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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冰山上的來客(六)

在冰山南面塔哈爾的小戈壁上。

蒙面女人抱著金雁從圍墻里走出來。卡拉莫名其妙地在背后跟著她。她順風放開了金雁。金雁展開雄健的翅膀向北飛去。

蒙面女人:“向北,向北,自由地飛吧,我多羨慕你……”她雙手捂住臉在垂頭低泣。

卡拉:“你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

沒有回應。

卡拉:“你的面紗不知什么時候可以除去?我們這里沒有這種風習!”

蒙面女人:“我是按照我們的風習生活的!”

卡拉:“蒙著它太悶氣了……”

蒙面女人:“莫如說你是想看看我長的什么樣子!”

卡拉:“也許我永遠沒有為你揭開面紗的福氣……”

蒙面女人憤憤地扭身向圍墻里走去。

禮拜堂。

賽密爾斜倚著氈子上的靠墊,迷惘地望著咖啡壺里蒸騰的霧氣……

熱力普:“先生,江得拉又不如意……”

賽密爾:“我們地下的明珠會佑護著他們!”

熱力普:“可江得拉萬一要……”

賽密爾:“我現在并不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我說過,要再下上另一道保險鉤,把中國騎兵鉤??!”

蒙面女人在拱門口出現了。

賽密爾:“高貴的女士,我們并沒有請你!”

蒙面女人四下打量著。

熱力普:“巴里古兒,你有什么事?”

蒙面女人:“江得拉還沒回來?”

熱力普:“不知道?!?

賽密爾:“對不起,勞你請卡尼力來!”

蒙面女人扭身走了,賽密爾陰沉地望著她的背影。

在一座圓頂暗黑的小土屋里,蒙面女人狠狠地把袖筒里的刀子插在壁上,倚住墻壁嚶嚶地哭泣……

禮拜堂里。

賽密爾:“聽著,卡尼力,用你的手把巴里古兒送到另一個世界去!”

卡尼力:“殺人?”

賽密爾:“除害!”

卡尼力:“她是個善良的姑娘……”

賽密爾:“她是個詭計多端的女間諜。你太忠厚了,卡尼力!”

卡尼力:“我受騙了?……”

賽密爾:“她企圖隨我的旅行隊,取得合法的權利,混過中國邊境去……”

卡尼力:“真是一條狐貍……”

在尼牙孜門前的草地上。

傻姑娘愁眉不展地向東南趕著羊群。

新娘剛從卡子回來,在門前拴馬,見傻姑娘把羊群遠遠地向東南趕去,便急忙向她追去。

傻姑娘回頭望了一眼,她看見新娘子追來,便停下,卷上一支莫合煙。

傻姑娘:“抽吧,新娘子!”

阿依仙木:“我不會!”

傻姑娘把莫合煙燃著,迅速地趕著羊群走了。

阿依仙木:“往哪兒趕,朵絲儂莎阿汗!”

傻姑娘眉開眼笑地:“走,一塊去撿玉石去!”

阿依仙木:“到哪兒?”

傻姑娘:“不遠,走吧!”

兩個人一邊唱著,一邊笑著,過去的一切彼此似乎都互相諒解了,輕松愉快地遠遠地走去……

在尼牙孜的土屋里。

尼牙孜正坐在氈子上喝著酸奶,阿不力孜提著鞭子從外邊進來,他蹲下盛了一碗酸奶,剛端到嘴邊又停下了。

阿不力孜:“爹,阿依仙木呢?”

尼牙孜:“可能放羊去了。”

阿不力孜:“朵絲儂莎阿汗呢?”

尼牙孜:“一塊去了吧?”

阿不力孜撂下碗,抬身就向外走。

尼牙孜:“干啥去?”

阿不力孜:“我去看看!”

尼牙孜:“倆人在那兒……”

阿不力孜:“爹,你糊涂了?”

尼牙孜:“我糊涂啥?”

阿不力孜:“她們倆在一塊會鬧事的!”

尼牙孜:“不會!”

阿不力孜:“好不了!”說著急忙走出去。

尼牙孜頗不以為然:“黃老鼠搬石頭,哼,沒事找事……”

阿依仙木隨著傻姑娘趕著羊走到了無名溝口。

冰山的腳下又漸漸浮起一層黑霧。

阿依仙木看看天色,警惕地停住腳步:“朵絲儂莎阿汗!”

