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萬太的媳婦走出屋叫大家進屋吃早飯,早飯是粘豆包和小米水飯,還有四樣小咸菜,有咸蘿卜條,咸香菜,醬咸黃瓜,油酥豆。還有兩個菜,一個是大豆腐燉芥菜纓,一個是燴酸菜,就是用烀過肉的老湯,將酸菜,五花肉,拆骨肉,血腸,苦腸,心,肝,頭肉等放在大鐵鍋里咕嘟,時間越長越有味道,后來這道菜成了雙城堡的招牌菜,就是現在來雙城堡吃殺豬菜的人也是必點的一道菜。一家人圍在一張大桌子上吃飯,萬太的媳婦在最外邊,隨時給老人添飯,填米湯侍奉著大家,不管老人還是小孩,大家都沉浸在喜悅和幸福之中。
吃過飯萬福來吩咐女眷們打掃屋子,擦家具,掃地,擦玻璃,洗菜,刮魚鱗,切肉,準備飯菜,男人們打漿糊準備貼對子,春聯等,也準備好筆硯,讓萬太將紅紙裁成條,鋪在桌子上,然后叫過小孩每人發一套新衣服,男孩子發洋鞭,女孩子發紅綾,然后叫萬太媳婦給大家準備糖塊,瓜子,凍梨,凍柿子,冰糖葫蘆等,最后把一個紅包讓萬太交給他媳婦,他媳婦趕緊跑到自己屋里偷偷地打開一看,里面包著一個金鐲子,一個金的長命鎖。她的臉頓時紅到了脖子根,她知道金鐲子是給自己的,然而這金的長命鎖分明是給小孩的,她知道這是老人家盼著她早點給生孫子呀!她把這些東西捏在手里放在胸口,眼含淚光,用力地點著頭,意思就是說:老人家你放心,我一定努力早點給您生一個大孫子,延續老萬家的香火!
萬福來蘸飽墨筆用蒼勁有力的楷書寫了一幅大門對,上聯為:
春風吹萬物更新八方同慶
下聯為:
新年到千秋大業四海共生
橫批:同心協力
萬太接過對聯來到大門外,認真地刷好漿糊,工工整整地貼在大門上,后退幾步,認真拜讀,體會含意,他知道,這是老人家的心里話,他希望整個社會,整個國家都需要在新的一年的春風吹動下有所改革,有所進步,民盡其力,吏盡其職,物盡其用,國家興旺,人民安居樂業,四海升平。老人家雖身處鄉村,卻憂國憂民,真乃大丈夫也,我將努力,潔身自好,以家為基,以國為家,以身效國!
萬太回到屋內見父親將房門的對子已經寫好,只見上聯寫到:
聽千古真言律己
下聯寫到:
看萬事常態做人
橫批:
心如止水
萬太將第二幅對聯貼在了父親的房門上,他仔細端詳,細細品味,這是老人家對他自己的要求,一切皆以真為本,以善為先,以奉獻為榮,以誠實為根基。并且要常態化,真是吾慈父,吾之良師。
萬太又一次回到屋中,見第三幅房門對子已寫好,這是給萬太所住的房門貼的。
上聯是:
常聚小力方成大事
下聯是:
多行大義才無小人
橫批:天下為先
萬太恭恭敬敬地捧在手中,來到自己的房門前,認認真真,仔仔細細,平平整整,嚴嚴實實的貼在自己住的房門上。他知道,這是父親對自己的囑托,是對自己的希望,對自己的鞭策,對自己的激勵,這里面既希望自己能夠以大義,大家為重,盡其所能為社會做出自己最大的奉獻,為人民做出自己的本德,不要以小惡而為之,也不要以小善而不為。要居天下之廣居,利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做到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他將父親的囑托牢牢的記在了心里。
萬太第三次回到屋內見父親寫的兩個春條,一個是貼在他自己的房間的,內容是宜入新春笑開妍,家家戶戶奮爭光。五谷豐登了心愿,歡天喜地過大年!
另一條是給萬太寫的,內容是:春天春暖春花開,春水春草春鳥鳴。春季學生寫春字,春潮送寶蕩春聲。
春條是東北人家過年時貼在主人住的屋內炕頭墻上的一條用紅紙寫的吉利話,也是順口溜,也有的寫成七絕的,意思是每天主人早起第一眼就能看到吉利的話,能保證一天的好運氣。另一個也有等同于春聯的意思。
貼完這些之后,萬太又把門神貼在了大門上,同時在馬棚上貼了牛肥馬壯,在雞架上貼了金雞滿架,在豬圈上貼了肥豬滿卷圈,在門前的大樹上又貼了出門見喜,在門上檻子上貼了抬頭見喜,在倉庫上貼了五谷豐登等吉利的話,又在每扇窗戶上貼上了橫批,在大門房門和窗戶的橫批上又貼上了掛錢,意思是“封門”。同時又在屋內的柜子上,箱子上以及明顯的位置都貼上了福字。
然后萬福來把弟弟萬福山叫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紅包,里面多少錢誰也不知道,同時說:“福山啊,過年了,哥哥祝你全家新年快樂,祝你在新的一年里蒸蒸日上,萬事順心,心想事成。另外你的房門的對子就由你自己來寫吧,你也是讀書人,有自己的愿望,希望你,百望成真!”
