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人魚傳說
- 小窗夜話之拍案奇緣
- 小窗那抹閑情
- 7435字
- 2021-08-29 10:34:05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快樂,海賜彩浪出海采珠也一直遵循鮫族的規矩,不越雷池一步。閑暇時談天說地為樂。只是一直沒有孩子。而一家人卻沒有一個提及。可能是海賜還年輕,不考慮;彩浪還沒有成年,屬于早婚,因為鮫人五十成年才婚配生子,在鮫族看來,彩浪眼下沒有生子也很正常。
到了十一個年頭,彩浪懷孕了,一家人自然高興,每天研究取名字。只是鮫人不似神州人,并不養胎,彩浪依舊如常勞作出海。
轉眼十月,彩浪臨產了。于是依鮫族習俗,每日待在海邊,等待在海中臨盆。
鮫族身體強健,男人小巧,女人玲瓏。所以彩浪有些難產。折騰了三天三夜,終于生了。
彩浪自是放松下來,看見兒子模樣唯有幸福的微笑。只是彩浪父母高興之余顯得有點兒憂心忡忡。因為海賜的兒子“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小家伙兒不但雙腿和海賜一樣,而且腳趾也是扁平寬長,趾間有蹼相連,海賜只是腳趾扁平而已,并不相連。所以,新晉的外公外婆更加確認海賜是人魚王母的后代,或許有一天人魚族會找回,弄不好連外孫也一并領走了。
于是,想好的那些名字也不大適合用,但想來想去也沒個定論,暫且叫“海生”。
話說這小海生也確實有些奇怪,抱出海面就哭個不停,放進海里就好。可又不能每天都把他放在海里,那樣太危險,也不好照顧。最后是海賜的辦法管用:拿木盆盛些海水,把海生放進去,捧回洞中。只是這樣一來,彩浪喂奶很不方便,但沒辦法,怎么累也得喂,母愛偉大啊!好在一家人生活的地方是熱帶,也就是現在的馬來西亞北邊,沒有冷天氣。
于是乎,三代人其樂融融地過著與世無爭,知足常樂的小日子……
隨著海生一天天長大,外公外婆最先發現了小家伙兒與眾不同的地方。海生愛吃生魚,剛剛會爬就會潛水,而且時間很長,仿佛能在水中呼吸。游泳也飛快,活脫脫一條魚一樣。不怕涼,洞中潭水很冰冷,他卻很喜歡在里面呆著。頭發眉毛純白,陽光下一直瞇著眼。夜視能力驚人,漆黑漆黑的地方也能看清一切。自從帶他第一次在海邊游泳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洞中。而且木盆也越來越顯小,躺不下。有時彩浪晚上醒來發現他不在自己的小洞中,準能在船邊找到。如此種種,尚有很多些微細小的奇葩表現數不勝數。
到了十歲年紀,按鮫族習俗,海生可以隨船出海了。大人采珠,海生隨便玩耍。這下不得了,海生可不是隨便玩耍那么簡單了。有時游出很遠很遠,有時隨父母潛到海底,而且只要有一個人不上來,他就不上來。開始彩浪擔心他憋不住氣,后來發現比自己憋氣時間還長,也就由他去了。只是暫時不許他采珠采貝,怕他沒學習過弄死海貝。于是,海生喜歡上了海底不一樣的世界,好奇海底的一切。有時抓一條小魚就吃。
這一天,海賜、彩浪、海生三口人來到一個又不一樣的地方,這里怪石嶙峋,縫隙極多。海生興奮異常,快速在前。彩浪、海賜沒辦法叫他,只好盡量跟隨。不知拐了多少彎曲奇怪的裂縫,眼前豁然開朗。海生一下停住了。海賜馬上趕到,見兒子直勾勾看著前面,很納悶兒。接著彩浪趕到,也一樣納悶兒。拍拍海生,以手勢問他。海生忽然明白,父母可能是沒看見,于是拉著兩人的手向前游了一段。這下看見了:一只碩大無比的海蚌。
驚呆遲疑之后,海賜想起岳父講的故事,于是感覺到,或許這就是傳說中的甑母。又見海蚌緩緩張合,似乎沒什么危險,便雙手合實,示意彩浪海生一起,向海蚌拜了又拜。然后壯著膽子向前。這下看得清楚了,只見海蚌和他差不多高,而且是橫躺著,若是立起來,一定更高。蚌口邊緣波浪形,蚌殼五彩斑斕,依舊緩緩地一張一合。海賜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見并無異動,便放松下來,游到上面細細觀看。海生見狀,也游近撫摸。接著彩浪也來撫摸觀賞。
