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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雙城夢魘(中)

  • 解甲
  • 八條看雪
  • 6222字
  • 2021-08-11 10:09:19

火光閃爍,影子在明暗交界處起舞。

石階向深處不斷延伸,仿佛一場無限下行的噩夢。

細(xì)碎的人聲從地底深處傳來、聽不真切,像是無數(shù)小鬼的細(xì)語。

丁未翔停住腳步,示意身后的兩人順著自己指示的方向看去。

百級之外的石階上立著一道道影子,少男少女們依次面朝下站在臺階上,除了口中念念有詞外,幾乎一動不動,仿佛一群殉葬的泥俑。

旋轉(zhuǎn)的石階匯聚到了底部,沒入這漏斗狀洞窟底部的一汪黑水之中。

那潭黑水看起來不過一丈見方的大小,卻因為顏色的緣故顯得幽深不見底,水中央半沉著一口透明晶石雕成的棺材,棺中亦是黑乎乎一團(tuán)、看不真切。

老婦站在最后一級臺階上,靜靜望著那口棺槨。

棺槨旁的黑水中站著兩個人,卻是換了潔白衣衫的沈林林與沈央央。兩人一左一右地上前,將一具如同骷髏骨架一般的肉身從棺中扶起,又用一塊素白的絹布小心擦拭他的皮膚、發(fā)絲,其間眼皮都不敢抬一下。

起先,她以為那棺中的人形是一具泡了很久的尸體,可過了一會,那‘尸體’竟然轉(zhuǎn)動著眼珠、醒了過來。

“恭迎家主!”

震天的喊聲從下而上沖上窟頂,帶著喊叫者堅定無比的信念、帶著一股近乎無知的盲目。

是了,這便是那沈石安原本的身體。

那老婦顫巍巍地跪下、膝行至水潭旁,從簍中取出放糖的罐子,恭敬遞到那沈石安的‘真身’面前。

“恭請家主賜血。”

那雙嵌在干瘦頭骨上的凸出眼球轉(zhuǎn)了轉(zhuǎn),隨即掀開眼皮,看了看面前的老婦。許久才緩慢抬起左手,伸出那長著長長尖銳指甲的食指,深深刺入右臂之中。

預(yù)想中的鮮血并沒有涌出,那具已經(jīng)干癟的皮囊中似乎早已不剩多少水分,那老婦等待許久,也才等來幾滴渾濁的血液。但她的臉上依舊是欣喜的,她將那幾滴血小心涂抹在那些飴糖之間,生怕浪費掉一點一滴。

目睹這一切的肖南回胃中一陣翻騰,盡管沒有吃下那顆糖,但那種惡心的感覺卻揮之不去。

幸好,幸好她沒有吃下那顆糖。

“既然來了,何不近前來?”

蒼老的聲音自棺中響起,在粗糙的巖壁上碰撞劃過,令人骨節(jié)生寒。

“那日聽聞家主所言甚是有趣,不過今日親眼所見、遠(yuǎn)勝言辭。”

“三日之約未到,公子不辭辛勞追到此處,可是已有定論、要迫不及待與我交換所需?”

“家主曾言及,織錦中所言,非其族中之人不能解答。家主既要以此做為交易籌碼,又能否自證沈家便是那傳說中織錦一族的后人?”

沈石安枯敗的臉上紋路發(fā)生了變化,似乎是在假笑,又似乎是在隱忍。

過了一會,他輕輕閉上眼,沉入那水晶棺槨之中。下一瞬,那一直躺在黑水旁的矮胖娃娃突然渾身一僵,隨即睜開眼、站起身來。

“果然還是這年輕身體的頭腦用起來清醒一些。”純真從那張圓鈍的臉上褪去,轉(zhuǎn)而變成一種死氣沉沉的老成,“我若不能自證,你又當(dāng)如何?百年舊事,你能交易的人,不會太多。”

這是篤定了他們別無選擇?

肖南回定定望向那張圓臉,仿佛能夠看到那藏在那肉體之下的腐朽靈魂。

“他這是千年妖怪當(dāng)久了,忘了怎么說人話,何必同他多費口舌。”

那沈石安眉頭一簇,竟能用那樣一張臉做出一副陰冷嫌惡的表情來。

“你是誰?也配這樣同我講話?”

