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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三方夜會

  • 解甲
  • 八條看雪
  • 4930字
  • 2021-08-11 10:09:19

夜深了,鄒縣令府的后墻靜悄悄的,一只老鴉正蹲在院墻里的白蠟樹上打著盹。

晚風吹過,這靜悄悄中便多了點動靜。

老鴉突地被驚醒,扭頭一看,只見光禿禿的墻頭上竟冒出個腦袋,于是“啊啊”叫了兩聲便飛走了。

那腦袋用塊桃紅色帕子蒙著面,帕子上露出的兩只大眼眨了眨,暗罵一句:“死鳥?!倍筘Q著耳朵停了一會,發覺沒什么異常,才對墻根下的另一人示意。

很快,墻頭上又多了個腦袋,蒙著的卻是翠綠色的帕子,語氣明顯有些遲疑:“你確定這樣沒問題?”

紅帕子語氣篤定:“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經驗告訴我,蒙面只是為了不讓人看見臉,什么顏色不重要。”

綠帕子仍在猶豫:“可是......”

話還沒說完,那紅帕子已經飛身躍進縣令府內,輕的像一只燕子。

綠帕子無法,只得跟上。

******************

鄒府是個名副其實的深宅大院,早在修建的時候便是效仿古時貴族喜好設計的,大小庭院樓閣錯綜復雜,可容納百人生活其中而互不打擾。

鄒老爺又酷愛晚城的園林風格,花了不少銀子倒騰假山造景,園中盆栽綠植也是頗費心思,更是專門依照所謂風水陣法修了許多回廊屏風,說得好聽些便是“十步一景”,說得不好聽些便是“機關重重”。

夜色更是給這座大園子蒙上一層憧憧鬼影,在這一片黑黝黝的顏色里,突然多了一點飄忽的白色,這白色在走廊上緩慢的移動著,因為沒點燈,“它”好幾次險些撞到柱子上,又好幾次沒看清腳下臺階險些摔倒。

終于,這坨白色來到了鄒老爺的房門前,鬼鬼祟祟地四處張望了一番,悄無聲息地遛進了房門中。

吱呀作響的木門剛一關好,郝白連忙一把扯下蒙面的汗巾,深吸一口氣,拍了拍在胸腔里狂跳不止的心臟,躡手躡腳地向里屋摸去。

這是鄒老爺還沒倒下前住的屋子,他白天沒來過這個房間,屋內擺設全然不知,若想不點燈不驚動他人,也就只能慢慢摸個大概。

死沉死沉的燒瓷花樽他都要抬起來看看,抽屜匣子挨個翻,多子奩盒也一一拆開來看,一盞茶的功夫已經累得氣喘吁吁,顯然是第一次干這翻箱倒柜的勾當,甚是不得要領。

靠在墻上喘了會氣,郝白決定再接再厲繼續找,突然抬頭就看見窗欞上映著一個影子。

黑漆漆的,人的輪廓。

他嚇得魂飛魄散,一個重心不穩,撞了下身后靠著的案子,還來不及反應,便眼睜睜看著那案子上一只臉盆大小的銅盂晃了晃、掉下桌來。

哐當。

一聲巨響回蕩在房間內。

片刻后,西廂房護院瞬間亮起燈火,漸漸有人聲傳來。

那窗欞上的黑影早就不見了蹤跡,郝白叫苦連連,顧不得收拾現場,奪門而逃。

******************

西廂房不遠處的一處假山園子內,一點翠綠和一點桃紅穿梭在青蘿流水之間,行色匆匆。

“你剛剛聽到什么聲音沒?”

“有吧,你先告訴我,咱們現在在哪?”

肖南回覺得臉上捂著的帕子越來越悶,這青樓順來的東西透氣性怎么這樣差。

她們已經在這處院子里繞了半天,就是繞不出去。

伯勞終于忍不住,壓低嗓子問道:“你不是看過圖了嗎?怎么還是找不到?”