過了一會兒,海賜示意上去。彩浪便跟隨向上。但回頭見海生依舊癡癡地在蚌口撫摸,于是拍拍海賜,回身準備游回叫海生。可就在彩浪剛一回身,海賜回頭看之際,海蚌忽然快速張開,強大的水流一下把海生卷了進去。夫妻倆大吃一驚,本能地極速下游,準備去拉海生。但馬上又停了下來,因為海蚌并未合攏。
夫妻倆緊張地觀察間,見海生并未慌張,就坐在蚌肉上,并且慢慢地開始撫摸一起一伏又似乎在蠕動的蚌肉。一家人此時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又過一會兒,蚌肉的最里面,由弱漸強五彩光亮起來,雖然不是很耀眼,但也很明亮。這時,不僅海生,海賜、彩浪也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顆五彩珍珠。海生年幼又好奇,還在父母驚呆之時,伸手就拿了起來。等到夫妻倆反應過來要阻止時,已經晚了。那蚌肉忽然立起,海生因為一只手扶著很滑的蚌殼內壁,這下扶不住了,直接漂了起來,緊接著蚌殼忽地合攏,強大的水流又將海生向外推出去。夫妻倆趕忙伸手拉住漂上來的海生。然后三人又一次驚呆了,不知如何是好。
三人面面相覷一陣兒,并無異樣。海賜想,人魚王母說不要采甑母之珠,否則甑母嘯沙推石,沒人能活下來,現在看來,似乎甑母是贈給海生的珠子。但又一想,還是送回去的好。于是示意海生送回。海生也是有點兒嚇到了,膽怯怯地向前伸手去送。但海蚌緊閉其口,根本放不進去。無奈回頭望向父母。海賜也是茫然,彩浪就更是毫無主意。轉念一想,海賜上前去送,不行。換彩浪,也不行。萬般無奈,海賜示意妻兒,一起拜了又拜,然后慢慢上游,一邊回頭看著,最終沒有異樣。便回到船上,不敢停留,直接回家。
到了家里,海賜夫妻詳細和父母講了當時本末,老夫妻更是驚掉下巴,繼而茫然無措。半晌,老少夫妻四人合計之后,再向人魚像拜了又拜,向大海拜了又拜。相互囑托萬事小心,又萬般叮囑海生一番。才各自休息,當夜無話。
彩浪早起,不見了海生,一聲喊,全家驚起,跌跌撞撞沖向海邊。見海生依舊和以前一樣睡在水中,一只手腕拴著海賜給他的草繩,那是海賜怕他睡著了被海浪漂走教他的。老少夫妻都長出一口氣,海賜苦笑。
提心吊膽了一月有余,見一切正常,于是海賜彩浪又謹慎地出海一次。也無異樣。于是又謹慎地帶著海生出海一次。仍無異樣。于是一家人放松下來。只是老夫妻已年近百歲,雖然身體強健,但經此煎熬,一下蒼老了許多。好在又有喜事,彩浪又懷孕了。
海生膽子越來越大,每天暢游大海,有時餓了也不回家,隨便抓小魚吃。彩浪和海賜商量之后,用氣生根的細絲做成線,把那五彩珍珠密密實實包裹著編織起來,為海生做了一個項鏈。海生非常喜歡,日夜帶著不離身。
荏苒間彩浪又滿十月,生了個漂亮女兒,身體正常,取名“珍寧”。一家人自是又一場歡喜,繼續其樂融融的世外生活。只是分工稍有改變,出海由爺兒孫三人去。
快樂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一年又一年,珍寧在長大,海生也在長大,海生的膽子也在長大,大到有時徹夜不歸。因為又有珍寧更需要照顧,海生也一直安然無恙,便也由他去了,只是偶爾叮囑兩句。于是慢慢地,海生一兩天不回家,三五天不回家,到了十八歲,有時十天半月不回家,也不知他都干什么。父母問到,就只說喜歡在海中。不過偶爾也帶回珍珠給爺爺。如此這般,彩浪海賜也不再多說,仿佛大海才是海生的家,而回家變成了回家看看。就這樣,倏忽又過了兩年。
珍寧十歲了,也可以出海了。于是選個風和日麗的早晨,海賜彩浪夫妻倆帶著一雙兒女出海,主要是讓珍寧見識一下。玩了一天回航,海生說要留下來,因為已經是平常的事了,便也都同意。于是海生入海無蹤。