說完萬福來把筆交給弟弟,背著手到外面散步去了。
萬太來到了屋外,領著弟弟們放起了洋鞭和麻雷子,有兩個弟弟找來了破鐵盒子,將麻雷子的捻點燃之后,用破鐵盒子扣上,等到麻雷子爆炸之后聲音特別響,同時還將破鐵盒子蹦起老高,然后當啷一聲掉在地上,孩子們拍著凍得通紅的小手高興的又蹦又跳。大一點的孩子放洋鞭的時候,用手捏著洋鞭的尾部,然后用香火點燃,用手拿著放;小一點的孩子用香火點燃完之后馬上把洋鞭扔到地放;再小一點的孩子將秫桿棍的一頭劈開,把洋鞭尾部夾在秫桿棍上,然后將香插在土墻上,用手握住秫竿的另一端,將洋鞭點燃后向外側伸出老遠,另一只手捂住耳朵來放洋鞭。
放完洋鞭之后,萬太領著弟弟們來到院外打呲溜滑玩。打呲溜滑就是在一個斜坡上澆水,使水在斜坡上凍成一個冰道,玩的時候就是先在陸地上助跑,然后站在冰道的上方向下自由滑行到底部,也有的孩子蹲著滑行的,就這樣如此的往復,其樂無窮。還有的坐在爬犁上或者趴在爬犁上向下滑的。雖然天氣很冷,但是孩子們還是樂此不疲。
再說萬福來背著手走出院外向屯子的北頭而來,他來到屯子外向右轉來到了一座廟前,只見漆紅的大門敞開著,院內打掃得干干凈凈,一個草玼都沒有,大殿是三間房,殿門敞開著,殿門的上方橫放一塊朱紅金匾,上書《觀音寺》,他邁過高高的門檻,來到殿內,大殿的正方是觀音站在蓮花的塑像,只見她左手拿著玉頸瓶,右手拿著柳枝,慈眉善目,儀態端莊,平靜地看著前方,右側是一尊端坐的彌勒佛,笑容可掬,滿面春風。一見面就給人一種有求必應的感覺,給人以心靜,身潔,神聚的感覺,使人的靈魂得到凈化,心智得到升華,思想得到洗禮,行動得到規范。再往兩邊看是十八羅漢,形身各異,給以敬仰和崇拜。
萬福來點燃三炷高香恭恭敬敬地插到香爐里,輕手輕腳地走到蒲田邊,不敢弄出聲響,唯恐驚到老佛爺,然后他跪到蒲團之上,雙手合十倒頭便拜,他心中默念到:“愿老佛爺及過往神靈保護我們國家繁榮昌盛,國泰民安,風調雨順,欣欣向榮;保佑我們的家園美麗和諧,家家團圓,人杰地靈,佛光普照;保佑我的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和和美美,步步高升。”他拜了三拜,站起身走出大殿,這時在東廂房走出一個和尚,只見此人四十多歲,中等身材,體態勻稱,身穿僧衣,腳蹬云履,一手拿念珠,一手立于胸前,濃眉大眼,鼻直口方,兩耳有輪,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剃著光頭,口中唸道:“阿彌陀佛”,萬福來雙手合十在胸前說到:“阿彌陀佛。”此人就是該廟的主持“云師父”。
萬福來同“云師父”一同走進屋內,相互寒喧之后,掏出一個紅包雙手捧給“云師父”說:“過年了,這是我敬奉的香火錢,請師父收下。”“云師父”接過紅包說了一聲萬先生費心了。
“云師父”是個非常慈祥的人,并且博古通今,不僅能背誦很多經書,而且還能背誦很多國學,思想進步,滿身的正能量,憂國憂民。很多人都愿意找他說心里話,不論誰遇到什么難事,也都找他來幫忙,他都能一一化解于無形。他跟萬福來也是知心的朋友,無話不說,很多觀點也都不謀而合,他們經常在一起談古論今,分析時政,往往是徹夜相談,真是摯友真朋。“云師父”沏好茶水萬福山摘下帽子二人坐下來又長談了起來。
廚房里萬太的母親,嬸子和媳婦忙著做菜,他母親在忙著炸丸子。炸丸子是先將瘦肉切成丁,最好用豬前槽的哈拉扒底下的肉,因為那里的肉屬于活肉,而且沒有筋頭巴腦的,然后再將菜刀翻過來,用菜刀的背將肉丁砸成黏糊糊肉泥放進盆里,之后加入面粉,雞蛋,蔥花,姜末,花椒面,小米飯,老湯調和均勻。再將豆油放入鍋內加熱燒開,用一只手抓起一點合好的料,在拇指和食指中間擠出一個小團,用小勺將其?入油鍋內進入炸,當其被炸成焦黃色,還沒有糊的時候,用笊籬將其撈出,稍微涼一涼到不燙嘴的時候就可以食用了。