傻姑娘笑嘻嘻地望著她。

阿依仙木:“要變天了,走,回吧!”

傻姑娘:“溝里有避風的地方?!?

阿依仙木:“不,不去了?!?

傻姑娘:“走吧,里面玉石多著哪!”

阿依仙木:“你不怕溝里有野獸?”

傻姑娘:“哪有那么容易就遇上!”

阿依仙木:“可要遇上呢?”

傻姑娘:“好,你回吧,你不愿去,我一個人去!”

阿依仙木揪住她:“不,你不能一個人進去!”

傻姑娘冷眼望著她:“新娘子,你管得太多了!”

阿依仙木嚴肅地:“這我要負責任的!”

風暴起來了。天昏地暗,飛沙走石。

傻姑娘反手揪住新娘子:“你負什么責任?”

阿依仙木:“不許任何人進去!”

傻姑娘:“好,那咱們就一塊進去?!庇餐现白撸M去,進去避避風!”

阿依仙木鎮定地審視著她:“朵絲儂莎阿汗,你要做什么?”

傻姑娘:“嘻嘻,給新娘子找幾塊玉石!”

阿不力孜冒著風暴趕來。

阿依仙木:“撒開!”

阿不力孜:“傻子!你要干什么?”

傻姑娘:“好哇,全來了,明說吧,我要報仇!我守了幾年的羊羔,你給我從嘴里奪走了!”

阿不力孜:“撒開!”

傻姑娘揪住新娘廝打著?!安恍?,有她沒我!”

阿不力孜一把摔倒傻姑娘?!白?,快走,阿依仙木!”

阿依仙木:“不,要走一塊走,誰也不許留在這兒!”

傻姑娘放聲哭號,一邊向回走,一邊數數搭搭地罵著……

阿不力孜在風里攔著羊子。

阿依仙木凝視著傻姑娘的背影,她自怨自艾地:“真麻痹,撿什么玉石呢?”

沙比爾·烏受帶著一個巡邏小組,冒著風沙向國境線上奔馳,突然發現正前方在塵沙彌漫中,隱約有一個人影從河谷里爬上來……

沙比爾:“下馬隱蔽!”

戰士們下了馬隱蔽在巨石的背后。

蒙面女人垂著頭,全身水淋淋的,走過了巨石,卻不防沙比爾·烏受從背后沖出來,用槍口逼住她。

沙比爾:“站??!舉手,往哪兒去?”

蒙面女人:“回家!”

沙比爾:“從哪兒來?”

蒙面女人:“南邊!”

沙比爾:“家在哪兒?”

蒙面女人:“葉城。”

沙比爾:“你叫什么名字?”

蒙面女人:“朵絲儂莎阿汗!”

沙比爾:“叫什么?”

蒙面女人:“朵絲儂莎阿汗!”

沙比爾:“幸虧你遇見我了,別人還真不了解你!捆起來!女間諜,你想冒名越境,你個瞎眼的烏鴉,妄想!”

戰士們把蒙面女人捆起來。

沙比爾:“緊點!”

蒙面女人被戰士們縛在馬上向回疾馳……

風沙停息了。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昂然站在冰山哨位上。

辦公室里。

楊光海焦急地踱來踱去。

沙比爾·烏受也煞費心機地搔著腦皮。突然他照桌子狠狠地擂了一拳,忽地站起來:“排長,就是冒名頂替企圖越境的間諜,這回沒問題!”

楊光海:“敵人不是不了解尼牙孜有個女兒,可為什么偏頂朵絲儂莎阿汗的名字呢?”

沙比爾:“嗯,可也是……”

楊光海:“眼看‘將軍’了,怎么又出這么步棋?二班長,這要一步走錯就前功盡棄呀!”他的手指急劇零亂地敲著桌子:“要和敵人爭主動,搶時間……時間哪,時間,不能再拖延了……這要是假的,她公開越境的目的是什么?可她要是真的?哦!對,帶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去認認!”

沙比爾:“是!”

蒙面女人已經松了綁,倚著禁閉室的墻壁無聲地暗泣。

沙比爾·烏受推開門,帶著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進來。

沙比爾:“你看看他是誰?認識不?”

蒙面女人抬頭看看,又垂下頭去。

沙比爾:“把臉掀開,讓他看看你!”

沙比爾:“你哭什么?眼淚也救不了你!”

蒙面女人突然像火山爆發似的:“我的眼淚是為我自己流的,給我個痛快吧,我愿意死!”