是夜月朗星稀,風平浪靜。海生一會兒上,一會兒下,仿佛在尋找什么。直到午夜,他看見了不遠處朝思暮想的“人”浮上水面。那是一張美得令人炫目的臉。海生用最快的速度游過去,那“人”也一躍而起,向海生游來。就在那“人”躍出水面之時,身材一覽無余:上身赤裸,長發及腰,豐乳肥臀,腰肢纖細,下身仿佛魚尾,光滑無鱗。是人魚?但傳說中人魚不是有魚鱗的嗎?暫且先稱“人魚”吧。
所以現在清楚了,海生戀愛了。
海生和人魚時而并游,時而立于海面旋轉,時而追逐,等等,如此種種不亦樂乎。只是人魚始終并不說話,但能聽懂海生說什么,不像是啞。
旭日初升,人魚照例與海生揮別,海生也照例無限不舍地目送遠去。然后,海生便帶著美麗的心情潛入水下,看看有沒有珠貝,偶而抓抓小魚。除了好久換一次氣,并不上來水面。他在陽光下很不舒服,從不在陽光下呆著。
話說海賜三口回到家中,稟明父母。父親思考再三,決定翌日跟隨出海,珍寧留在家里由外婆照顧,這樣可以晚些歸來,天氣好也可以夜晚采珠,畢竟家里用度越來越多了。于是,一家人準備幾日吃食。一夜無話。
翌日,早起出海,順利到達暗沙水域。海生也匯聚一處,開始采珠。
一天下來,并無收獲。看天氣尚好,便決定吃飯,然后繼續。
換了地方,海賜依舊安排父親守船,帶妻兒采珠。又忙了半夜,仍無所獲。于是上船歇息,而海生依舊睡在水中,現在已經不用拴著繩子了。
船上三口或坐或臥,剛剛睡著,就感覺船忽然搖晃得厲害了。畢竟經常出海,經驗豐富,三人都知道是海浪大了,但司空見慣,又沒有大風,也不為意。
然而,彩浪細心,既然無風,怎么會有水滴拍打船篷的聲音呢?便撩起草簾觀看。只是這一看,便結結實實地嚇了一跳。只見四周高墻一樣的海浪旋轉游走,自家小船就在中心顛簸搖晃。
彩浪陡然驚坐,伸手推醒丈夫,已是無語,指著篷外。海賜并沒有看見她的手,沒什么反應。彩浪緩過神來,下意識一抓,抓到海賜胳膊,直接就往外拉。海賜起身出去,彩浪又推醒父親,于是三人一起爬在船頭細細觀看。
正驚疑間,只聽有人說話,聲音悅耳:“人魚王母與海生有緣,特邀相見。勿念!”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三人這才想起海生還在外面,然而無以為計,只有面面相覷,癱座船頭。
過了一會兒,船周大浪陡然消落,月明星稀,漣漪滿海。三人劃船四周巡視,自然什么都沒有。也無心再去采珠,頹然歸家。暫且按下不表。
卻說海生,美滋滋入夢,夢里與心上人數星聊天,躺在水面軟軟的,隨著海浪忽上忽下,悠哉悠哉,好不愜意。忽然覺得不對,怎么一直向下而不向上了呢?驚醒之下,睜眼細看究竟。見目力所及海水都在向下流,從未見過這等景象。也是藝高人膽大,再加上海生天生好奇,便順流而下。
正如所料,終于到了中間,海生也不知道自己漂了多遠。現在中間海水繼續向下,因為相遇互相撞擊,產生大量氣泡,白花花下去一個圓柱。海生瞬間明了,原來自己是進入了一個大大的漩渦。他知道,漩渦盡頭才是游出來的好辦法,否則太費力氣。于是便隨著氣泡下去了。
這一回距離并不太長就到了海底,但由于太多氣泡,海生又一直旋轉,也看不見氣泡外面,索性閉著眼睛,所以海生也不知道已到了海底,隨著氣泡進入洞中。又經過不遠的一段橫向距離,轉而向上。
忽然,海生感覺自己掉了下來。睜眼一看,原來是個空間,只見氣泡水柱沖出水面很高,海水四散落下。再看周圍,目力所及看不到盡頭,空間很大。于是遠離水柱游了一段,還是沒看見岸邊。
正遲疑間,忽然“噗通”一聲,海生下意識地回頭一看之際,又是“噗通”一聲。這下海生的夜視能力發揮了作用,他一眼就看出水柱上落下來的是人魚,不同的是這個與他的心上人相比很小,像是人魚的孩子。緊接著一個接一個,后來海生也記不得有多少了,只看見有大有小,有女無男。
只見先落下的人魚也不理他,徑直游走,海生也不知道東南西北。但好奇心作祟,也隨著游過去,仍然沒人理他。