她還未出聲,夙未已先她一步開口道。

“她所想便是我所想,她所問便是我所問。”頓了頓,他又補(bǔ)一句,“這世間需得她俯首帖耳、才能對話的人,還不存在。”

這話若是別人說出來便有幾分令人發(fā)笑,但由他說出來,便有種不容置喙的篤定。

確實,他說不存在,那便是真的不存在吧。

肖南回難掩臉上笑意,而那沈石安終于開始正眼打量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目光從頭到腳纏繞著她,許久才退去。

“你沒有吃糖,有些可惜。”他終于將視線轉(zhuǎn)開、又看向夙未,笑得有幾分狡詐,“看來我不該向你要那佛珠,應(yīng)當(dāng)向你要個人才對。”

“她的價碼,你要不起。”

“好一個要不起。只是這世間本沒有無價的東西。有需求就有買賣交易,否則,你們也不會冒險前來。”

肖南回抬眼望了望四周林立的沈家人,心中一陣盤算。

“你料定我們今晚會來?”

沈石安笑了,年幼的嗓音將那笑聲襯得有幾分尖細(xì)。

“即便知曉我對你們別有所圖、而這洞窟看起來又如此危險詭譎,你們到底還是來了。因為沒有人能夠拒絕未知的強(qiáng)大以及......永生的誘惑。”

“這世間沒有什么可以永生不滅。”

沈石安沒有反駁。

“或許吧。但對于你我不過百年的壽命來說,千萬年已算得上永生。而擁有此等永生之壽者,古來常被奉為神明。我曾說過,那燒骨的家族便是因為被那所謂的神明蒙蔽了雙眼,致使人丁凋敝、殘喘至今,卻未曾告訴你個中細(xì)節(jié)。今日機(jī)緣已至,不如我便說與你聽,可好?”

“家主所言,又是什么價碼?”

“一會你自然知曉。”沈石安微微一笑,笑意就停在皮肉之上,“上古有神靈,降臨于深山河谷之盡頭,無名無姓,存世百年而無人供奉。終于有一日,他等來了順著洪水漂流至此的落難族人,擁有了它的第一批信眾。”

“起先,它許諾家族中人長生不老、強(qiáng)健體魄的妙法,用施舍血液的方法將力量傳給供奉它的人,使得這一家族馭火而生、迅速壯大,借此奴役族中人近百年。它會在每年新出生的孩童中挑選,留下肉體無限接近完美的孩子選做容器,將那些有瑕疵的人毀去容貌用做世間行走的差遣工具。”

是仆呼那。

巨大的拼圖轟鳴著扭轉(zhuǎn)拼合,在肖南回的心底構(gòu)建出一幅匪夷所思的畫面。

年幼的孩子們失去了屬于自己的面容,就連至親血肉站在面前也不能相認(rèn),他們被集中在一起培養(yǎng)殺人取物的技能,感情于他們而言是一種累贅,活著對他們而言的意義只有服從。

隨著時間的推移,孩子變成了殺手。他們被奴役的同時,也在尋找接替他們被奴役的下一代。他們會在夜晚光顧那些偏僻的村莊,拐走村里無人問津的孩子們,從中篩選他們認(rèn)為合適的接班者、舉行與神締結(jié)誓約的儀式,將他們帶入這無盡的罪惡輪回之中。

當(dāng)年的伍小六便是漏網(wǎng)之魚。

“然而借來的身體終究是借來的,便是再悉心培護(hù)、仔細(xì)篩選,也終究凡人難承神意。時間久了,那被神借走的肉身便會因為失去靈魂而漸漸衰敗腐爛。慢慢地人們開始抗拒這種侍奉神明的行為,但血液的連接沉積了一代又一代,又豈是輕易可以擺脫的?有些意志堅強(qiáng)者能掙扎個一年半載,意志薄弱者不出半月便會徹底淪陷為傀儡。這一族人中抗?fàn)幾罹玫模膊贿^捱了三年。”

