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渝一時不知道怎么面對他面前的這個男人,無數次的欲言又止使他最終退回了先前站的位置,將頭靠在了窗沿上。
“我忍了三年,我其實一直都知道她在這所學校的教育學院讀書,但是我不敢去找她……”
哪怕他當時只是一個沒忍住,沖動找上了羅曼,他們之間都不會是這樣。
“她在外聯部當干部,是文學社的社員,但是馬上要退社了,她在大三五九班,二樓靠近湖的位置,第三排最左邊的位置……”
“這三年我才發現,我做的都是我認為對她好的手事,而你做的,都是她想做的事。”鄒雨看向譚渝,第一次認真地看著他,眼里有了尊重。
他雙手交握,復又陷入沉思,“我真的不敢跟她見面,我怕她見到我會回憶起那段不好的回憶,一直到曼兒主動撥通那通電話,我才發現,我必須來找她,因為這么多年,她一直都沒有介懷……”
譚渝動了動唇,一時說不出話來,但還是在良久后,說道,“要是大一,你們還有可能。”
鄒雨愣了愣,抬眸狠狠地看向譚渝,“曼兒也說過這句話,難道你想告訴我,因為你,我跟曼兒回不去了嗎?!”
譚渝苦笑了一下,他倒希望是因為他,但是學姐已經否定得干干凈凈了。
“人都有走出來的過程,時間一久,都不重要了,不是嗎?”他瞥了一眼羅曼,之后跟鄒雨對視著。
說這話時,他眼里氣勢不減,鄒雨自知不容小覷。
羅曼站在教室外,心也跟著不知不覺地跳動,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即將打響。
鄒雨定定地看著譚渝,半晌沒有言語,之后他笑了一下,三分薄涼七分不知名的東西便隱沒在了空氣里。
在這期間鄒雨沒開口,譚渝也保持沉默,就在鄒雨還要說什么的時候,羅曼推開了門,走了進來。
很多東西想躲除非躲一輩子,但是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選擇面對。
鄒雨微微偏過頭來,站了起來,似乎有些激動,想要過來卻還是忍住了,只是離開了桌子。
他剛想說什么,提上了一口氣,羅曼卻開口叫了他一聲。
他像是猜的著羅曼會說什么,轉移了話題。
“上次,趙力見著你了。”
羅曼點了點頭,鄒雨還想說點什么,“趙力”兩個字一說出來,羅曼的神情就嚴肅起來,露出了之前沒有微怒,正色說道,“他先打的譚渝。”
鄒雨怔了怔,到是沒想到她反應會這么激烈,之后才替趙力解釋道,“他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羅曼重復了一遍這句話,從胸腔里吐出一口氣讓自己放平心態,“你可以看到譚渝的嘴角、手臂都有傷,后背也有!他明明就是往死里打!我怎么拉都拉不出!”
鄒雨看著她,譚渝也看向了她,她這才緩了口氣,解釋道,“他不該沒問清楚就動手。”
鄒雨啞口道,“我從來都想過,有一天,你會有這么擔心別人。”
羅曼卻是不想聊這個,“換個話題吧。”她剛想開口,鄒雨就攔住了她。
“曼兒,”他看著她,做著最后的掙扎,“別說!讓我先說,不然我怕沒機會了。”
羅曼默認了,余光瞥見譚渝,他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在安靜地等待著他們聊完。
鄒雨看著,嘴角僵了僵,“曼兒,我知道我現在說什么都沒用了,但是那么多回憶你能說忘就忘嗎?”