海生邊游邊想:“這是什么地方?一定是這些人魚把我弄到這兒來的,難道是因為心上人也是她們一家的?要對我不利?還是有什么好事?還是她們要見見我?還是……”一路腦子轉得飛快,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但有一點海生想對了,確實是人魚把他弄來的。群魚在王母帶領下,翻水推波,繞船而行,造成涌浪圍住小船。然后一起推水,將海生“漂”到漩渦處。
而漩渦其實就是著名的南沙海坑,沒有任何船只敢靠近,距離曾母暗沙逾百里。南沙也是海生外公所講的鮫族祖先所居四洲之一的南沙洲,后來因為龍王嘯海,四洲均支離破碎,變成一群群的島礁。氣泡水柱沖出的地方,本是上古時期的一座矮山中的巨大溶洞,地殼變遷時下沉被海水淹沒,不知底部洞穴還與何處相連,是什么原因造成巨大海坑,但好處就是洞中始終有充足的空氣。人魚族發現了這個好去處之后,就一直聚居在這里。至于為什么把海生弄來,就只有人魚王母回來才知道了。
海生隨著人魚彎來拐去游了挺遠,又到一處極寬敞的所在,四周遠處有星光點點,細看之下,會明白那是燈光,亮點都在一線高處。人魚此時四散而去,弄得海生不知往何處去了,只好茫然四顧。
“海生。”
這一聲悅耳的稱呼傳來,海生頓時興奮燥熱起來。循聲望去,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坐在大大的石臺上。海生周身爆發,飛也似游過去,一躍出水,落到石臺上,拉起心上人的手,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海生只顧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上人,看得人家都不自然了。
“可是嚇著了?”還是人魚打破了沉默。
“沒有。”海生依舊沒有挪動目光。
“你可知這是哪里?”人魚稍等片刻,見海生沒說話,便又問。
“不知道。這是哪里?”海生心意不在這個上面。
“你可知我是誰?”人魚沒有回答,繼續問道。
“不知道。沒關系。對,你叫啥?”海生依然語無倫次。
“我叫子月。”人魚說完不禁失笑。也是難為了海生,自己兩年多來一語未發,難得他一如既往的愛戀。
“噢,子月,子月……”海生喃喃著。
“海生,你且靜下心來,聽我講給你聽,之后由你決定。”人魚正色道。
“決定啥?”海生輪廓分明的臉上洋溢著掩飾不住的喜悅。
“你且聽我細細道來。”人魚依舊正色道。
“好,那你說吧。”海生端直身子,微笑以對,依舊拉著人魚的手。
“我是人魚王母……”
“啊?!”人魚剛剛半句,海生便驚掉了下巴。
“聽我說。”人魚不溫不火,但很嚴肅。
“噢,好,好。”海生頓時也嚴肅起來,開始聚精會神地聽。美人嚴肅起來氣場就是強大。
接著,人魚王母娓娓道來,概略:
其實人魚非魚,古人也。上古前,地本無陸,海囊之,人居海內。忽一日,地裂噴火,四海沸騰,氣毒傷人,唯神州南北稍安。
經月寧,亡者十之八九,存者皆聚于神州南北之地。而聚居生事,有賢者疏導之,日久,眾推為王,其女子,故曰“王母”。
神州南暑北寒,每夏,男子無論老幼,皆赴北行獵,人母隨行,老弱婦孺家待之。漸而樂業。
上古時,一夏地動,神州隆起,繼而北升南降,地圍水成湖,北行之人皆困頓其內。未幾,大地苦寒,凡數百年。而地又動。神州復北升南降,成北神州,四大洲。
地隆伊始,困者不知危殆,懵然度日。然雨淡湖水,海生各物亡盡,人亦不適,更兼無以為食,乃登陸覓。而陸上乏食,多猛獸,晝伏夜出,食人。加之晝暖夜寒,無奈,人取天火續而煨之,避猛獸而晝出夜伏,即而生計彌艱,凡種種無算,久之,眼夜盲,壽夭甚,三五十而歿。
然婦幼家待者,苦盼無歸,王母乃遣體健者出尋,杳無蹤跡。
禍不單行。地動后,海內現巨魚食人。無奈,王母率族徙居以避之。至南沙洲,遇渦流而下,見密洞安而居,后稱“冬宮”。