沙比爾·烏受氣憤地解下皮帶,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急忙把他拖出去。

司馬宜:“班長!”

沙比爾:“對敵人講甚么客氣!”

哨兵它什邁提“當啷”一聲把禁閉室的門上了鎖。

司馬宜推著班長進了辦公室。

楊光海:“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據你看呢?”

司馬宜:“朵絲儂莎阿汗就在這兒,怎么還會有第二個呢?”

楊光海:“那她會是假的?”

沙比爾:“這有什么懷疑的……”

楊光海焦躁地在地上繞著圈子,自言自語地思索著:“那么是我錯了?……”突然他果斷地停?。骸昂茫瑐漶R,上送!”

緊接著報務員從里屋出來,拿著一份電報,電文是:“立即對質!”

楊光海毅然地反復念著電文:“嗯?立即對質……”漸漸地面現喜色,歉意地搖搖頭:“做一個邊防軍人,要時刻保持高度的清醒,才能正確地判斷情況……”他抬眼望著二班長:“這是誰說的?”

沙比爾:“這是總卡首長經常對我們的指示!”

楊光海:“你對這個精神是怎么理解的呢?”

沙比爾:“就是警惕我們要保持冷靜、沉著,也就是說腦袋不要發熱!”

楊光海:“是啊,我的腦袋剛才也有點溫度太高哇!好啦,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你馬上去請尼牙孜和朵絲儂莎阿汗來卡子上做客!”

司馬宜:“是!”

楊光海:“要快,要一定完成任務!”

司馬宜:“是,沒問題!”

尼牙孜的家里。

司馬宜:“尼牙孜大叔,排長請你們父女倆去做客?!?

傻姑娘:“甚么事啊?”

司馬宜:“我不大清楚……”

尼牙孜:“是批準了你的親事吧?”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紅著臉垂著頭,半天說不出話來。

傻姑娘:“我不去,怪害臊的!”

尼牙孜:“去吧,戴上花帽子,穿上新皮靴?!?

司馬宜:“快走吧?!?

阿依仙木:“羊宰了嗎?”

司馬宜:“宰了?!?

阿依仙木:“爹,回來給我們帶一只羊腿??!”

尼牙孜:“好,你等著吧,孩子!”

尼牙孜一手推戰士,一手拉姑娘,興高采烈地擠出去。

邊卡辦公室。

楊光海招呼著尼牙孜父女剛坐下,一揮手,沙比爾·烏受便把蒙面女人推進來。

傻姑娘嘴里叼塊瓜干,望見蒙面女人,驚恐地怔住……

楊光海:“朵絲儂莎阿汗,你看奇怪不!今天我們又遇見個朵絲儂莎阿汗,我想你們倆認識認識,倒是很有趣的事……”

突然傻姑娘面色蒼白地喊著:“魔鬼,你蒙著臉我也認得出你是誰!巴里古兒,你個千刀萬剮的,這回可落到我們手里了!排長,快槍斃她,給我們全家報仇……”

蒙面女人驚叫一聲:“怎么?你還活著?”便撲過去,死死地卡住傻姑娘的脖子,傻姑娘拼命地掙扎著、喊叫著……

尼牙孜和沙比爾急忙把蒙面女人拉開。

楊光海:“帶下去,注意看管,別讓她逃了!”

戰士們把蒙面女人拖出去。

排長遞給傻姑娘一碗水,傻姑娘抱著水碗顫抖地灑了滿身……

傻姑娘:“她從哪兒鉆出來的?巴里古兒,這個魔鬼!”

楊光海:“巴里古兒?”

傻姑娘:“槍斃她,排長,她是江得拉的姨太太!”

楊光海:“放心,朵絲儂莎阿汗!”向二班長:“咱們得張羅著吃抓飯了!”

尼牙孜不滿地:“謝謝吧,排長,我們回去了!”

楊光海:“大叔,那我就不留你了!”

尼牙孜悻悻地攙著傻姑娘走了。

沙比爾:“排長,這回我沒說錯吧?是真假不了,是假不能真!”

楊光海:“二班長,你帶一個組到尼牙孜家東南兩千五百米的洼地里埋伏,只要有人從西北奔東南去,不問是誰,你就抓來!”

沙比爾:“是!”他莫名其妙地拍著腦門走出去:“這腦袋,今天也沒發熱?。俊?

