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呯!”宿舍的門被踢開了,風一樣從外面進來了三個人,領頭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材不高剃著寸頭,消瘦的黃白晶子臉,上寬下窄,寬大的額頭上橫臥著一條蛐蛇一樣的皺紋,火燒的眉毛一高一低,兩個小綠豆眼睛滴溜溜亂轉,小蒜頭鼻子還有點酒糟,大嘴巴,一口小芝麻牙,兩個細胳膊,手特別大,兩條麻桿腿走路時一抖一抖的,說話有點公鴨嗓,上身穿白色蠶絲對襟襯衫,下身穿黑色蠶絲褲子,腳穿牛皮鞋。跟在后邊是一位十七、八歲小黑胖子,別看他長得矮,可是橫下挺寬,大窩瓜腦袋剃個光頭,雖然臉挺大,但長滿黑雀斑,五官不大但長得挺團結,胳膊和腿又黑又壯,肚子挺大,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的,說話嗡聲嗡氣的,上穿白漂布的襯衫,下穿一條蘭色的制服褲子,腳穿黑色牛皮鞋,最后一個人,看樣子二十多歲,中等身材,不胖不瘦,面皮白凈,臥蠶眉緊鎖著,丹鳳目半閉著,獅子鼻梁皺著,四方口牙咬著。他左右手各拎著一個行李。
三人進了屋看一眼地上坐著的李登堂,只見他長得不過是一個平常人,梳著分頭,比較凌亂,臉色通紅比較羞澀,兩腿僵直比較膽怯,上穿灰布對襟鈕盤夾襖,下穿蘭色粗布褲子,腳穿趟子絨的千層底的圓口鞋,一看就是“土老帽”,又一看他的行李放在最好的床位下,剛進來的小白臉就公鴨嗓地喊:“哎,土老帽,你到里邊的上鋪去,我在這住了。”
李登堂沒敢吱聲也沒敢站起來,一是看這三個人有警察,另兩個挺唬人的,另一個是自己有不恥于口的理由。
公鴨嗓上去踢了他一腳說:“快把你的行李拿走,不然老子不客氣了!”
這時小黑胖子也過來踢了他一腳說:“快滾!別惹我家少爺不樂意,我家少爺叫張利,是佳木斯市公安局副局長張興才家的大少爺,他是我表哥,叫秦平,我爸是佳木斯市稅務局副局長秦可英,沒看警察來送我們么,今后別說這個宿舍,就是這個學校也是我們哥倆說了算,知趣的跟著我們哥倆混有你的好處。”
李登堂貓著腰,夾著雙腿戰戰兢兢地站起來,拎起行李放到了里邊靠窗戶的上鋪上。
“哈哈,這小子真不禁嚇唬,看還嚇尿褲子了。”黑胖子大笑著說。
李登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一個地縫鉆進去。
“對不起,我家少爺年紀小不懂事,我叫王進平,是個小警察,你叫什么名字?”警察小聲說。
“謝謝,我叫李登堂。”李登堂這時破碎的心才得到了一點點安慰,他感激地看了王進平一看,正是:
天崩地裂五雷轟,無主六神腦袋空。
魂外飛來救世主,頓覺身體放輕松。
這時宿舍門外傳來了銀鈴般的聲音:“李登堂在么?”“在,在。”李登堂卻聲卻氣滿臉漲紅地說:“明天上午我們學生會在學校的禮堂舉行詩歌朗誦活動,你一定要來參加呀。”說完于宏偉何曉新就飄然地消失在幾個人的視線當中。
秦平瞪著兩個母狗眼,張著一張蛤蟆嘴像個木頭墩子一樣望著二人的背影一動不動,還是張利在他的大窩瓜腦袋上拍了一下他才緩過神來,他用手在自己的嘴巴上打了兩下,又在大腿上掐了一下才對張利說:“大少爺,剛才是真有兩個仙女姐姐來過么?”張利鴨著嗓說:“是又怎樣,也不是來找你的,人家是來找那個“粘豆包”的。”張利的話明顯是在挑事,同時也給李登堂起了一個“粘豆包”的外號。秦平如夢方醒,走到李登堂眼前,上去就是一拳,打得他前胸悶疼倒退兩步,接著秦平又踹了他兩腳,惡狠狠地說:““粘豆包”你給我聽好了,不許你想入非非,你如果敢跟這兩個仙女姐姐說一句話,我就打斷你的腿,她們兩個就是我和我表哥的了。誰敢打她倆的主意,就把他腿打斷。表哥你先挑,剩下的歸我,你看行不行。”張利鴨著嗓說:“虧你小子還有點大小,知道讓著哥哥,本來我想兩個都要了,看在你我兄弟份上,高個的讓給你了。”秦平咧著嘴傻笑著說:“謝謝哥哥,我也想兩個都要來的,但是有好事還是得哥哥先來。”接著兩個混小子又說一些污言穢語,就帶著王進平走了。
