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的一路，都沒有遇見什么麻煩的事情和麻煩的人，魆影樓的殺手們也沒了何長明的消息，何長明對魆影樓也沒了那種想要滅之的執念。

林冬瑾一路上給何長明講了很多，好在路途很長，讓她有足夠的時間，把她所知道的事情，都給何長明講了一遍。除了朝君叫她來人族的事情。

“當今魔王是我的叔父？從你手里奪的權？”何長明驚訝的說到。這里面隱藏的信息可太多了，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和贊嘆，林冬瑾居然是上一代魔王，而且平定了自己三叔父之亂，一人之力滅殺歸元境強者。

“這這這，這也太魔幻了吧。”何長明接著說到。

林冬瑾攤了攤手，說到：“大概就是這樣吧。”

何長明一點都沒有因為這句云淡風輕的話就從震驚里走出來，他反復強調了好幾次林冬瑾是上代魔王的事情，林冬瑾都耐心的答是。

慢慢的，何長明接受了這個設定。

“我那便宜祖父還是有點魄力的嘛，你們魔族也一點都不迂腐嘛。”何長明神采飛揚的說到，以前只是林冬瑾說青山宗不迂腐，現在，何長明終于把這句話同樣用在了林冬瑾的身上。

“上次朱宮那位就是所謂的三叔父了，他可是個麻煩啊。”何長明皺著眉頭說到。

林冬瑾接到：“自從那次不老谷事件以后，他就已經有點魔障了，可偏偏他又修得了源質，我擔心魔族不會平靜太久。”

“歷史的更替從來都是順民者興，逆民者亡。你倒是不必太擔心。”何長明安撫了林冬瑾幾句。但他知道，林冬瑾只是不希望魔族子民再經受苦難，可世間安有兩全法啊。

走到一處綿延數千里的山嶺前，林冬瑾停下腳步，指著前方說到：“跨過那座山，就是魔族了。”

何長明手掌支在額頭，頂著耀眼的日光向前眺望去。高聳入云的山嶺在天邊形成一道塹，把南北兩方隔開，如果站在一側去看，甚至可以看到巨大的云團由北向南撞擊著山脊，卻被山脊一次次的打退，只能在北方不斷的翻滾。

山嶺用它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人族，讓他們不受酷寒的折磨。

“只從書中讀到過山嶺之壯觀，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何長明說到。

“所以這里少有人把守。”林冬瑾說到，對平常人，甚至很多修士來說，這道天塹是不可能跨越的。

而對他們來說，山是好爬的，只是山的那邊，是全新的生活，該怎么面對呢？正好爬山的時候想想。

“走吧，爬山了。”林冬瑾一聲把何長明的思緒拉了回來，二人并肩向山腳走去。

爬山是最枯燥的，好在林冬瑾有很多故事，那些何長明在人族的書籍里看不到的故事。

兩人身體微微前傾，手里杵著一根路邊扯來的樹枝，做足了爬山的架勢，但就是看不到一滴汗水，也不見半分喘氣，還在有一著沒一著的聊著天。

“你這次不會要直接帶我去你們的王宮吧。”何長明問道。

“當然不，那就是綁架了，你既然自己愿意來魔族，應該有所打算吧。”

“我來魔族沒有啥目的，就是看看魔族的光景，過過魔族的生活，好教我知道，我的同胞們在山的另一邊過著什么樣的生活。”

林冬瑾點點頭，說到：“那我們只能找個小村子，不然容易被認出來。”

何長明哈哈一笑，說到：“圣女的功績，真是遍布天下啊。”

說著說著，二人爬到了山腰處。何長明在半路中停下來，他側過身子，俯瞰著下方那自己生活了十六年的土地，只是太高了，竟看不到裊裊炊煙，只能看到鱗次櫛比的房屋，以及農田。

“確實很美啊。”何長明感慨到。

林冬瑾點點頭，說到：“可人族就是不滿足，為什么擁有得越多，卻越不知足呢？。”

“因為個體的差異。你無法擁有最多，你便有渴求。”

“那放開全民修行的魔族，隨后也會有相應的問題。”林冬瑾說到。

“不必太糾結于此，這并非是什么壞事，反而是一個族群進步的象征。”

林冬瑾覺得李志文的做法沒有錯，何長明說得也沒問題，問題在人的心里。

“掌權者要做的，無非國富民強，其他的問題，先達到那一步再說，畢竟，生存是第一要義啊。”何長明看著下方平靜的村落，說到。

林冬瑾點點頭，她忽然覺得自己好像不是一個適合掌權的人，她可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但也僅限于此。再往前一步，自己即便想得到，卻不一定做得到。

之后，攀登山頂的腳步沒有再因為人族的光景而停留，兩人達到山頂時已經是深夜了。雖有靈氣護體，即便是鋪了一層雪的山頂，他們也感受不到冷，但一片凄涼的景象也讓人不愿停留。