她四處張望,也是無奈:“我是看過了,但是圖上沒有這么多破石頭。”

伯勞是個急脾氣,原地轉來轉去已經煩躁:“放屁!石頭是石頭,房子是房子,那還能看錯?”

肖南回也火了:“黑燈瞎火的,能看清楚個鳥!我說在墻上看清楚了再進來,你就是不聽!”

“現在看又不晚?!?

伯勞說罷,縱身一躍便勾上假山旁的松樹,幾個起落已經坐在臨近的屋頂上,手搭涼棚四處望著。

肖南回手腳沒輕重,實在不敢冒著將瓦踩塌的危險跟上去,只能在下面干著急。

“喂,看好了沒有?”

伯勞沒回應,夜晚的鄒府內似乎并不如想象中平靜,正當她以為自己看錯了的時候,一道黑色的影子就在她眼皮子底下不遠處閃過,快的像是一陣煙。

伯勞愣住,連忙翻身下來。

她迎上前,正要追問,伯勞一把捂住她的嘴,用極小的聲音說道:“還有別人。”

她瞪大了眼睛,下一秒便看見那道人影從假山上一掠而過。

緊接著,火把的光在不遠處亮起,鄒府護衛的聲音隱隱傳來。

“好像往那邊去了。你們幾個去廂房,剩下的和我一起過去看看?!?

肖南回和伯勞對視一眼,拔腿便跑。

鄒府可能確實有錢,請的護衛那都不是一般護衛,身手便是放在江湖中也是上乘,加上她們兩人不熟悉地形,只覺得身后追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伯勞停下,語重心長道:“咱倆得分開,你去那邊,我去這邊?;仡^見?!?

回頭見?回哪見?

不等肖南回有所反應,對方已經瞬間跑到十步開外了。

這便是:主仆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她狠狠瞪一眼伯勞那飛速消失、矯健的小身板,只得挑了另一條道逃命去。

之前連綿數月的雨讓地面變得濕潤,泥地和細沙上走過很容易便留下腳印,肖南回四處張望,挑了一條鋪著青石板的小路,還將臉上的帕子解了扔到另一條路上,以便給自己爭取些時間。

她沿著那小路跑了片刻便看見一處雜亂的院子,四散堆著些碾子和磨,屋墻下是碼放的整整齊齊的柴火堆,原來是鄒府里下人的庖廚。

虧得今晚月光澄澈,就算沒有燭火也能看清周遭事物,肖南回看見青石板的地上隱約有塊方形木板蓋著,應該是菜窖一類的地方。不遠處護衛的聲音似乎越來越近,情急之下她摸索著拉開那塊板子,木板下果然有個空間。

她來不及多想,趕緊跳了進去。

腳一落地,她就感受到另一人溫熱的鼻息,心中一凜,剛要出手,鼻尖便聞到一股爛菜葉子也遮不住的熟悉味道。

月光透進來些,她抬頭一看,正對上鐘離竟有些驚訝的眼。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頭頂上隱隱傳來腳步聲,肖南回也顧不得許多,將眼前的人往里推了推。

“擠一擠,謝謝?!?

說完她伸手一把將頭頂的木板拉下蓋上,四周瞬間陷入一片漆黑,只有些許月光從地板的縫隙透過來。

那腳步聲越來越近,聽著沉穩非常,像是個練家子,她屏住呼吸,鐘離竟的氣息也安靜下來。

下一秒,頭頂的木板被人一把拉開,露出一張焦急的方臉。

“主子,屬下來遲了......”

肖南回擠出一個友好的微笑,和有些錯愕的丁未翔大眼瞪小眼。

一身黑衣的丁未翔語氣不善:“你怎么在這?”

她也沒好氣:“這話該我問你?!?

丁未翔看了一眼被她憋屈地擠到墻角的鐘離竟,咬了咬牙:“因為我家主子在這?!?