訴說這一切的沈石安神情抽離,她隨手拆下頭上的一支釵子拿在手里把玩,又用那釵尖隨意在石壁上劃著。

金鐵與粗糙的石面刮蹭發(fā)出刺耳聲響,而那些年輕的沈家后人們就在這樣的聲響中沉默著。

“獲得力量的同時,也必須付出代價。飽受神明折磨的家族終于領(lǐng)悟了這個道理,他們將此奉為信條,開始涉足商貿(mào),從貿(mào)戧木轉(zhuǎn)為貿(mào)生鐵、又從貿(mào)生鐵轉(zhuǎn)為貿(mào)煤炭。近百年前,沈氏因改朝換代而面臨滅頂之災(zāi),神明在這片大地上開始衰落。又過了幾年,神祠消亡、佛法興盛,南方有僧渡海而來,將這片土地上的最后一位神明放逐。神帶走了族中最后一具容器,自此消失不見,多年后仍沒有下落。”

燒骨一族的后人就是沈家,南方來的僧人便是無皿。而那不知下落的神明,便是仆呼那背后的“那個人”。

“既然你非織錦一族的后人,又怎能解答其中預(yù)言?”

沈石安似乎十分喜歡這個問題,故意停頓了一番才慢慢開口。

“聽聞肖家上下除去青懷候肖準(zhǔn),其余皆死于雨安兵變。那末了,能解開預(yù)言的人自然已不在人世,你們能依仗的只有我。畢竟人既往生,只能招魂以問之。”

肖南回愣住了,她全然沒有預(yù)料到肖家就這樣突然出現(xiàn)在了她心底那塊謎圖之中,斷裂的痕跡漸漸吻合,最后一塊拼圖終于就要拼上。

“十幾年前那封經(jīng)由白鶴留之手、送到青懷侯府上的信,究竟是不是你的手筆?”

沈石安想了想,點了點頭。

“信確出自我手,但我并不認(rèn)識肖家人。那封信準(zhǔn)確來說,是寄給躲藏在肖府中的那個人的。”

“哪個人?”肖南回的心砰砰跳起來,不由自主地上前一步,“你休要胡說。我就是青懷候府出身,為何從未聽過你口中提及的這個人?”

“你既是肖府中人,竟然不知道肖黛并非老親王親出的嗎?”沈石安故作驚訝地停頓片刻,隨即點點頭,“也對。窩藏亂臣反賊之后這種事,換了誰都要小心些的。最好是將秘密爛在肚子里、直到帶進(jìn)墳?zāi)埂!?

肖南回狂跳的心有一瞬間的停滯。

她仍站在原地一動未動,但內(nèi)心卻以掀起滔天巨浪。

黛姨不是肖家人?怎么可能?他們生的那樣相似,又相依為命地過了這么多年......

可是偏偏就是這般荒謬的設(shè)定,令她回想起過往的些許疑惑和細(xì)節(jié)。

比如黛姨為何失了神志之后的這些年,一直在那偏院里沒日沒夜地織著帶子;比如為何她會在晃神間講起出口成讖的故事;比如為何雨安之變她拼死護(hù)著那條帶子存活下來,而肖準(zhǔn)卻對那條帶子一無所知、反而將其與血衣隨意鎖在一堆舊物之中;比如她為何會在那場詭異夢境中見到黛姨......

過去種種、紛至沓來,令她錯愕而迷茫。

黛姨究竟是誰?肖準(zhǔn)又是否知道這些事?還是說......這才是肖家被滅門背后的真正原因?

肖南回死死盯著那沈石安,再開口時聲音已有些沙啞。

“你說清楚,誰是亂臣反賊?”

沈石安神情平和。

他本就享受這種高高在上、把控全局的快感,有所保留地施舍于他而言,是一種無上的優(yōu)越感。

“她本姓扈,與我一樣出身北方最古老的四個氏族,是織錦一代最后的傳人。于二十三年前參破天綬之中的預(yù)言,卻仍要將其藏匿到最后一刻。我找到了她、并向她提出了一項交易。但她最終選擇了拒絕,而這拒絕帶來的下場,你想必也知道了。”

扈姓?那不是......

有什么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她暫且將它放下,追問自己還未得到的答案。

“什么交易?”

沈石安一頓,目光落在她臉上。

“自然是,你我現(xiàn)下要談的交易。”

現(xiàn)下要談的交易?是指那條帶子嗎?

