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炎側身,黑色汽車在旁邊停下。
后座坐著一女子,妝容精致,膚色白皙,未戴首飾,著一襲白色旗袍。
“我就猜到是你,燕頗沒跟你一起?”蘇情問道。
蘇情,書香門第蘇家長女,外人看來,知書達禮,溫婉和煦,大方優雅。
而準確說來,祝炎,燕頗,蘇情算是發小。
在祝炎的記憶里,蘇情應該是喜歡燕頗的,可惜那是個憨憨。
祝炎神色淡淡:
“我調去佛爺那兒了,以后在親衛營?!?
“啊,那燕頗以后不就不能和你一塊了,他要是被人欺負怎么辦?”
那年年少,祝炎能看出蘇情喜歡燕頗,就是從她三句不離燕頗開始。
而蘇大小姐喜歡人的方式也很特別,仗著腦子比燕頗好使,使勁欺負憨憨。
燕頗哭喪個臉,她就笑。
可若是外人欺負燕頗,她就直接先禮后兵,先給人一番討賊檄文,再擼著袖子打架。
可憐燕頗武學世家出身,被人嘲笑讓小姑娘護著。
至于結尾,一般都是祝炎以一敵多,蘇大小姐和燕少爺在后頭喊加油。
因為這倆人拉仇恨的本事,祝炎面無表情打人的樣子,烙印在望江很多年輕人心中。
因為有祝炎在,燕蘇雙方長輩也沒看出來什么。
但蘇情卻似乎從未遮掩過她對燕頗的不同,只是,恐怕等到全九州都知道蘇情喜歡燕頗,燕頗那鐵憨憨都得問一句,哪個燕頗?
“我現在官比他大,會照看他的,不用擔心你家燕頗了,蘇大小姐。”
“你怎么知道燕頗是我的??!”蘇情嘻嘻一笑。
蘇情的愛情,與白色旗袍不同,是張揚的火紅。
“話說你前段時間不是回來了嗎?怎么都不來找我,我這和整天被這小姐那太太地纏著,悶死了個人?!?
“你知道的,燕頗沒留多久?!?
蘇情一噎:“我也不是眼里只有那家伙?!?
“小姐,舞會要開始了?!鼻邦^坐著的隨行女保鏢道,說完對著車外的祝炎點頭:“祝爺。”
祝爺這一稱呼,還是望江城那些紈绔傳出來的,也稱不上臺面,長輩只當是小輩玩笑。
“那我就先走了,下次回來記得來找我玩兒啊,嗷,到親衛營的路認識不?”
祝炎冷著臉說道:“走過了?!?
“行行,走了昂?!碧K大小姐是跟著燕頗學壞了,也有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目送著汽車前往那處燈火通明,祝炎想,若是哪天蘇大小姐被繁花亂草迷了眼,那可能就沒人眼瞎喜歡燕頗了。
不過其實也說不定,燕頗長得不丑,不然蘇情不一定看得上。
這倆人,有的糾纏了。
……
到了親衛營,因為沒怎么逛過,祝炎就隨便找了個人讓他帶自己去養馬的地方。
到了地方,那人身子都是僵著的,說了一聲轉身就走。
不一會竟然發現有人跟著自己,嗯,直覺發現的,瞄了一眼,還是祝副官那煞星。
一路悶頭走,等發現祝炎似乎轉身回他的宿舍了,才松了口氣。
不過從馬場到祝副官住的地方不是有近路嗎?繞這么遠,這人心想,也只有祝炎對這里還不熟悉一個解釋了,呼,虛驚一場。
一夜無話,祝炎起時,親衛營已經開始訓練了。
祝炎也知道親衛營的訓練,原先就比軍營多了點,現在翻個倍剛好人也受得住。
說起訓練,據說新政權和幾地軍閥關系都挺不錯,也不知道訓練計劃是全軍通行,還是軍閥占據的地方自定……
反正佛爺這已經開始機械步兵化的訓練了,騎兵的占比在降低。
這幾年在望江城可以看見的是汽車,甚至槍炮的價格在降低,還有其他一些從外域傳到九州的東西,價格都逐漸逼近平民的承受力。
祝炎瞇了瞇眼睛,不大相信七國那邊會讓這些東西以如此大的規模輸出。
錢平在訓練場監督訓練,見祝炎過來就走上跟前。
“祝副官。”
“訓練你們看著辦吧,我帶人去佛爺那里,晚上守衛加一半?!?
錢平一愣:“是。”
就看著祝炎把今天輪值的人找出來帶走了。
雖說是親衛營自己人監督訓練,親衛營的也不敢放松,萬一那煞星一時興起想看看他們有沒有進步,那場面就不好看了。
到了張家大宅,讓大家去換崗,祝炎則去見佛爺了。
佛爺似乎也才剛到,正把大衣掛在辦公室的衣架上。
“來這么早,今天你值班?”佛爺順口問了一句。
其實祝炎這個副官主要用途還是出外勤,護衛這種事交給親衛營就行了。
祝炎搖了搖頭:
“以后沒事我白天就在佛爺這了,晚上守衛加了人?!?
佛爺無奈笑了笑:“沒那個必要,我張啟山在望江還是有點面子的?!?