不遠處又隱約有人聲傳來,聽起來混亂至極,丁未翔一個縱身也跳進這菜窖里,順手將頭頂的木板關上。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三人豎著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

果然,腳步聲再次響起,這次似乎不止一個人,分外雜亂。

那腳步聲在木板的正上方停了下來,似乎隱約還有喘氣聲。

肖南回有些納悶,剛剛還覺得這鄒老爺府里的護衛功夫不錯,怎的過了會便如此不濟,跑了幾步就喘成這樣了。

正想著,一道聲音隔著木板響起。

“這、這下可怎么辦?早知道我就不跑了,我又不是賊,我跑什么呀我......”

咦,這聲音有點耳熟啊。

另一個更熟悉的聲音響起來,帶著幾分氣急敗壞:“誰讓你跑了?我跑的好好的,是你非要跟著我,還穿個白衣服......”

她揉了揉腦袋,只覺得今夜的縣令府不是一般的小,站起身把頭頂的木板一把掀開。

月光下站著的兩個人像是被嚇傻的兩只狍子,不正是郝白和伯勞。

肖南回面無表情地招招手:“要不要擠一擠?”

******************

卻說那府里的護衛們舉著火把一路狂追,那兩個賊人身影卻在前方憑空消失了。

領頭的那個在四周照著亮查看一番,只在不遠處的樹枝子上撿到一只帕子。

一只翠綠色的帕子。

放在鼻尖聞一聞,一股女人的脂粉味。

“大哥,這定是那兩個賊人留下的。不如交給夫人,讓她定奪一番?!?

領頭的顯然另有計較,他壓低嗓子,示意其他幾個人湊近些:“我看,那未必是賊人。”

其他三人面面相覷:“不是賊人,那是何人?”

“你們說,有哪個賊人會用花姑娘的帕子來遮臉?”

其他人點點頭,覺得有理。領頭的便繼續分析起來。

“我聽說,前陣子老爺被那望塵樓里的緋煙姑娘迷得五迷三道,早早就定了兩個雅座的位子,本來今晚是要去聽曲的?!?

“這么一說好像確實如此,這事一直瞞著大夫人來著,誰知道還沒去人就倒下了?!?

“那可真是邪門,莫不是中了什么妖法?”

“啊,你說剛剛那兩個......會不會......?”

眾人盯著那塊帕子,臉上變幻莫測。

******************

“那個......”黑暗中不知道是誰先打破了這股詭異的寂靜,“有人帶火石了嗎?”

一陣淅淅索索的翻找聲,化不開的黑暗里終于“啪”地亮起一個火苗。

狹小的地窖里擠了五個人,大家身形都有些狼狽,只有鐘離竟一人好似仍在高山流水間,依然風度如常。

肖南回此時正坐在幾顆白菜上,頗有些看不慣:“我當鐘離兄何等高雅淡泊,原來也行這般雞鳴狗盜之事?!?

鐘離竟還是沒什么表情,像是絲毫也不介意肖南回的挖苦,一旁的丁未翔則掏出一支精巧的蠟燭,用手里的火折子點上:“我與我家主子只是湊巧路過,姚公子不要誤會?!?

路過?你管這個叫湊巧路過?

她被對方臉皮之厚震驚了。

一旁的郝白坐在蘿卜堆上,聞言連忙插嘴道:“在下是受委托來給鄒思防看病的,也請姚公子不要誤會。”

燭光下,他臉上的脂粉居然不見了,露出了原本黝黑的膚色,看著倒是比之前順眼不少。

“等下?!辈畡诶渎暣驍?,“你說你來給鄒思防看病,什么病要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溜進人家房間看?”

郝白顯然沒有丁未翔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一時有些磕巴:“在下是、是白日問診時落了東西,方才是去找東西的?!闭f完似乎反應過來,迅速將矛頭指向伯勞,“話說回來,你剛剛又在做什么?”

伯勞懶得搭理郝白,郝白又將目光投向肖南回,她硬著頭皮擠出一個微笑,試圖將這一篇趕快揭過去:“其實......”

“各位此次前來霍州,所為可是寶玉之事?”