等等,不對。

她與夙未之所以會追到霍州,正是因為那條織錦上有北地黑木郡沾染的煤煙,這說明那條帶子曾到過霍州,卻又不知因何變故輾轉(zhuǎn)去了赤州。

從吳醒那張圖紙來看,鄒府便是扈家舊宅。如此家大業(yè)大,當(dāng)年能夠一夜之間銷聲匿跡,定是做了萬全之策。可為何早不暴露、晚不暴露,偏偏在很久之后的那一年被斬草除根?

或許有一種可能,扈家在遭受滅頂之災(zāi)前,曾秘密回過霍州尋求昔日盟友的幫助,但有人背叛了他們,將他們連同那還未問世的預(yù)言一起,出賣給了當(dāng)時的天家。

或許,沈氏能夠掌管煤炭貿(mào)易這許多年、又豢養(yǎng)私兵把持水路,卻從未招致傾覆之禍的原因,就在于此。

那沈石安在說謊。

他是否一早便已知曉那天綬中的預(yù)言,而所謂交易不過是一場避重就輕的陰謀。

肖南回轉(zhuǎn)頭看向身旁的男子,對方也正看向她。兩人視線相碰,竟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丁未翔就站在另一側(cè),思考了許久也沒明白這笑到底從何而來。

她望了望那沈石安矮胖中透出一股憨厚勁的身體,由衷感嘆道。

“你說的沒錯,有些人說的話,確實一個字也不能信。”

夙未點點頭。

“道不同,多說無益,不如各從其志。家主以為如何?”

沈石安的神情有一瞬間的凝滯,隨即又堆上一層笑。

“此言差矣。從你踏入這里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曉你我是同路人。侍奉神明的天賦是深藏于骨血之中的。只是代代稀釋、逐漸凋敝,如今能得幾滴神血都十分不易了。不要浪費這種天賦。”

肖南回上前一步擋在男子身前。

“說得好聽,不過為奴為仆而已,算什么天賦?”

“為奴怎樣、為仆又怎樣?人生在世,還不是被生老病死所役?”沈石安的神情開始發(fā)生變化,聲音也變得低沉而輕柔起來,“星回于天,歲且更始。山河逆轉(zhuǎn),不過百年。人卻如此渺小而脆弱,往往連這天地間的短短一瞬都不能捱過。但你若能橫亙這百年以上的榮枯往復(fù),你便能擁有比常人更多的慧識、更多的財富、更多的選擇。”

望著那黑水中陳腐的身體,肖南回只覺得那些字眼從她的左耳進(jìn)入、右耳滑出,半點也沒有留下什么痕跡。

對方說得越是蠱惑,她臉上的表情就越是冷淡。

她對長生之法根本不感興趣。

生命于她而言是如此沉重的負(fù)擔(dān),她能背著這塊巨石走完一生已是耗盡力氣,竟還有人想要她一直如此?

那沈石安百歲閱歷、怎會看不出三人表情?當(dāng)下便話鋒一轉(zhuǎn)。

“生死之間,尚有勾連。而其中機(jī)要,唯有侍奉神明的一族人知曉。即便人已經(jīng)死去,但靈魂還未消散,只要加以符文秘法,便能將其召喚而來。你們難道不想看看曾經(jīng)的至愛親友嗎?這些愿望通通可以實現(xiàn),只要與我為盟......”

沈石安邊說邊向前走來,一步步逼近肖南回。

她的神情變了,透出些哀怨來,配上那張能有七八分相似的臉,令人頓生錯覺。

“她是因你而死嗎?你后悔過嗎?先前你就沒能救起她,如今還要眼睜睜再失去她一次嗎?”

多么陰毒的招數(shù)。

肖南回后退半步、低下頭去。

“你不是她,你是沈石安。”

沈石安的影子在地面緩緩延伸,像魔鬼的觸須漸漸融入她的影子。

“我是沈石安,可我也是你的好朋友,還可以是你的爹娘親人。只要你愿意,我可以是任何人,我......”