“下山就快了。”何長明在給林冬瑾打著無效的氣，可林冬瑾哪能不知下山難。

山南和山北并沒有明確的界限，雖說是到達了頂峰，但峰里還有峰，又翻過了數座山頭，二人才算是到了魔族的境內，只不過夜里看不清。

“怎么都看不見燈光啊。”何長明視線所及，一片黑暗。

“出了太陽你就知道了。”林冬瑾說到。

何長明對此還是充滿了期待的，這和旅游是擁有相同的意義的，來到一個自己沒去到過的地方，這種新鮮感和期待感，讓何長明的心情極好，所以腳步也變得輕快。

爬山真的很無聊，特別是在晚上，眼中除了路，就沒有其他。

直到后半夜，二人達到了山腰處，何長明停下腳步對林冬瑾說到：“歇一下吧，這里正好，再往下走，可就看不到風景了。”說完他就坐在地上，靠在一顆大石頭上，隨便找了個地方休憩一會兒。

林冬瑾點了點頭，對何長明的要求表示充分的理解，便也找了個面朝魔族的地方坐了下來，可她沒有休息，而是直視著山下那一片土地，陷入了沉思。

太陽從東方漸漸升起，沒有帶來多少溫暖，只帶來了些許刺眼的陽光。

睡得正朦朧的何長明被陽光照得眉眼間皺了皺，然后緩緩睜開，第一眼只看見了太陽，第二眼就看到了林冬瑾站在懸崖邊，手負在身后，靜靜的向下方看著。

他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雜草和塵土，來到林冬瑾的身邊，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只看到一片荒蕪的土地，還泛著點些許黑色，上面雜草都少有幾根，樹木便更不待說。

處處看得見皸裂成一塊塊的薄薄的土層。沒有任何生機。可他卻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就從這片土地里滲出的，那股該死得虛無的氣息。

但這一片千里赤地還是讓何長明感到些許震撼。

“這是……”

“我們稱之為敗土，這片土地不能生存，無法治理。說他是魔族的疆土也對，但實際上，只是沒有人愿意要而已。”

“為什么會治理不了？”何長明問道。

“不知道，但現存的任何手段，都無法讓它變得能讓人生存，更不用談肥沃。”

何長明不知道怎么的就想到了那三塊玉牌，他拍了拍林冬瑾的肩膀，認真的說到：“你會看到這里變成農田的一天。”

他突如其來的自信讓林冬瑾一楞，原本是一句安慰的話，林冬瑾卻若有其是的問道：“你是認真的嗎？”

何長明也鄭重其事的回答：“非常認真。”他不知道哪里來的自信，但他就是有這種直覺。

林冬瑾忽然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當她再抬起頭的時候，眼中盡是陽光。

“走吧，我們還要用很長的時間去跨過這片敗土，不能在這里浪費時間了。”說罷轉身就走，那氣質，說不出來的颯爽。

接下來的幾天，二人先下了山，面對著近百里的荒地，依靠著太陽的起落艱難的辨認著方向。饒是林冬瑾對魔族萬般熟悉，也無法把魔族每一寸疆土都刻在腦子里，但她還是依靠著記憶，指出了一個小村落的方向。

在一片敗土上行走上百里，對修行者來說格外的煎熬，因為這片土地沒有絲毫的靈氣，可修行者不論是辟谷還是隔絕環境對他們的影響，都是要消耗靈氣的。就以這百里的敗土來說，人族之中，氣海境以下是走不過的，更遑論面前還有一座大山。

何長明和林冬瑾卻少受此限制，他們畢竟是修得了暗戀你的人，但這種閉塞感，作為任何一個修行者都不會感到舒服。

不輕松，但順利的征服這一片敗土后，二人終于踏入了一片樹林里。

何長明在樹林里穿梭了幾個來回，確認了好幾遍。最終的結果都是：這個地方的植物和人族沒有多大的區別。隨即就對這個地方少了些別樣的期待。

“這里有人活動的痕跡，看樣子村落就在前面了。”何長明說到，剛剛在樹林里穿梭也不全是為了找點新鮮。

“嗯，不過，去之前，得做點事情。”林冬瑾說完，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何長明隨即反應過來。

只見林冬瑾手指輕輕在左右眼分別一捏，兩個指頭大的透明瓣膜就被取了下來，隨之而現的，是一雙如寶石般通透、幽藍的眼睛。

何長明對這雙眼睛并不陌生，但每次看到，他都覺得異常的瑰麗。

輪到自己了，何長明對血脈的運用其實還不是很熟練，但已經掌握了控制之法，其實全在氣竅里。

何長明用靈力在體內遍尋氣竅，然后試著激活它們，之前的氣竅都處于半沉睡狀態，在某一種力量的約束下，沒法完全發揮出來。現在，他就是要沖破那重限制，讓自己的氣竅活過來。

好在那股約束的力量并不完整，何長明幾番嘗試便發現了問題的所在，那是一種禁制，但施展的時候被什么力量給中斷了，殘存的碎片遍布在他的身體里，被他一點點發現。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何長明的氣息漸漸斂起，他緩緩睜開眼，一如林冬瑾的那雙瑰麗的眼睛，何長明正式的，成為了魔族的一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