既安,王母躬自出尋。百年間僅見數人,于河口逡巡。詰之,方曉原尾。概行獵者登陸后,四散尋海。而陸多猛獸,食人。人則群居以自保,間以行獵采摘度日。陸生需飲水,乃沿河湖而居。久之,有賢者植粟,秋收備食,眾仰之,推為王,而已存王母,粟色曰“黃”,故稱“黃帝”,河名“黃河”。黃帝帶眾人植粟訓獸,起茅屋而居,稍安。每念歸海,遣人出尋,皆杳。實則達海之人,無壽歸報,亦久無海內長計,入海未久,氣短而出。故耳未尋得海內同族。
自此,人存海陸之別。
初,人壽四百余,地動之后,海人已壽近千歲。然久無男,族種堪憂。新王母即,已無孩童,盡成年矣。是以王母遇陸人男子,乃晤其與海人交,以續族種。然海人所產,男皆夜盲,故送返陸人,唯留女嬰。王母無奈,每夜遣人待海邊,遇男而交,為俗習矣。
海人居冬宮后,每出覓食,常遭巨魚襲擾,弱小者頻受其害。后慧者觀蟄魚共行,頓悟蟄族可御巨魚,乃每出與共,遂略安。然蟄足綿長多毒刺,常螫人腿足,致腫脹難以曲合,行滯落伍。乃以草為繩,束踝而魚行。如是千年,雙腿合而為一,扁圓似魚體,而泄孔依舊。趾長結蹼,儼然魚尾矣。是故陸人見而不識,以為妖,親近者寡。而陸人所見皆海人成年女子,即名之“美人魚”。而海人所生返陸者寥寥,其父與陸人言其來歷,皆遭虛妄,是故知原委者亦寡。自是海陸交寡,海人幾絕嗣矣。
陸人既群居久,族群日壯,物乏相爭,乃分而遠居,各推首領。既久,各群又壯,再分之。而地廣難為一制,遂各自治之。有貪者欲一統而霸天下,乃起戰端,自是戰事頻起,民不聊生。
商時,王貪念無算,遣兵隸仆女數十萬遠征海外,未歸而商亡。而兵至四洲,疫染無數,乃棄之而行,自是杳無音信。四洲病愈者無以為念,而神州地遠難歸,乃安居矣,即鮫族始祖。后鮫人因貪而致龍王嘯海,得王母相助免遭滅族,遷甑母之地殘喘至今。
自秦一統海內,王欲諧和天下,乃于力及之地,通婚各族,重兵邊疆,通商海外。
漸次,王遣商出海外,以陶瓷刀劍易貝珠珍玩,曰“貿易”,商曰“賈”。每商賈歸,皆言外民愚鈍,冥頑不化,嗤之不齒。久之,外民習而商海內。自是,海無寧日矣。
王母無計,戒簡出,避商船,遠陸人,晝歸夜出,有緣者方可與交。然所得男嬰無一不夜盲者。如是貳仟年矣。
前者,現王母見海生夜視似同族,乃與親近,欲招為婿,而衷心忐忑,故耳不語。今見癡心,乃攜歸述所以,待定之……
海生聽罷,不暇思索,便點頭如搗蒜,嘴里“好啊好啊,同意同意”個不停。
子月制止他道:“你且稍安勿躁,我還有言相告。”
“好,你說,你說。”海生還是安靜不下來。
子月正色道:“我雖壽逾千年,但今已五百有余。相比陸人,老妖矣。況且你入冬宮,需遵族規訓誡,免遭不測。于我而言,望你常住冬宮,每月省親。不必捉急,你若有意,且暫住半載,熟知日常,再定不遲。”
“好好好,行行行。”海生自然是一千一萬個愿意,頭點得抬不起來。
接著,子月招呼同族,介紹海生,然后帶海生四處觀賞,介紹人魚所采深海奇物,各自功用,自然也忘不了談情說愛。
自此,海生流連忘返,隨人魚生活。子月經常給海生深海延壽之物為食,希望能延長其壽命。每月月圓之夜,子月送海生省親,告誡家人不要和外人講。而家人心中的萬般滋味自不必贅述。倏忽已過半載。正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七月初八,第一次地動之日,子月念及祖先,定在這一天結婚,人魚族叫“接納”。接納之日,并沒有其他儀式,聚眾宣布即可。
概略:接納已,海生自父母逝后,再未省親,至死隱居冬宮。及薨,子月歲捌佰,依俗葬海生于深海魚墓。海生享貳佰伍拾陸載。
人魚可誕百子,然海生壽夭,子月誕叁拾女,壹拾捌子。唯十八子與陸人無異,夜盲,分腿步行,取名“海子”,海生之子之意,余皆人魚狀。子月念及海生留種之恩,乃養海子于冬宮,依舊以沫濡之(人魚并非以乳汁育子,取深海延壽之物入口為沫,以沫育子)。稍長,食以延壽海物,教習陸人物事。至貳拾,子月以海生之五彩珠為信,躬送珍寧處。然珍寧已歿百年,孫輩云散矣。乃返,之北神州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