砰。

肖南回拼盡全身力氣將手里的火把掄在了那沈石安的頭上。

“瘋子。”

她抖了抖手,將折成兩半的火把扔到一旁。

這一擊她下了狠手、用上了十成力氣,虎口都發(fā)麻了,足夠?qū)Ψ剿蟼€三天三夜。

“你可能不大了解我那朋友。她生前最恨別人說她矮,她便是做鬼上了人身,也絕不會找個如你這般的矮冬瓜。”

是的,伯勞不會再回來了。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件事。他選錯人了。

一陣陰風(fēng)呼嘯而過,帶著石壁上的火把紛紛搖擺晃動起來。

那些原本低著頭默不作聲、一動不動的少男少女們,突然之間便將目光投向那三名闖入的不速之客。

“交易的東西我已想好了,不如就留下你們的身體吧。”黑水棺中傳出一陣蒼老的聲音,低沉而毫無起伏,“沒有人能拒絕沈家人的生意。扈家不能,你們也不能。”

******************

鹿松平睜開眼,頭頂是古舊殿閣的穹頂。

天窗露出半個月亮來,依稀又是一輪滿月。

他動了動手腳,發(fā)現(xiàn)四肢被牢牢捆在寺中的柱子上。不遠(yuǎn)處破爛的蒲團(tuán)上坐著兩個人,正一眨不眨地盯著他。

“請問......這里是哪里?為何要綁著我?”

一空沒說話,他身旁的郝白卻搖了搖頭。

“別裝了,你露餡了。鹿松平那廝說話從來不會帶上‘請問’兩個字。何況我還同他有些舊怨。”

那柱子前的‘鹿松平’一頓,隨即低下頭沉沉笑起來。

“一空法師,好久不見啊。你何時開始同瞿家人打起交道來了?”

一空不答,手中金錘落下,敲響那只古樸的木魚。

“仆呼那。”

‘鹿松平’歪了歪腦袋,神情顯得有些玩味。

“包含眾生,氣象萬千。你師父為我取的名字,我很是喜歡。”

一空的表情淡淡的。

“不過是個名字。可憐你生來沒有名字,自然有些欣喜。”

‘鹿松平’臉色瞬間陰沉下來,幾乎毫不掩飾心底的怒火與怨氣。

“我問一句,你答一句。若是有些別的心思......”一空說道這里一頓,拿起一旁的降魔杵擺在面前,“我們便換一種聊法。”

“你身為出家人,言語怎么如此跋扈、心思怎么如此歹毒?!”

‘鹿松平’故作驚恐地晃了兩下,隨即又迅速變臉、笑出聲來。

那笑聲桀桀、猶如陰風(fēng)吹面,大殿上的燭火頃刻間全部熄滅。

“你該不會以為,區(qū)區(qū)一根降魔杵就能奈我何?妖魔鬼怪,末流之末,怎能與我相提并論?我是神。我想怎樣,就能怎樣!”

許久,一空清澈的嗓音才在黑暗中響起。

“不管你究竟是什么,既在這人間行走,就要遵循這人間法度。何況......從眼下境地來看,你也算不得想怎樣、就能怎樣。”

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是郝白起身去找火折的動靜。

月光從天窗中傾瀉而下,照亮了‘鹿松平’的頭頂。他仍半垂著頭,眉骨以下都湮沒在陰影之中。

“你同你師父很像。但你終究不是他。他都未能將我放逐,你又何必在這里浪費時間。”

一空攤開經(jīng)卷,雙手結(jié)印、立于胸前。

“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究竟為何而來。這么多年過去,你還在四處找尋。只可惜,你永遠(yuǎn)也找不到他。”

語畢,年輕僧人輕聲念起經(jīng)文來。

“無皿確實有幾分智慧,懂得燈下黑的道理。但也就到此為止了。”柱前的‘鹿松平’終于抬起頭來,兩只巨大而空洞的瞳孔定格在一空平和的臉上,“不要忘了,他注定屬于我。而那些預(yù)言也必會成真。”

片刻過后,火光亮起。

郝白舉著一盞油燈近前來,卻發(fā)現(xiàn)那鹿松平已經(jīng)閉上了眼睛,身體也歪斜在了柱子上。

“他這是......”

“它已經(jīng)離開了。”一空輕輕拂過經(jīng)卷,長長嘆出一口氣,“但它還會再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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