木箱子里的花骨朵兒,已經咧嘴了。

司馬宜正往木箱里澆著水,排長從背后走來,一手拎著東不拉,一手拉住他。

楊光海:“把缸子撂下,走!”

司馬宜:“排長,干什么?”

楊光海:“唱個歌吧!”

司馬宜:“唱個什么歌?”

楊光海:“你小時放羊時最愛唱的!”

司馬宜:“那有啥意思!”

楊光海:“唱唱聽聽嘛!”說著走到禁閉室附近。排長把東不拉遞給哨兵它什邁提,它什邁提向禁閉室里努努嘴,排長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司馬宜:“排長!”

楊光海悄聲地:“大點聲,這是命令!”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無可奈何,勉勉強強地坐在大頭羊犄角上唱起來,它什邁提彈著琴輕輕地應和。

禁閉室里的女人漸漸停止了啜泣,靜靜地傾聽著外面的歌子……

尼牙孜的家。

傻姑娘走進屋子,便扯了床被倒在墻角蒙頭睡下。尼牙孜隨后跟進來:“喝碗酸奶呀,進來就倒下!”

阿不力孜和新娘從外邊攔羊回來。

阿依仙木:“爹,羊腿呢?”

尼牙孜:“唉……”

傻姑娘忽地掀開被子起來:“爹呀,這個家我一天也呆不了啦!”

尼牙孜:“又怎么了?”

傻姑娘:“今天他們兩口子打我一個!”

阿不力孜:“你別胡說,是你打人,還是人家打你了?”

傻姑娘:“阿不力孜,一碗水要往平端,別冷一個、熱一個的……我對得住你?!眰囊褬O,“姐姐說話就算,不能讓你為難……苦水讓我一個人喝,有眼淚往心里咽……姐姐一定離開你們就是了……”說著她便擦把眼淚向外走去。

尼牙孜對兒子:“你看,我就知道你……”

阿依仙木:“爹,這不怨他!”

尼牙孜:“行,算你們有理!”老人氣昂昂地出去追傻姑娘。

門外,傻姑娘已經翻身跳上馬去,尼牙孜緊趕幾步,扯住馬韁繩。

尼牙孜:“孩子,你干什么?”

傻姑娘:“爹,我悶得慌,讓我散散心去。”

尼牙孜:“孩子,你可別胡思亂想……”

傻姑娘:“爹,你撒開,我繞個圈子就回來?!?

尼牙孜:“聽爹說,別讓爹再操心了……”

傻姑娘:“爹,你撒開!”

尼牙孜:“傻孩子,這可不能依你了!”

傻姑娘悄悄地從懷里抽出一把尖刀:“爹,你撒開!”

尼牙孜:“孩子,爹跟你一……”

突然傻姑娘一翻腕子,忽地一刀向老人刺去,尼牙孜驚呼一聲,踉蹌地倚著土墻站住。

阿不力孜和新娘聞聲趕出來,傻姑娘已飛騎向東南逃去。

阿不力孜:“你把爹攙進去,我去追她!”

阿依仙木:“不,我去!”

她抓住一匹馬飛身追去。

尼牙孜老淚縱橫地望著逃去的傻姑娘:“怎么能恩養成仇啊……”

沙比爾·烏受隱蔽在洼地里,看見有人飛馬奔來,急忙把馬一帶,攔住去路。

沙比爾:“往哪兒去?站??!”

傻姑娘瘋狂地奔著,奪路而逃。

沙比爾·烏受縱馬追過去,一把揪住頭發,把她扔在地上。新娘隨后趕上來,跳下馬,撲在她的身上,牢牢地按住,搜出她的刀子。

沙比爾·烏受帶轉了馬頭,望著原形畢露的傻姑娘。

沙比爾:“哦……原來你是假的!捆上她,緊點!”

滿天云霞。

禁閉室前歌聲繼續……

蒙面女人:“是他?……不……不會的……”

這歌聲是多么親切、多么熟悉,這歌聲使她又呼吸到故鄉草地的芬芳,這歌聲又引起她一串漫長的回憶,面紗的角上掛著一顆淚滴,她不由自主地輕輕地和著……

排長側耳聽著,然后示意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漸漸弱下去,漸漸停下去……

它什邁提張著嘴,一邊聽著,一邊彈著。

司馬宜小聲地:“排長,怪!”

楊光海:“沒什么可怪的,她才真是你的未婚妻!”

