叢笙被幾個侍衛架著拖到王府門外,他們大聲呵斥讓他快滾,他不管不顧,爬起來就往門里沖。哐地一聲,一棍子揮在胸前,他飛出幾丈開外,滿口鮮血。他的胸腔里燃燒著一團火,趴在地上,站不起來。雙手血肉模糊,他用手肘著地往前爬去,快要到門口的時候,一只大腳狠狠地把他踢了出來。
這一日,遍體鱗傷的他無數次被打出來,又無數次重新爬回去,直到快天黑的時候,守門的侍衛不耐煩,在最后一次將他踢出去之后,一群人圍著他,雨點般的棍子落滿全身。
他平靜地躺在地上,他看見那個站在草叢外滿臉擔憂的姑娘,她伸手拉他:“哎,別進去,里面有刺。”他看見那天清晨,她迎著朝陽向他揮手,告訴他:“叢笙,你以后就叫叢笙。”他看著那個抱著花盆睡著的姑娘,心心念念地等待一朵花開。他看見那個和蝴蝶共舞的姑娘,她笑著,跳著,像一只自由自在的蝶兒。他看見天空血色的晚霞,蔓延開來,覆蓋了整片天空……
聽白坐在王爺的書房,他是來看予棠的,順便有些事情向王爺請教。
“王爺,聽白今日求見,是想尋求您的幫助,您見多識廣,聽白想向您打聽一下可否聽聞仙人,或著說仙道。”
“哦?你打聽這個是?”
“聽白小時候聽母妃說,這片大陸很早之前似乎有人修仙,且有人最終修成正果,那此人定神通廣大,說不定擁有與白玫對抗的能力,聽白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求得仙人相助,這樣予棠妹妹還有一線生機。”
“聽白,你對棠兒的一片情誼老夫知道,老夫也定會協助你一起尋找。不過,事情過去很多年了,能否尋到蹤跡也不好說。”
“王爺,您之前有見過這樣的人嗎?”
“確切的說,見過。”王爺放下茶杯,陷入了沉思,“那是二十年前的一天,午國和影國的大戰持續了整整三年,當時戰爭接近尾聲,午國兵敗,世子被擒。后午國國師攜一位須發皆白的長者來我王宮談判,并聲稱此長者已修道成仙,可在彈指之間療愈所有士兵傷情,想以此換回世子性命。只可惜,那長者還未出手救人,世子已于牢中自盡。后來那老者和午國國師便不見了蹤跡,大王也全力進攻擊殺了午國大部余孽。至此便再也沒有了國師和那長者的消息。”
“感謝王爺告知,聽白定會全力以赴尋找那位長者,王爺留在府中照顧好予棠和夫人。”
“時隔多年,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午國國師,最近午國余黨又蠢蠢欲動,大部人馬朝西北方向集合,國師應該會在那里。但是這很危險,聽白,你是影國王子,你去了可就是羊入虎口,一旦被擒,就會成為要挾大王的籌碼,你可想清楚了?”
“王爺放心,聽白定會去尋找,也一定不會給大王帶來麻煩,大不了也給午國留下一具尸體。王爺,還有不到三十日,事不宜遲,聽白明日便上路了。”
王爺起身相送:“二王子大恩,王府上上下下永生難忘。”
叢笙睜開眼睛的時候,他躺在柔軟的動物皮毛毯子上,空氣中彌漫著熟悉的香。一位頭發花白的男子背對他站于窗邊,窗子大大地開著,風不時地灌進來,他的左邊衣袖在風中高高地向后揚起。
叢笙單膝跪地,行禮道:“國父,孩兒任務失敗了。”
那男子轉過身來,布滿皺紋的面上卻投來堅毅銳利的目光。他緊緊地盯著叢笙,像一頭獅子。
“叢笙?這個名字你還喜歡嗎?”男子的語氣平靜,面容卻冷漠至極。
“國父,孩兒……”
“你是不是都已經忘了自己的本名,是不是已經忘了你還是午國的世子,是午國唯一的希望。”國師的右手握成拳,重重的地砸向桌子,“啪”地一聲,木桌一分為二。
“炎兒,為父再提醒你一遍,靖王之女必須死。她是白玫選中的人,她死了影國便無法交差,我們就能借白玫之手一舉殲滅影國王室。除此以外,別無他法。二十年前那場大戰使午國元氣大傷,你以為我們現在還有能力靠自己與影國對抗嗎?炎兒,為父老了,這一次午國若不能奪回王土,恐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國父,炎兒沒有忘記家國仇恨,炎兒有錯,炎兒定會重新找到機會,在祭禮時日之前殺死靖王之女。”
“你真的還會再去殺她嗎?你已經錯失了最好的時機,你如果真的想殺她,為什么不把毒藥全部放進她碗里?你根本就不想殺她是不是?你以為你現在還有機會接近她嗎?”
國師的話宛若驚雷,直劈到他的心臟,他坐在地上,終于肯直面自己的內心。他緊緊地握著藥瓶,里面是剩余的毒藥,在那個夜晚,他沒有把它全部倒進予棠的湯里,他到底在擔心什么,他不斷地問自己:“午炎,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會不會把毒全部倒進去。”他反復問,反復問,得到的答案只有一個:不會。
他清楚地知道,他不會殺死她,他要她活著,開開心心地活著。
那國父怎么辦?國父愛他如子,為午國復國操勞一生,付出了自己全部的時間和精力以及自己的一條左臂,他怎么會忍心看父親難過?他無奈,他不想去做這個選擇,他承認自己無能、懦弱,他站在一條分岔路的路口,兩條路的盡頭都大霧彌漫,選哪一條的結局都不一定正確。他感覺心力交瘁,他只能就在樣坐在分岔路口,止步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