咬到嘴里外焦里嫩,不軟不硬,即有各種調料的香味,又有油炸的焦香味,真是美味極了。平時是舍不得炸丸子的,一是費事,二是費油,三是費時間,因此只有過年時才能炸丸子,小孩子們早就圍了過來,還沒有晾好,就伸出小手抓上兩個,跑到一邊美嗞嗞地去解饞了。丸子可以直接吃,還可以保存起來,吃的時候可以蒸熱了吃,也可以溜著吃,還可以掛漿吃,總之丸子是一種難得的美味。他嬸子在“改刀”,將烀熟的腸、肚、肝等切成小塊,將烀熟的肉要切成片,將蔥姜蒜切成末,將土豆,酸菜等切成絲。在東北切酸菜是很講究的,先要將酸菜從缸里撈出來,攥一攥然后頭朝外,葉朝內放在酸菜缸的缸沿上,控一控水,控完水之后將酸菜的頂切下去,劈下一片酸菜幫放在菜板上,用刀在上面拍一下,用一只手按住酸菜幫,另一只手握住刀將酸菜幫片成幾片,之后將片完之后的酸菜幫摞在一起再切成絲,這樣才能細,口感才好。吃酸菜根據每個人的口味不同,可以在熱水或者涼水里多泡一會兒或者少泡一會兒,它的酸度就會不一樣,因此每個人做出的酸菜口味都不一樣。他媳婦負責洗菜和打土豆皮,洗菜也是有講究的,有的需要用熱水洗,比如肉類、魚類等;有的需要冷水洗,比如土豆、蒜苗、蘿卜等青菜類;有的需要泡著洗,比如木耳、黃瓜干、豆角干等;有的需要緩著洗,比如凍魚、凍蛤蟆等。
她們在廚房里忙忙活活,煙熏火燎地做了十六個菜:有小雞燉土豆,豬肉燉粉條子,干燉大鵝,排骨燉蘑菇,溜腰花,熘腸肚,溜肝尖,溜肉段,醬燜鯉魚,紅燜肘子,紅燜豆腐泥鰍,紅燜牛臉,醬牛肉;蘿卜,大蔥,酸菜心蘸大醬;熗土豆絲,涼拌粉皮。這時太陽已經過了中午大約下午兩點多鐘,大家回到了家里等待吃飯。
吃飯之前萬福來將蘋果,柿子,橘子等供到自家的老佛爺前,同時將小雞及各種菜和一杯酒供到保家仙前,然后點上香,雙手合十拜自己家的老佛爺和保家仙,心里默念請求他們保佑全家平安,快樂,健康,幸福,團圓,美滿,讓小人遠離,貴人相隨,心想事成,事業有成,步步高升,吉星高照。
萬太領著弟妹們到屋外鳴放鞭炮,紅紅火火,喜氣洋洋。
大家按著長幼圍坐一桌,萬福來將勝平燒鍋燒的純曲五糧釀成的酒拿出來,給自己和弟弟萬福山、老伴及弟媳婦倒滿。讓萬太給自己和媳婦倒滿,也給弟弟少倒一點,給妹妹們倒了一碗白開水以后說:“接天地之鴻運,受神靈之保護,承祖上之威德,咱們萬家人丁興旺,聚人聚財,闔家美滿,順風順水,好事連連,鴻運當頭,健康幸福,蒸蒸日上。在此新年到來之際,咱們首先要感恩天地,感恩天地賜給我們所有,感恩神靈保佑我們平安,感恩祖上遺傳給我們美德,在此我們要跪拜他們,我們要永遠崇拜他們,永遠尊敬他們,永遠熱愛他們,”說著領著萬氏家族向南叩頭以表敬意。然后落坐又說到,“同時我要感謝二弟,弟妹及我的老伴,是你們不辭辛苦,操持這個家,盡心盡力維護這個家,兢兢業業建設這個家,一心一意關愛這個家。俗話說‘兄弟一心,其力斷金’來我敬你們一杯,祝你們在新的一年里一切順利,永遠幸福,笑口常開,心想事成。”四人碰杯一飲而盡,滿面春風。萬太趕緊站起身來,給四位老人倒滿酒。萬福來接著說:“同時也祝晚輩們,歡樂可愛,學業有成,勤勞奮進,前程似錦。還有萬太你們兩口子早生貴子。祝咱們合家歡樂,萬事如意,福如東海,世代昌盛,干了這一杯。”于是全家起立碰杯盡飲,真是其樂融融,幸福無比。之后是萬福山兩口子向哥哥嫂子敬酒,萬太兩口子向四位老人敬酒,大家在一片歡聲笑語中飲酒暢談;在一個個美好回憶中憧憬未來,在一聲聲祝福中展現和諧,在一句句誠懇中充滿力量。
“噼噼叭叭,噠,噠,噠,八勾,八勾,呼通,呼通,”一陣陣的響聲把萬太驚醒,他還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中,不愿睜開淌著淚水的眼。
“萬大俠,吃餃子了。”外邊傳來吳嘯天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