蒙面女人繼續唱著。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又聽了聽。

司馬宜:“是她,是她,這不會錯的!”

楊光海:“你喊喊她試試!”

司馬宜:“朵絲儂莎阿汗,你看看我是誰?”

蒙面女人忽地撲到了窗口,一把撕落了面紗,一對明亮、驚訝的大眼睛,眨動了幾下,目光便直射在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的臉上:“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

司馬宜:“真是你!”

真姑娘:“給我紅花,我的紅花呢?”

年輕戰士的眼淚奪眶而出……

排長“咔噔”一聲開了鎖。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沖進去,真姑娘伏在他肩上痛哭。

它什邁提瘋狂地彈起一支快樂的曲子,排長輕輕地拍拍他的肩膀,他隨著排長一邊彈著,一邊走了,走遠了……

司馬宜·阿不都力密提拉著真姑娘出來,坐在大頭羊犄角上。

司馬宜:“告訴我,朵絲儂莎阿汗,這么些年,你……”

真姑娘:“我一直在仇恨、不幸、苦痛、思念的日子里活著……”她凝視著司馬宜的臉,在她面前出現了:

小男孩手里捧著紅花,牽著羊,張皇失措地擠在人叢里。

一個巨形大漢把小姑娘挾上馬去。

一陣零亂的馬蹄拖著一具尸體。

小姑娘掙扎著,風快地擦著小男孩的面前過去了。

小男孩哭喊著向村外追去……

她的聲音:“那天,跑出很遠,我還聽見你的哭聲……后來江得拉殺人有功,當上了塔什庫爾的偽縣長,他的姨太太巴里古兒,就強迫我做她的使女!……”

……冬季,小姑娘被巴里古兒赤身裸體地從房子里推到雪地里。

江得拉提一桶水,劈面向她潑去!

夏季,一堆熊熊的牛糞火,江得拉與巴里古兒掄著皮鞭,趕著小姑娘赤足在火里走來走去……

她的聲音:“一年又一年,我在苦難中長大了……”

冰凌化成一滴滴的水珠。

水珠匯成千百條奔流的水渠!

纖細的冰柱上,高舉著如屋的巨石。

冰柱被流水沖斷了!

巨石轟然坍塌,向山下滾去……

她的聲音:“有一天說是共產黨、解放軍來了……”

……巴里古兒逼著她和巴里古兒換了衣服,給她披上面紗,強迫她騎上駱駝……

幾十峰駱駝,馱子歪歪扭扭,狼狽地上路了!江得拉和十幾個匪徒騎著馬,押解著七名囚犯。

巴里古兒穿著她的破爛衣服,也夾在囚犯的隊伍里……

她的聲音:“記得離這兒不遠,在一家門前休息。”

……駱駝、馬匹散亂地停在尼牙孜門前。

尼牙孜和他的妻子慌張地端出了飯和奶子。江得拉閉目養神,躺在氈子上假寐。

突然,巴里古兒破口罵著:“江得拉,你個千刀萬剮的,你還想把我們帶到哪兒去?”

彪形大漢:“鬧什么?”

巴里古兒:“我們不走了?!?

囚犯們:“對!死,死在中國;活,活在中國!不走了!”

江得拉翻身立起,掏出手槍:“也好,去份累贅!”

匪徒們把囚犯趕到草灘邊上,江得拉手槍一掄,囚犯們一個個倒下去……

真姑娘隔著面紗望著巴里古兒倒下去。

真姑娘迷惘地望著司馬宜:“她為什么和我換衣服?她為什么又混在囚犯一塊?我親眼看見她中彈倒了……怎么她還活著?”

司馬宜:“全明白了,那是訂好的圈套,讓尼牙孜中他們的苦肉計……”

真姑娘:“這群惡魔大概快把我帶到天邊了……一個外國人讓江得拉賣掉我,可江得拉又想霸占我……我想家,想你,也想報仇,所以我說:‘江得拉,你啥時候帶我回國,我就啥時候嫁你!’可我心里明鏡似的:‘你啥時候帶我回國,我啥時候殺你!’……頭些日子,他把我帶回冰山南面。這回我知道時機到了,可當我準備動手的時候,他又失蹤了……昨天,那個外國人調唆人們突然把我捆綁起來,我知道我的噩運到了,我將永遠什么都看不見了!”

戰士激動地握住她的手,焦急地望著她:“那后來呢?”

