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意接過書翻看著，看見里頭潦草的鬼畫符，眼底抽搐了幾下，很快就合上了書。

轉而盯著書封和書脊仔細查看，書封已經發黃，隱約透出一股霉味。書脊處的線，也是斷的斷、開的開，看起來是有些年頭了。

本來正要起身回校舍的裴景意，垂眸看了眼吃得正香的春明，又默默把書打開，指著書上的“湯”字，問道

“這是什么字？”

“湯”春明含著飯含混不清的回答。

聞言，裴景意挑眉，食指蘸著茶水在書桌上寫下湯，發問：“‘湯’不是這樣寫嗎？”

“我是秀才識字讀半邊，瞎猜的。”春明神色坦蕩地回答。早就知道裴景意不好糊弄，所有對他可能提出的問題，春明心里早早想好了借口搪塞。

“你膽子真夠大，靠著瞎猜書上的內容，就敢出來賣吃食。”裴景意顯然不是很相信她說的話。

“生活所迫嘛，要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去冒險。”

裴景意還想說什么，廚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一顆小腦袋探進來。

約莫四、五歲的樣子，著寶藍色撒花斷面圓領袍，脖子上戴著銀色云團長命鎖，下面綴著三個鈴鐺了。眉清目秀，臉盤白白凈，拘謹地立在門外。

“小耗子，仰松齋可不在這兒”裴景意看清來人后說道，那語氣像是要趁著大人不在把他拐給人販子，邪惡的很。

那“小耗子”面色不愉，還是恭敬認真地對著裴景意行了禮，裝著一本正經卻奶聲奶氣地：“師兄”，又側了身朝著春明行禮：“明姐姐好。”

春明驚喜地看著他：“你認識我呀”

“程姨母告訴承安的”依舊用最奶的聲音說最認真的話。那個感覺就像偷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又滑稽又可愛。

春明感覺一顆心都被萌到了，笑容都慈祥了許多：“小承安，姐姐這兒有糖。”從腰間扯下一個荷包打開，里面全是蜜糖。

“謝謝明姐姐。”承安胖乎乎的手接過了糖的同時肚子也咕咕地叫了兩下。

春明眼含笑意地摸了摸小承安的頭：“想吃什么姐姐給你做。”

“有勞明姐姐，承安不挑食。”

春明內心夸贊多乖一個小孩時，裴景意卻輕笑一聲，對著承安說：“你何時不挑食了，你們府上的廚娘換得比流水還快。”

胡承安是仰松齋胡先生的獨子，許是因為胡先生和師娘是老來得子，承安的身體一直不怎么好。再加上忌口、挑食，一直都瘦小羸弱的。胡先生夫婦疼愛幼子，因此這廚娘換了一波又一波。

承安雖體弱，但腦子靈光，又學著他爹端正的作派，就像一個小大人。因此承安看不慣裴景意——打馬街頭、不學無術，還愛跟爹爹作對。但凡是承安撞見裴景意干的壞事，都要向他爹胡鴻告狀。

本來來了百川再也不用見到承安這個小崽子，沒想到他和胡師娘后腳就跟過來了。也無怪呼裴景意打趣一個稚子。

春明沒有聽他們說話，忙活著開始做飯了。給小孩子吃的，要有營養還要少調料，就做個雜蔬厚蛋燒。

將雞蛋打入碗中，再放入蔥花和蔬菜丁，撒上鹽，攪拌均勻。起鍋燒油，油熱后，倒入小半的蛋液。待雞蛋半凝固時，將蛋皮卷起定型。然后再倒入蛋液，如此重復幾次，不出一會兒一份厚蛋燒就好了。

切好的六份雜蔬厚蛋燒擺在面前時，散發著濃郁的蛋香。厚蛋燒外皮呈嫩黃色，夾雜著蔬菜的碧綠，非常養眼。

小孩子似乎更容易對這種高顏值食物感興趣，承安拿起筷子夾起來厚蛋燒時，它還微微顫動，軟彈軟彈的。

一口下去蛋香和蔬菜的清香四溢，口感滑膩，不需要怎么咀嚼。承安一連吃了好幾個，肚子都有些撐了。

“明姐姐，你的廚藝真好都能比過御廚了”承安舔了舔嘴唇，“可惜我吃不下了，可以拿回去給林哥哥吃嗎？”

“當然可以了。”看到有人喜歡自己做的吃食，心里自然高興滿足。

承安走后，春明問正在翻閱那本美食秘笈的裴景意：“承安說的林哥哥是誰？”

裴景意眉頭微微皺著，眼光始終在書上，但還是回答著：“仰松齋大弟子，林修遠。”

春明疑惑地嘟囔著：“你們怎么晚上都那么餓？江賀是，承安是，林修遠也是。”

裴景意翻書的動作頓了一下，接著她的話：“書院規矩多，吃飯要求少食。尤其晚上吃得更少，再加上還要讀將近兩個時辰的書，消耗大，自然餓得快。不像在京都時，有夜市。”

聽完一席話，夜市二字在腦中盤旋，像是引誘一般。夜市…夜市…

看著春明若有所思的背影，裴景意啪地一聲合上了書，昏黃一室中，可見嘴角漾出笑意。

這本書上記載的內容，大半都是看不懂的，但若是祁春明將這些都做出來，通過她那些新奇的做法，不難找到師從何人，不難找到這本鬼畫符的主人……

至于祁春明是誰派來的，目的是什么，所有的一切都能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