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留戀(2)
- 迷鹿與薔薇
- 蔡城里
- 3460字
- 2021-09-10 20:31:41
時間在腦海只是一瞬,陳津燃驀然驚醒,耳中聽見催促的門鈴聲。他竟不自覺地睡了過去,心中驚懼,連忙起身顧自打量,發現已不在原來的位置上,趴到了茶幾邊。茶幾上放著一張紙、一支筆。
他拿起紙看,上面寫著“把浴缸下面的東西拿回來”,陳津燃不及多想,他把紙塞進褲兜,走去開門。
溫亞楠看起來有點尷尬,連說話也不伶俐了些,眉頭玩味似地蹙著。但蘇有待完全不以為意,沒有寒暄,沒有鋪墊,冒昧地擺著老熟人的姿態。
“我們要去簡遙的案發現場看看,他說要順路過來找你,我就帶他過來了。”溫亞楠說。
“順路?”
“這叫特意順路過來”蘇有待說著進了門,“快點進來再說,熱?!?
溫亞楠無奈地笑笑,露出詢問的眼神,陳津燃也笑了,趕緊擺出請的手勢。
三人走過一段走廊,折進玻璃門內,來到實驗里的大廳。
“靠,這地方真大,還空蕩蕩的,玻璃后面都是什么呀,不能進吧?”
“是的,工作區域。你們喝點什么不?”
“不用了,一下就走。”溫亞楠說。
“給我個飲料吧,冰的,我這人廢腦子,喝點甜的。”
“沒有?!?
“那咖啡吧?!?
“也沒有?!?
“有什么?”
“水。”
“那你還問什么?”
“不好意思,順口問了,習慣性地禮貌?!标惤蛉及褍杀旁诓鑾咨稀!白??”
溫亞楠坐下了,蘇有待看著兩幅畫。
“這倆畫掛著挺合適啊,迷鹿和薔薇,真有意思。”蘇有待換著角度欣賞。
陳津燃陪溫亞楠坐著,說:“上次你說買魚,后來怎么一直沒回來,借尿遁啊?”
“還說呢,還不為了你?!碧K有待走過來,坐下。
“哦?”
“也不想想那魚那么貴,我哪買得起,而我是你朋友,你說你朋友連魚都買不起,那不是讓你在前女友面前丟人?為了你的面子著想,我只好走了。我犧牲多大啊?!?
“呃,好像是這樣。不過,哪能讓你付錢,送你不就完了?!?
“啊,那你不早說,哎呀,有點虧?!碧K有待扼腕嘆息。
“你們還要去現場?”陳津燃問溫亞楠。
“對,他還沒去過,要去看看?!?
“是的,我打算認真介入這個案子的調查,相信我,有我的幫助,沒有破不了的案子。”蘇有待說。
“那你們來找我——”
“對,我假設你就是兇手?!碧K有待。
“啊”,陳津燃瞪大眼睛,吃驚地看著兩人。
溫亞楠苦笑著點點頭。
“我已經把卷宗都看了,發現沒有任何證據顯示你是兇手,兇手就是趙桐,這很奇怪啊,說明什么?”
“有什么奇怪,這說明我就不是兇手?!?
“錯,我已經假設你是兇手。所以,這說明你了完成一次完美的犯罪——一場不可能的連環兇殺案,而且成功栽贓。”
“有病吧。”陳津燃不高興地說。
“別急眼,不就是一個假設嗎,皮不痛肉不癢的。”蘇有待向溫亞楠努努嘴?!笆前??”
“那個”,溫亞楠答道,“我也被假設過。”
“ok,請繼續你的表演。”陳津燃說。
“既然完成這了么優秀的犯罪,人就很聰明了,怎么就敢靠一份遺囑要遺產了,還天天在警察跟前轉悠,真心實意地幫忙破案。各種行為,實在與精心布局殺人的兇手他應有的行為模式全然不同,看細節,心理分析,亞楠是個中好手,靠演,我覺得你逃不過她的眼睛,而且也不能這么啊演,這個不合我的邏輯建模。你根本不在乎自己像一個兇手,這一點,最不像是一個兇手。
所以,你和兇手有相矛盾的行為模式,這說明什么?”
“說明我不是兇手啊,還有什么?”
“廢話,那還用你說?現在你是兇手,卻出現了這種狀況,那會怎樣,豈不是很有意思?”
“什么意思?!?
“亞楠有一個看法,我也有,我覺得我的好。”
溫亞楠在旁邊啐了一口。
蘇有待繼續說:
“我看了一些關于你們課題組的資料,高深的研究我不懂,就不說啦。你們方向性的一個想法涉及心理學,還挺有意思。
你們對思想看法很奇怪,思想是滿足生存和繁衍的被動發生的存在。這種滿足過程是精神層面的調節機制,它高于肉體的調節機制,但本質相同,都是為了讓生命存續下去。”
“簡單來說,有點這個意思?!?
“滿足生存,很好理解,餓了要吃飯,小鹿受驚了,要確定一下是否安全,這是安全感的滿足。人自私、怯懦、嫉妒、幸災樂禍,背后都有安全感式的自我滿足。至于滿足繁衍,那就要復雜一些,某方面來說,它超生存,甚至反生存,所以,人同時又無私、勇敢、謙遜、悲傷、自我犧牲和愛。這兩者相互交織,其中復雜不是我能知曉,但是我知道,既然把思想與生理反應同質化,那么這種滿足就是必須的,就像餓了要吃飯,否則要生病,要變態?!?