第二天李登堂沒有去參加詩歌朗誦會,而是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在校園內信步地走著。腳下的小路雖然平坦,但在他的腳下卻顯得凹凸不平;草坪上的花草美麗鮮艷,在他的眼里卻顯得格外刺眼;道路兩旁的松柏雖然清脆偉岸,在他的眼里卻顯得那么道貌岸然;空中翩翩起舞的蜂蝶雖然顯得那么充滿活力,但是在他的眼里卻是顯得那么懶散;藍天上飄動的白云雖然是那么的自由,但在他的眼里顯得是那么的拘束;枝頭上的鳥兒雖然歌唱的那么婉轉動聽,但在他的耳朵里顯得是那么的雜亂;空氣里飄動的成熟的氣息雖然是那么的甘甜,但在他的鼻孔里卻顯得那么的苦澀。他彷徨,他自卑,他羞愧,他緊張,難道開心還要分三六九等?愛還要分高低貴賤么?世界既然給予了生命的權利,為什么還要把生命分為層次呢?他想起了孔子的一句話:“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于是他想到了抗爭,但又無可奈何,于是他選擇了努力,選擇了壓抑,他要收起一切鋒芒,他要努力刻苦地學習,用知識改變命運。他要埋藏一切仇恨,他想起了黃巢的《不第后賦菊》: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他走著走著心境逐漸好轉,不經意來到一個平堤上,堤上綠柳成蔭,樹下放著椅子,堤下是一塘荷花,荷花挺立妖嬈,荷葉綠傘婆娑,何蓮亭亭玉立,荷蕾尖角婀娜,塘面波光粼粼,塘中游魚穿梭,塘上蜻蜓起舞,塘外伊人蹉跎,他坐在長椅上,凝望塘面,思緒萬千,想著詩歌朗誦會,看著美麗的荷面,這時天空飄下了絲絲細雨,于是油然而發。
藕
荷花靚麗藉心空,水面泥中各不同。
若到冬天休整日,調花敗葉凍冰中。
雨中賞荷
風吹清池綠葉漂,魚翔潛底粉花搖。
緣何盛夏天涼爽,玉帝降恩甘露澆。
雨中獨自賞荷
柳做傘棚望夏湖,葉花相擠我獨孤。
覓得花蕾尖尖角,盼有蜻蜓視卻無。
他作完詩后嘆了一口氣,決定要振作起來,這時一片落葉翻滾著,飄飄呼呼地慢慢地滾落在他的腳下,他哈下腰,撿起落葉,認真端詳著它,略有所思,于是有感而發:
落葉
寒露潤染了金黃色彩,
成熟的時候到了。
勁風見證了擁抱大地,
回家的時候到了。
泥土經歷了滋養萬物,
奉獻的時候到了。
陽光發現了遍地的綠,
重生的時候到了。
他把他的心情寫在了詩里,他要把這首詩獻給于宏偉,他不管她怎么理解,他不管她怎么對待,他要勇敢,他要以無勝有,他要向水,利萬物而不爭。
他回到宿舍,發現秦平正領著一個年青的穿稅收服的人在收拾行李。見李登堂進得屋來劈頭就說:“你小子還算知趣,今天沒去參加詩歌朗誦會,我和我表哥去了,沒發現你,算你走運,今后記住了,不準打我媳婦和我嫂子的主意,否則我絕不饒你。這不我現在就搬家了,到二年級宿舍,我爸已經跟校長說好了,我直接上二年級跟我媳婦一個班,我好關照她,哈哈哈走,咱們走。”小稅收員提起行李皺著眉頭向李登堂微笑著點了點頭揮了一下手就跟著秦平走了。
再說秦平是一個頭頂長瘡,腳底冒膿壞透了的一個小子,他來到二年級直接坐在了何曉新的后桌,經常騷擾何曉新,一會兒給寫一張字條,一會兒往她后脖頸子吹風。最討厭的是有一次,上課時他把何曉新的辮子用頭繩給綁在了凳子上,當下課鈴聲想起來的時候,她收拾完書和本子準備到室外與其他同學玩的時候,一站起來馬上被辮子給扯倒了,頭發把頭皮薅的好疼,頓時蹲在地上哭起來。老師知道此事也就是輕描淡寫地批評了兩句,還是于宏偉打抱不平,扯著秦平的衣服義正言辭地說:“秦平同學,你這樣對待同學是不對的,我們在一個班就是一個大家庭,同學之間要向兄弟姐妹一樣相互尊重,相互愛護,而不是相互傷害,你要向何曉新同學道歉。”秦平自知理虧,另外一看于宏偉怒目圓瞪,也不是讓人的茬,她還是學生會主席在學校很有威望,還聽說她,還是什么組織里的人,是進步青年,不好惹,還有就是她是張利喜歡的人,再一個自己也是真心喜歡何曉新,于是就嬉皮笑臉地說:“媳婦,對不起,以后本少爺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