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微涼，予棠坐于殿中，聽見屋外小紅大吼大叫。

先是“啊”的一聲，接著傳來小紅噼里啪啦一頓大罵：“哎呦，就不能出個聲嘛，大半夜蹲在墻角，是要嚇死我呀。”

然后是一陣沉默，應該是叢笙比劃著解釋。

“行了行了，知道你沒辦法出聲，那你也不要一下跳出來嘛，你看湯都灑到我衣服上了，是想嚇死我，還是燙死我？”

予棠推門出去，對小紅說：“好了，叢笙也不是故意的，你趕快去換衣服，讓叢笙重新去廚房打一碗湯來就好了。”

“小姐，你都不知道這個人有多笨手笨腳，還是我去打吧。”小紅白了一眼叢笙，擦著衣服上的湯汁，朝廚房走去。

過了一會，予棠聽見小紅在門外叫叢笙：“人呢？又死哪里去了？該出來的時候不出來，不該出來的時候非要出來嚇人。”

有腳步聲從屋后傳來，繞到屋前。

“你現在把湯端去給小姐，我要去換衣服了。你小心點聽到沒，不要再灑了。”

話音落，叢笙推門進來，小心翼翼地將湯放在桌上，輕輕行禮之后便返回門口守著。

予棠并沒有什么胃口，只喝了兩口就放在一旁，去床上睡了。

次日清晨，夫人迷迷糊糊喊予棠的名字，小紅跑去敲門叫予棠。叢笙在門外看小紅叫了半晌，屋里沒有任何動靜，他突然心慌起來，他擺手示意小紅離開，一個躍身撞開了那道門。

予棠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頰紫紅，額頭滾燙。

小紅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焦急地在原地跺腳。叢笙擋在她面前，手忙腳亂地比劃著什么，這次她竟然看懂了，他讓她去找醫師。她神情呆滯地“哦”了一聲，轉身往門外跑去。

醫師趕到的時候，整個王府已經全部亂了陣腳，仆人們人心惶惶。只見那醫師用一根細小的銀針刺破了予棠的食指，一時間粘稠烏黑的血液大顆大顆地涌了出來，予棠安靜地躺在床上，面上的皮膚慢慢退去了紫紅，變得蒼白無力，此刻的她看上去單薄極了，仿佛是由霧氣凝成的影子，呼一口氣就會消散不見。

小紅去熬藥，叢笙在門口守著，醫師正要離開，王爺關上房門，輕聲問到：“劉醫師，可否如實告知小女的病情，老夫可就這一個掌上明珠呀。”

“王爺莫急，臣自會告知您，只是此事事關重大，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劉醫師走到門口，再次確認門外無人，慎重地將門關上，對王爺說，“實不相瞞，小姐這是中毒的跡象。”

“中毒？”王爺大怒，“在我王府，竟然毒害千金，誰人有這種膽量。”

“不過王爺您暫時不用擔心，小姐服用的毒較少，且臣已經將毒血排于體外，小姐暫時保住了性命，但小姐身子弱，估計醒來還需幾日，這幾日王爺可要費心了，別再給下毒之人可乘之機，不然就是神仙也難救呀。”

“謝劉大人提醒。老夫一定看管好小女，這幾日還勞煩劉大人多掛念小女的身子。”

“應該的，王爺，那臣今日就告退了，小姐的藥一定要按時服用，凡是給小姐服用的東西都需用銀針試過方可服下。”

“老夫清楚了。”王爺向劉醫師點頭，之后對著門外大喊，“管家，送劉大人。”

管家一路小跑過來，提著劉醫師的藥箱，點頭哈腰地前面引路。

予棠中毒，下毒之人必是身邊親近到可接觸她食物之人，王爺坐于書房，差人叫了廚師、叢笙和小紅來問話。

四人跪于房內，王爺怒目而視。

“小姐的飲食，只有你們幾個能碰到，說，是誰給小姐下的毒？”王爺的手指重重地指向四人。

“啊！”小紅嚇地尖叫一聲，哆嗦著往后靠，她趕忙重新跪好，解釋道，“老爺，不是小紅，小紅昨晚從廚房給小姐打了湯送到小姐房外，囑咐叢笙送進去，后來的事小紅就不知道了。”

“老爺，我們師徒在府上膳房待了十年，從未出過差錯，小姐昨日喝的湯我熬了幾十年，絕對不會出錯的。”一位中年模樣的廚師戰戰兢兢地解釋著。

“是的是的，我和師父昨晚都在，湯是我盛的，沒有任何問題，除了小紅，也沒人來過廚房。”聽師父說完，徒弟也附和道。

叢笙一開始就使勁搖頭，沒人看的懂他指手畫腳的表達，只知道他也不承認，因為他做的最多的動作就是搖頭和擺手。

“都不承認是吧？在我王府里陷害千金還不知悔改，來人，上刑。”王爺說完，四人紛紛跪地求饒，哭喊聲一片。

幾位侍衛走進來，把一排用繩子串起來的間隔開的木板卡在四人的十指上，兩邊的侍衛一拉繩子，尖銳的呼救刺痛耳膜，遍地哀嚎，四人疼的滿地打滾，涕淚縱橫地喊冤。半晌，幾人疼到休克幾乎失去氣力，嗓子也發不出一個字來。

王爺看著他們說：“還不打算承認是嗎？那就繼續吧。來人，給我把腿打斷。”

侍衛們扛起四人，他們像待宰的拔了毛的小雞，已經撲騰不起來了，只能任由侍衛架著胳膊往外拖。

“且慢。”夫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走進書房，“事情我都聽說了，老爺，妾身知道您也是心疼予棠，但這樣做似有不妥。”

“夫人怎么起來了，身子弱就躺著，怎么能見這么血腥的場面。”王爺略帶擔憂地責備夫人。

“老爺，妾身身子無礙，只是這小紅從小就跟著棠兒，感情也是十分要好，她一直在王府，也沒有毒害予棠的理由，萬一您打斷了小紅的腿，棠兒醒來您可怎么跟她說呢，您也知道她的脾氣，我們虧欠孩子的太多了，現在就多為她考慮考慮吧。”夫人說完，王爺靜靜立著，一言不發。

“兩位廚師也是一樣，在府里這么多年，做事從未出過差錯，妾身也實在想不出他們陷害小姐的理由，老爺要明察秋毫，可別寒了府里人的心才好。至于叢笙，他雖然來府里的時間不長，但對棠兒也是真的關心，如果老爺心存疑慮，讓他走就是了，也算是為棠兒積點德吧。”

王爺背手而立，思考良久，長吐一口氣說：“就按夫人說的辦吧。小姐今日的飲食再出現問題，本王一定會砍了你們的腦袋。”

“是是是，小人一定會再三檢查，絕對不會再出問題，王爺放心。”廚師趴在地上謝恩，著急忙慌地保證。小紅還沒緩過神來，只是一個勁的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