“然后呢?”
“受此啟發,我設想了一個模型。這么說,我其實永遠到不了這個世界里叫“我”的那個人。所以,人,就像電影里的主角,而思想就像那個看電影的觀眾,看電影要享受,要感動,這些都是滿足,否則看不下去。觀眾只有一個主角,只能站在主角這里看這花花世界,卻不能改變主角的命運。但是作為觀眾,可以降低一點要求,變得容易滿足一些,或者自欺欺人一下,或者構建希望,用未來之滿足安慰一下現在,總之,要在主角的遭遇里得到樂趣,以便把電影看下去。
可當這個主角的遭遇實在是太慘,觀眾無論如何降低需求,都無法得到滿足,怎么辦,餓極了,要生病,電影看不下去了。這時,為了電影能夠繼續看下去,瘋狂的觀眾選擇脫離主角的角度,換一個有滿足感的角度去看電影。沒想到吧,觀眾換了一個了新的主角,站在一個新的角色那里,電影突然好看起來,世界還是那個世界,我是新的我。其實,我們平時就經常使用切換角度這個心里功能,例如自嘲式的幽默和不求回報地取悅他人。
而現在,你把這個功能用到極致、病態,那就產生了,心理學所說的人格分裂。
我覺得人格分裂更像是精神層面強大的調節,它把意識里的我提升了一個維度,站在一個構建起來的新的我,去俯視原來的人生,它重新構建了自我滿足的機制,帶著原本無望的生命一同活下去。
視角升維,人格重新創建,npc跳到了游戲玩家,看似被迫,實際上簡直是功能上的大進化。那寫個遺囑啥的,又算什么。我想一般的人,可能構建不了存在過的人格,因為學識和能力的局限,但你不一樣啊,你說對吧,陳博士?!?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怎么越聽越糊涂?!标惤蛉颊f。
“那我再問一下,你和兇手有相矛盾的行為模式,這說明什么?”
“說明我不是兇手啊?!?
“不,說明你人格分裂。”
“什么,我呸?!标惤蛉技钡?,“你才人格分裂呢。”他一停,又忍不住笑了起來,說:“你們還真挺能扯的,那溫警官的看法呢?”
“亞楠推出結論更荒謬,說甄嚴教授發明意識傳輸的技術,把他的意識植入到你的身體了?!碧K有待搶先說道。
“起碼能解釋那份遺囑?!睖貋嗛跞醪遄臁?
“也挺離譜,但起碼是科幻片,而蘇先生,你這個是恐怖片啊。”陳津燃笑著說,他看著溫亞楠淡淡地問:“溫警官對我們的研究很了解?”
“我胡亂猜測,知道你們研究重大,我可沒有說了解?!睖貋嗛卮?。
陳津燃點點頭。
蘇有待又說:“我覺得目前不存在那樣的技術,而且按你們說的,思想應存在而生,是各種反射的集合,那它是不可能脫離原來的存在,也就無法轉移,對不對,你們總不能自相矛盾。至于人格分裂,陳博士,陳大金是你哥哥,他可是一個變態殺手?!?
陳津燃一愣,說:“我知道警察一定會查到這個,我沒有主動說,實在是不愿意提,況且時日久遠,我當時還是個小孩子,也記不得什么。如果與案子無關,希望你們給個面子,別再問我這個?!?
“好吧,不勉強,而且你放心,我們不會說出去,蘇有待身上也有保密協議?!睖貋嗛f,看著陳津燃。
“難道兇案現場的相似只是巧合,陳博士,不會你的身上藏著你哥哥的人格吧?”蘇有待說。
“話說到這份上了,我感謝你們的坦誠。不過無論是意識植入,還是人格分裂,只要我不是兇手,這些都沒有意義,是吧。雖然趙桐是兇手,這一點我存有疑慮的,但是我不是兇手,這點無需懷疑,其實你們也是認定的,不是嗎?”
“只是做個假設,這是我慣用招式,你別介意啊?!碧K有待笑了笑。
“好吧。對了,你假設溫亞楠是兇手,又推論出什么?”陳津燃問。
“那可精彩了?!睖貋嗛獡屩卮穑耙环諒澞ń牵詈蟮慕Y論是,這個世界存在一個強大的地下女權組織,該組織的女人擁有無上的權力,我和簡遙就是該組織的成員,我二人因為爭奪面首而相互開戰,最終簡遙輸死敗亡,面首甄嚴也死于我的余怒之下?!?
“哈哈,這也不是不可能,那簡遙的面首可不少,至于——”陳津燃看向溫亞楠,呵呵一笑,便打住話頭。陳津燃右手伸進褲兜,碰到紙條,又收回,去拿水喝了一口,說:“給你們這一鬧,我今天都不想工作,又想著破案了,那個趙桐怎么后面就不來電話了。”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留意到警方的搜捕行動,有了警覺,就不敢再和熟人聯系。”溫亞楠說。
“可能吧。你們還要去簡遙的現場?”
“對,時間也不早,我們該走了?!睖貋嗛f。
“陳博士,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蘇有待問。
“額,也可以,今天先不工作,就當休息了?!标惤蛉颊f。
三人前后出門,臨走前,陳津燃拿了一件短袖襯衫,穿在T恤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