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大陸的西北部氣候干燥,黃沙漫天,聽白晝夜不停趕路,終于在三天后的凌晨到達。午國的大營駐扎在一片大漠中,四周沒有圍擋,不能伏兵,一旦有人接近,定會被巡邏的守衛第一時間發現。不遠處是連綿起伏、高聳入云的山峰,不可被征服的土地。
聽白白天住在離營寨三十公里的鎮上,晚上悄悄潛到大營附近探查。午國巡邏的守衛警惕性很高,哪怕是在換崗的時候依然分毫不亂,聽白在附近觀察了三天晚上,都未能走近大營一步。
直到第四天晚上,他正躲在一邊觀察巡邏的士兵,竟看到一支火把朝他走來,他的心臟在胸腔中砰砰跳動,心想:“糟糕,難不成被發現了。”他蹲在原地,緊張地一動不動。
那火把越來越近,聽白已經做好了準備,一不做二不休,他決定在火光照到自己面容的那一刻跳起,用手里的匕首割破那人的喉嚨。他等待著,匕首的手柄已被汗漬浸透,額上的汗水順著兩鬢流進脖頸兒,他艱難地吞咽著口水,默念著火光范圍到達的距離,四步,三步,兩步,一步……
心臟下一刻就要跳出咽喉,渾身的血液全部匯聚在大腦,就等著噴薄而出的那一刻。可是那腳步,停了……
火把的光離他一步之遙,停了下來。只見那士兵將火把丟到身后,雙手在體前忙活著,一會,嘩啦啦的流水聲響起,那水從高出落下,沖擊著黃沙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又很快被沙子吸收。
“自古撒尿送了小命一條的人有很多,今天算你一個。”聽白心想。他看準時機,在滋啦聲結束之后,他瞬間跳起,那士兵的雙手還在理著衣服,冰冷的匕首已劃過他的氣管,他沒來的及喊出一個字,便筆直的倒在了沙上,“嘭”地一聲。
聽白換上了士兵的衣裳,在第二次巡邏守衛接近的時候,悄悄跟了上去。這次,他終于走進了大營。他混跡在巡邏守衛里面,悄悄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世子。”這干脆的聲音來自主營帳外的守衛,他們對著從營帳中走出來的男子彎腰行禮。
那男子身姿挺拔,氣宇軒昂,他背對著聽白,看不見他的臉。聽白無奈,只得繼續巡邏,但當巡邏隊伍繞到營帳前面時,他男子還未離開,他呆呆地站著,望著天空的月亮。聽白從他面前走過時,火光照亮了那男子的臉。
聽白的呼吸突然變得急促,心臟在一瞬間忘記了跳動。他不會看錯,上次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是在王府門口,這張臉被踩在腳下,血跡斑斑。聽白記起,那日他去王府看予棠,管家迎他進門的時候,那人渾身是傷地躺在門外,他問管家:“那個人誰是,他做錯事了嗎?”管家回答:“那是小姐救的一個小啞巴,老爺懷疑他傷害小姐,就給他攆出去,這不,您也看見了,死活不肯走。”管家無奈地攤攤手。
很明顯,有人利用予棠的善良接近她,甚至想要置她于死地。聽白的十指握成拳頭,指尖發白,殺意自心底涌來。
予棠在昏迷后的第五天醒來。她從小紅口中知道了叢笙的事情,她吩咐府里的所有伙計,每天都在大街小巷尋找流浪的乞丐,她不相信他會對自己下毒手,也十分擔心他的傷。
她記得第一次看到叢笙的時候,他躲在草叢后面,像一只流浪的小貓,他的眼里有恐懼,有敵意,很難捕捉到那一絲的渴望。不知道什么時候,他變得像她的朋友一樣,在叢笙的眼里,只看得到溫暖,像太陽一樣包裹著予棠。她相信,眼里有光的人,絕不會害人性命。
聽白躲在暗處,他看到世子走進了營帳,隨后有一位年邁的老者也跟了進去,那老者雖然兩鬢斑白,缺失了一條臂膀,但高大威猛,氣度不凡,門外的守衛喊他“國師”。
聽白并沒有聽見他們在帳內說了什么。他縮在一個看不見的角落,等待著露水打濕鞋子;等待著換崗的守衛一波一波睡去;等待著將冰冷的刺刀插進那個人的胸膛。
午夜,瞌睡蟲爬進了每個人的鼻孔,連巡邏的守衛也晃蕩著身子打盹,地上唯一清醒的是聽白,天上唯一清醒的是月亮。月光清冽,聽白的記憶里,有個夜晚的月光,像流水一樣,透過瞳孔流進心房,那夜,他跳下水,撈起一個螢火蟲一樣的姑娘。
他對著月光傻笑,在這樣的夜晚,恐怕也沒有人在意是否在某個角落,有人因為月亮難過。他安靜地坐著,卻看見月光下一團黑影正慢慢向他靠近,他屏住呼吸,刺刀的手柄硌著手掌,隱隱作痛。
那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長,而影子的主人似乎沒有發現聽白,而是越過他,在前面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從腰上解下酒袋,咕嚕咕嚕往嘴里灌,他自言自語:“小姐,小姐,你還好嗎?”月光映著他的臉,眼角晶瑩。
“她怎么會好?”聽白站在他身后,那刺刀在月光下發出寒冷的光,直指午炎心臟的背部。
“你來啦!”他并沒有轉身看聽白,卻淡然自如,仿佛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你知道我?”聽白問。
“我本對你自鄉野長大二王子的身份沒有興趣,但是后來我對你有興趣了,我只是想知道,小姐喜歡的人到底是什么樣的。”
“你……”聽白有點大意了,他對這個對手似乎并不了解。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嗯……比我預想的快了幾天。”午炎依舊不緊不慢地說。
“堂堂一個世子,裝成啞巴待在靖王府打雜,費盡心機就為了害死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姑娘?”
“是的,不過我失敗了,本想繼續留在府里等待機會,但我被趕出來了,你也看到了。”午炎的語氣是那么的隨意,就好像在講著別人的故事,好像這件事并沒有什么大不了。
“那我是不是該殺了你,以決后顧之憂。”聽白的嘴角勾起一絲邪媚的笑意。
“當然,這是你的選擇,不過,我認為你沒有這么大的能力。”午炎的背影冰冷的像刀刃,在月光下刺的眼睛生疼。
“那就試試吧。”聽白緊緊地握著刀炳,狠狠地朝午炎的心臟刺去。在刀尖即將接觸到皮膚的一霎那,一道銀白的光突然在眼前閃過,他下意識地眨了下眼睛,卻發現刀尖并未碰到物體,由于用力過度,自己的身體在往前傾。
這時一只手緊緊地鉗住了他的胳膊,他右手手腕一轉,將刀尖對準胳膊上的手,那只手猛地松開,他感覺到脖子上重重地一擊,隨即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