼續給她按脈，把信拿在手上，稍微轉過身去，打算看信）

羅絲娜　（一直歪著身子）我多么命苦呀！唉……

霸爾多洛　（放開她的臂膀，旁白）我們害怕知道的事情，越忙著要知道它！

羅絲娜　唉！可憐的羅絲娜！

霸爾多洛　經常使用香水就會……發生這種痙攣的毛病。（一面按著她的脈搏，一面在軟椅后面看信。）

　〔羅絲娜把身體稍微抬起一點，偷偷地看他一眼，點點頭，一聲不響又倒了下去。

霸爾多洛　（旁白）啊，天呀！是她的表兄的信。我瞎疑心，真該死！現在應該怎樣安慰她呢？至少不能讓她知道我看了她的信！（假裝扶她，把信放回她的小口袋里）

羅絲娜　（嘆氣）唉……

霸爾多洛　好了！沒什么，孩子。稍微慪了一點氣，沒別的，你的脈搏沒什么變化。（走開，在小桌上拿一個小瓶）

羅絲娜　（旁白）他把信又放回去了！好得很。

霸爾多洛　親愛的羅絲娜，你喝一口藥酒。

羅絲娜　我什么都不要您的。您給我走開。

霸爾多洛　我承認，為了這封信我做得未免太過火了。

羅絲娜　那封信的問題倒好辦！您跟人家要東西的方式，實在令人起反感。

霸爾多洛　（跪下）請你饒恕我。我很快就覺得這完全是我的不對。你看，我給你跪下，準備彌補我的過錯。

羅絲娜　是的，饒恕！您還以為這封信不是我表哥寄來的。

霸爾多洛　是別人寄來的也好，是你表哥寄來的也好，我并不要求任何解釋。

羅絲娜　（把信遞給他）您瞧，只要好好說，您要什么，我沒有不給您的。拿去看吧。

霸爾多洛　即便我原先不幸犯了疑心病，我的疑心也給你這種誠實的舉動一掃而空了。

羅絲娜　您拿去看吧，先生。

霸爾多洛　（往后退）上帝不允許我這樣侮辱你！

羅絲娜　讓您看您倒不看，這可叫我不高興了。

霸爾多洛　這是我對你完全信任的表示，希望你明白，我這樣表示也就是我向你賠罪。我要去看看可憐的馬爾斯琳，我不明白為什么費加羅要在她腳上放血。你不和我一起去嗎？

羅絲娜　我待一會兒再上去。

霸爾多洛　既然我們已經言歸于好，我的寶貝，我們握握手吧。你要是能夠愛我，唉！你會多么幸福呀！

羅絲娜　（眼睛下垂）假若您能夠叫我喜歡您，唉！我會多么愛您呀。

霸爾多洛　我會叫你喜歡我的，我會叫你喜歡我的。既然我告訴你我會叫你喜歡我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