“鄒雨……”
“不用說了,我都知道了。”鄒雨笑了笑,走進,剛想伸出手去摸羅曼臉頰,卻被羅曼避開了。
他于是又苦笑了一下,那笑極為干澀,像是要將什么撕裂,卻笑到一半徒然停止了。
那一刻,他們兩三步的距離,一下子變得很遠、很遠,更像是一道銀河,他們隔著銀河遙遙相望著。
鄒雨很清楚,不會有鵲橋。
他第一次感到害怕,眼前他喜歡的人,已經越走越遠,不會回頭了。
他垂了垂眸,又扯了一抹微笑出來,盡量讓自己笑得自然。
那個笑容看起來像是發自肺腑,卻又像是拼湊出來的,隨時都會分崩瓦解。
羅曼眨了眨眼,想安慰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最后還是說道,“不管怎么樣,我還是要感謝你,告訴我這些——我一直都想知道的事。”
鄒雨看著她,每一個眼神都看得如此認真,卻也不能將她看清。
模糊的視線中,他再也看不見記憶中的輪廓,盡管他努力地想把現在的她和初見時的她重疊在一起。
曼兒,如果我們不再是我們,你一定要連帶著我的幸福一起生活下去。
而我,也會珍惜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將你看個仔細。
“鄒雨,你會找到屬于你的幸福的。”
他輕輕笑了笑,然后一滴淚就這么順著臉頰滴了下來,打在了地板上。
連同著一起的,還有往日的快樂、痛苦,甚至還有過去的羅曼和鄒雨。
他沒有回答羅曼,只是轉身,對譚渝說了什么。
“不用你提醒,我會照顧好她。”譚渝對著他回了聲,擲地有聲。
鄒雨點了點頭,轉身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
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他突然停了下來,轉過頭,淡淡地囑咐道,“曼兒,你身邊的譚渝,沒那么簡單。”
羅曼一時有些茫然地看向譚渝,譚渝卻像是明白了似的,沒有反駁。
這句話很快就被遺忘,因為在史仲蔚走出教室的那一秒,羅曼的腦子就突然被放空了很多,所有有關他的記憶和痛苦都漸漸淡化,只余下一個疤痕。
有些故事說出來就只是故事了。
她于是突然這么猜想著,或許,早就在她跟譚渝徹夜聊天的那晚,自己就已經將它當成一個故事了呢。
羅曼想,鄒雨雖然會覺得遺憾,但絕不會后悔,因為他已經為了這段感情出盡了全力。
在鄒雨走后,教室里就只剩下羅曼和譚渝兩個人。
偌大的教室,一個人靠在窗戶邊上,另一個人站在教室最后一排的桌子旁,隔著三五步的距離,誰也沒有開口說話。
似乎安靜是最好的選擇。
陽光灑進了教室,仿佛鋪上了一層金黃的地毯。
白色的粉末在空中低低盤旋。
譚渝在給羅曼時間消化,與其說是消化,不如說是對過去無聲的告別。
羅曼了解他的心思,不經意瞥了過去,然后眼神就鎖定住,再沒有動彈。
譚渝此時正側著臉看著窗外發呆。
陽光在樹蔭的遮蔽下沒有盡數照射進來,反倒是一些綠蔭灑在他的臉上,安靜而美好……
他半瞇著眼,安靜的宛若畫中的仙子。
至少,羅曼是這么覺得的。
他的鼻梁高挺著,睫毛上還閃爍著若有若無的金光,趁得他的睫毛格外的長,頭發是烏黑蓬松的,額前的劉海也遮蓋的剛剛好——反正一切都顯得那么合適、恰當,多一分太深邃,少一分又不起眼。
這些東西組合在他的臉上,真給人一種天然的純粹之感,甚至還帶著一絲高雅的意味在里頭,至少羅曼是這么覺得的。
不愧是“禁欲男神”!
自己以前怎么就沒get到他這一點呢?
這些五官的搭配也太完美了吧!
似是注意到羅曼赤裸裸的目光,譚渝瞥了一眼,唇角微微上揚。
羅曼這才意識到自己這么看了他有一段時間了,臉微微紅了紅,輕咳了一聲,才說道,“謝謝你啊,又幫了我一個大忙。”
譚渝看著她,睫毛微微動了動,“跟我不用說這兩個字。”
羅曼眉眼彎了彎,“一碼歸一碼,該謝還是要要謝的。”譚渝便沒再說什么。
“這樣吧,”羅曼思考后說,“你不是一直吃不慣食堂的飯菜嘛,五一放完假后我常做便當給你吃。”
他點了點頭,“孫老師也有口福了。”
羅曼有些害羞地說道,“你看你說的,我都不好意思了,也沒你說的那么夸張。”
譚渝看著羅曼,神情專注還帶著些笑意,“又不是沒嘗過孫老師手藝。”
羅曼只是稍稍一想象那個場景,就笑出了聲,笑聲清脆很是動聽,“你這么一說,那我做的確實還不錯哈……”
說實話,羅曼的廚藝算不上高超,但是跟大部分同齡人比起來還算是不錯。
這還得多虧了她爸媽懶,在她上小學的時候就教會了她做飯,從此只要羅曼在家,她爸媽就壓根不會進廚房,任由她搬著個小板凳,炒的好吃難吃一頓夸,才練就了羅曼的炒菜技術。
譚渝看著羅曼,沒有說話,但是卻彎了彎唇角。
偶有陽光照進教室,沒有一點聲音的干擾。
教室內,一男孩正看著一女孩,女孩笑得很開心,男孩也不自覺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