真姑娘:“后來是這樣的……”

在激流洶涌的河岸上,真姑娘被倒剪兩臂地捆著,卡拉握著刀子在后面押著她向北走。

卡拉:“你不要記恨我,這是有人讓我送你到另一個世界上去!”

真姑娘:“我知道……”

奔騰的河谷,翻騰著黑色的浪頭。他們沿著崖岸默默地走著。

真姑娘:“卡拉,還要走多遠?”

卡拉:“往前走吧,殺你這樣個姑娘,我怯手?。 ?

真姑娘昂然地走著。

卡拉:“我多么希望在你生前看看你的面目!”

真姑娘:“當我的靈魂離開我的肉體的時候,盡有你的自由……”

卡拉一邊走,一邊回頭眺望著。

卡拉:“站??!”

她向北昂然地立著。

卡拉:“你說你不恨我嗎?”

真姑娘:“不,無非是別人借用你的手!”

卡拉舉起刀子,“嚓”一刀割斷了繩子。

真姑娘:“怎么?卡拉!”

卡拉:“你應該活著!”

真姑娘:“背后是冰山,面前是激流峽谷,你留下我,也逃不出絕路!”

卡拉跑到亂石中,抱出一個羊皮口袋扎的筏子:“看,像金雁一樣,勇敢地沿著峽谷飛吧,你自由了!”

真姑娘驚慌地接過羊皮筏子,踉踉蹌蹌地向河谷奔去……

卡拉:“慢著,這激流里帶著冰塊,滾著巨石,敢走這條路的你是第一次,不可慌張,不要大意,只要你沖出四十里路的石峽,你就會永遠稱心如意!”

真姑娘扭身俯視著河谷。

激流順山勢滾滾而下,澎湃、咆哮、聲如雷鳴……

她轉回身來,忽地掀起面紗,一對明亮的大眼睛,流動著凄厲、感激的微笑,望著卡拉:“卡拉,記住我吧!”

說罷,她抱著筏子飛身躍進洶涌的浪濤里……

卡拉向前緊趕幾步,贊佩地手按前胸,向她躬身致意:“勇敢的姑娘,毛主席佑護你:平安地回到祖國的懷抱里去!”

羊皮筏子如飛似箭,忽隱忽沒,向北直去……

司馬宜驚喜交集地望著真姑娘。

司馬宜:“毛主席佑護你平安地回來了……卡拉,卡拉,他是個……”

真姑娘:“和你一樣,他是個放羊的孩子!”

沙比爾·烏受押著傻姑娘,新娘攙著尼牙孜走進院子。排長跟衛生員迎過去,招呼著老人到醫務室去治療。沙比爾·烏受便把傻姑娘關進禁閉室。

沙比爾:“騷狐貍,盡玩邪的!你他媽裝瘋賣傻,投河尋死,這回你再不老實,我活剝你的皮!”

辦公室里。

真姑娘脫下濕漉漉的衣裳,換上巴里古兒的服裝,新娘子親切地幫助她戴帽子、梳理辮子,然后捧著臉端詳著她……

真姑娘兩手甩著衣袖,像鳥兒展翅似的,靦腆地望著新娘。

真姑娘:“阿依仙木姐姐,像嗎?”

阿依仙木:“你是只孔雀,她是條狐貍,那怎么能像呢?”

真姑娘:“那……”

阿依仙木:“晚上看不清,可以!”

真姑娘愉快地笑著。

新娘子摯愛地親親她的嘴。

阿依仙木:“好姑娘,我真為你高興,你有了為祖國立功、為父母復仇的機會……”

兩個姑娘親密地擁抱在一起。

烏金溝里。

一片白茫茫的雪海,這里積壓了千萬年的積雪,經過風吹日曬,堅強得如一塊磐石。

三班長杜大興帶著三班的戰士,就隱蔽在雪海邊緣的冰溝里。夜間封凍,白天流水,所以他們是白天蹲在水里,夜晚睡在冰上,渴飲雪水,饑餐冰凍的干糧……

太陽一靠山,冰溝就已經黑暗了。

一個戰士輕輕地拍拍身邊的戰友。

戰士:“哎,你看今天還有沒有來的希望?”

另一個戰士:“這怎么答復?我又不是諸葛亮!”

杜大興正和幾個戰士悄聲地在膝蓋上摸大王,聽見戰士的話,忍不住樂了。

杜大興:“放長線,釣大魚,慌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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