祝炎卻是不搭話。
“行吧?!狈馉數皖^整了整桌子,再抬頭卻不見祝炎了。
直到祝炎刻意整出來點動靜,佛爺目光凝了凝,才失笑道:“這小子?!?
他低頭辦起公來。
……
“佛爺?!?
“進?!?
是張副官進了門。
“佛爺,親衛營那邊訓練進行良好?!痹瓉硭チ颂擞H衛營看看情況。
張副官忍不住說道:“祝炎下手還真有點數,近三百人愣是一個沒缺。我聽外面人說他也來了,人呢?”
沒道理祝炎不在這啊,他特意看了辦公室一圈,沒其他人啊。
“吧嗒”一聲,張副官一轉頭,祝炎已經從窗戶翻進來了。
“有事?”祝炎問道。
張副官一時愣神無言,佛爺眼里也有忍不住的笑意:“行了,祝副官要是不發出點動靜,我都發現不了他,別說你了?!?
“哦哦?!睆埜惫儆趾闷娴乜聪蜃Q?。
“你在這窗外?”
祝炎搖頭不答。
張副官也不再問,對佛爺道:
“佛爺,今天二爺梨園開場您去嗎?”
“行,去給二爺捧個場,現在就走吧?!?
佛爺拿下衣服就走,祝炎和張副官默契地一起跟在身后。
……
梨園此刻正是熱鬧,前端時間聽說二月紅夫人生了病,所以一直沒開場,直到現在才二月紅才重新登臺。
若論起佛爺和二月紅,就不得不提及望江老九門。
上三門佛爺,二月紅,半截李;平三門陳皮阿四,吳老狗,黑背老六;下三門霍仙姑,齊鐵嘴,解九爺。
其中陳皮阿四是二月紅的徒弟,原先已用了手段取代了舊的四爺,可說是要侍奉師傅師娘,并未獨自立門戶。
二月紅唱戲的師傅是京城來的,所以二月紅的京戲是一絕,一場霸王別姬的花旦戲座無虛席,斷橋旁許仙一唱,可醉蛇妖。
只見臺上二月紅一身花旦戲裝已經開嗓,見佛爺領著人過來,微微點頭,不露痕跡。
以前的祝炎沒怎么看過戲,也不怎么喜歡,現在的祝炎倒覺得不錯,眸光微亮,像是找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旁邊的張副官注意到祝炎的深情,有些驚詫:
“你喜歡聽戲?”
“聽過一場,很像,那種驚絕天下的風采?!?
“像什么?二爺唱得夠好了吧,你是聽過誰?”
祝炎搖頭不言,望著臺上少見的徹底出神。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明明人不同,妝不同,卻還是忍不住想起來,大抵是留的印象太深了吧,那個飛蛾撲火的人。
張副官只好把注意力回到臺上,佛爺回頭看了目光幽深的祝炎,也沒問什么。
眾人聽得入了迷,卻看到臺上二月紅動作停了下來,臺下似乎有個小廝打扮的人對他招手,那人連忙頂著滿場注意,附在二月紅耳邊說了什么,二月紅直接就往臺下走了。
戲園老板急忙出來安撫群情激越的觀眾,可惜收效甚微。
佛爺瞇了瞇眼睛:“走,去看看?!?
祝炎此刻也回了神跟著。
張副官原來還想叫他一下子,見他一副沒事的樣子,便作罷,想著等混熟了在試試看能不能問出來什么戲能讓祝炎這種人印象這么深。
祝炎是什么人,狼人,一般的戲鎮得住他么?
二爺見佛爺跟了上來,腳步也不停,直接說道:
“丫頭又暈倒了,我得回去看看?!?
佛爺道:“我也去看看吧,要不請九爺來看看?”
“行,多謝佛爺了?!倍录t知道自己關心則亂,承了佛爺的情。
后邊張副官揮揮手,跟著的人當即會意,脫離一行人,往解九爺府上而去。
眾人上了車往紅府趕,那邊解九爺得了消息也拎著藥箱往紅府去,兩方人正好在紅府門口碰了頭。
“麻煩九爺了?!倍數馈?
“無事,醫者仁心?!?
解九爺明面上的身份是古董商人,但醫術頗精,這么說一句不為過。
到了后院,就二爺,佛爺,九爺,祝炎進了去,張副官帶人擱外面守著,當然是兩位副官誰厲害誰跟著佛爺當保鏢了。
丫頭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冒著虛汗。
“九爺?!倍斆绢^的頭發對解九爺道。
解九爺點點頭,開始診脈。
半晌,解九爺皺著眉頭松了手,待一行人離了臥房,才道:“夫人的脈象很是奇怪,看似是衰竭之癥,但細微處有不同,而且……可是用了什么來路不明的藥?”
二爺一聽就覺得不對,只說:“我聽丫頭說過陳皮曾求來過一味藥,她用著覺得可以?!?
便讓丫頭身邊的丫鬟把夫人平時用的藥拿來。
九州的主家和仆役是雇傭關系,那種人口買賣一樣的賣身契很早以前就被取締了。
祝炎回想起剛才看見二爺夫人時她表現的氣息,一股衰弱,應是病癥,一股躁動,應是那藥了。
與這種躁動類似的氣息他也見過,一個是發達文明圈養民眾的手段,一個是面色蠟黃的煙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