有人不開口則已,一開口就讓人哆嗦。

雖然他壓根沒說到“秘璽”兩個字,但其中所指已經十分明確。

肖南回臉都憋紅了,才勉強吐出幾個字:“非也非也,都是誤會。”

郝白的臉色也是精彩非常,感覺承認也不是否認也不是,最后只得無力反駁道:“是或不是,干卿底事?”

鐘離竟并未抬頭看這兩人,只伸出一只手指輕輕試探那蠟燭上的火光。豆大的火苗在他指尖寸許擺動,留下一地影子。

“如今穆爾赫城內高手云集,哪個不是為了那傳說中瞿家鑒玉之事?二位不必介懷,我們可以談談合作?!?

有詐,絕對有詐。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那郝白也是一臉警惕。

“如何合作?我們有三方,那玉卻只有一塊,難不成到手后還要砸碎了分成三塊?”

“在下雖不是生意人,但卻懂些經商之道。世間之物,都有可供交換的價值,但凡一樁交易未談攏,大抵是因為出價未達所期,而非其物本身談不得買賣。現下這寶玉亦是如此,二位若是買玉求財,那到時候只需開價便是,若是為了其他,也可共商一二,想必依兩位本事,到時候也絕不至于吃虧?!?

鐘離竟慢悠悠說著,停頓片刻后話鋒一轉,“但那都是之后的事了。眼下玉還未在我們手中,各位煩憂之事未免早了些?!?

這一番話雖說不得有十足的有理,卻也令人生出三四分的動心。

不管怎么說,如果最后東西落在別人手里,現下想的這些著實沒什么用處。

丁未翔抬起眼皮瞧一眼兩人猶猶豫豫的傻樣,暗暗搖頭又閉上眼。

像是看不到兩人臉上神情一般,那人又不慌不忙地繼續問道:“鄒思防患病,郝公子想必已查明其病因,對嗎?”

郝白點點頭:“是又如何?”

“可醫得好?”

郝白被問住了,一口氣憋在喉嚨里,肖南回偷偷瞧著心下竟覺得有幾分好笑。原來真的有人的天賦是讓人吃癟。

郝白哽咽一番,還是決定要捍衛自己的醫術:“要醫鄒思防,需得一味藥引。這藥引怕是不好尋,若是尋不到便是再高明的醫術也無用武之地?!?

“先生所說藥引,可是佛骨舍利?”

此話一出,郝白的眼睛瞪得像是兩只銅鈴:“你、你、你......”

“我是如何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味藥引我可以提供,便當做是在下一點誠意。”

她瞧著不對勁:“佛骨舍利如此珍貴的東西,你會愿意拿出來?”

“在下愿意出手相助,是因為鄒思防必須要活著,只有他活著,才能將那寶玉拿出來,也才好有后面的算計?!?

伯勞有些不屑:“他就算是死了,只要東西還在,那便早晚教人翻出來。”

鐘離竟點點頭:“說的是,但不知各位剛剛可有翻出來?”

伯勞也被懟了一下,氣呼呼地別過臉去。

罪魁禍首悠悠總結道:“看各位舉止談吐想必都是有身份的人,知道時間寶貴、宜早不宜晚的道理。在下愿出這枚佛骨舍利以換幾位相助,若能事成,便依剛剛所說再行商議?!?

寶玉再好也是死物,活人要用活人的辦法才行得通。

多幾人幫忙或許好過她和伯勞兩人夜夜□□,而且眼下鄒思防這一關最難過,若是人死了便當真成了死局。

有道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只要秘璽到手,到時候便是各憑本事,也由不得他變卦。

另一邊,郝白臉上也是神情變幻,顯然心中也在衡量此事的風險。

搖曳的燭光一點點矮下去,終于,那燭芯晃了晃斷開來,黑暗中唯一一點光亮也消失了。

肖南回和郝白的聲音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響起。

“便依你所言?!?

黑暗中傳來一聲低沉的輕笑,像是一陣微風刮過肖南回的耳畔。

“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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