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九州禁煙行動從未停止,先是前朝政策,民間自發,后是黎明紀元,嚴打嚴抓,雖然還是有漏網之魚,但已然比那些東西剛傳入九州時好得多了。
祝炎見到的那煙鬼,沒走幾步就腳下飄飄,栽倒在地,死生不知。
看到丫鬟拿來的針筒注射器,祝炎轉瞬就明白是什么“藥”了,還真是,欺負九州人不懂行?
“西藥?”解九爺有些狐疑地接過針筒。
“是,四爺拿回來就是這樣。”
“夫人的脈象我記得在一本醫書上見過類似的,十分罕見,二爺我得回去查查,這藥我也得拿回去。”
“哦,好。”二爺有些心不在焉。
祝炎卻突然出聲:
“那是嗎啡。”
二爺,九爺原本就注意到佛爺身邊多個了面生的人,氣度不凡,但正事當前,也沒空去問。
此時祝炎出聲,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
佛爺瞳孔一縮,寒聲道:
“確定嗎?”
“嗯,憑味道。”祝炎說完就不再說了。
二爺,九爺面色都有些難看。
嗎啡現在在九州,市面上是不賣的,基本上都是軍用……
“二爺,我去讓人把陳皮帶過來?”
見二月紅點頭,佛爺從解九爺手中接過藥劑,遞給張副官。
張副官會意,把藥劑交給人去鑒定,軍中懂藥理的,認這種東西還是很快的。
自己帶著人去找陳皮。
人走了,屋內的氣氛還是沉凝著。
解九爺回了神,看向祝炎,問佛爺道:“佛爺,這位是?”
“祝炎,也是我的副官,從山客寨回來的那個,管著親衛營。”
解九爺和微微平復了心緒的二月紅聽到這話都不自禁地驚詫地看了祝炎一眼。
若說望江城最近哪幾件事最出名。
一是有個當兵的一個人屠了南邊一個山寨,給戰友復了仇。
二是二月紅要唱霸王別姬。
三是佛爺的親衛營又被人干翻了,還是佛爺的副官一個人挑了親衛營近三百人。
第三條怎么看都像是眼前這位,而不是剛走沒多久的張副官,這么說合著他一人干出兩件揚名望江城的事。
用原先傳出來的話,還真就是個煞星。
“祝副官還真是……年少有為。”解九爺這會兒也想不出別的詞,要是讓齊鐵嘴來,估計能說出不少東西。
祝炎面無表情道:“謝九爺。”
佛爺有些無奈:“祝炎打小人就這樣,跟個鉅嘴葫蘆似的,不過他就是有事說事,倒不是不搭理人。”
這話是原先祝母對佛爺說過的,佛爺他還記得。
若是論談天說地,要是祝炎遇到燕頗這樣的,也是能說上不少的,怎么都能接得上。
“我覺得祝副官這樣就挺好。”解九爺頓了頓,問道,“祝副官是懂藥理么?”
祝炎點了頭:“略懂,沒有實踐過,但會一門醫家望氣之術。”
祝炎還真能多說話。
佛爺聽到望氣之術就是一愣,解九爺,二月紅則眼睛微微放出光亮。
“那可看出什么來了?”二月紅急忙問道。
“氣息駁雜,看不出是不是人為,”祝炎搖了搖頭,又看向二月紅,“二爺,可否讓我為夫人診脈。”
祝炎之所以說起人為,是從氣息上有所察覺,但現在他又不能時光回溯,無法確定。
但這兩個字,讓幾人目光幽深了起來,解九爺更是腦中閃過什么,可惜還是沒完全想起來。
先前祝炎已經說過沒實踐過,眾人以為眼下不過死馬當活馬醫罷了。
“可以。”
……
待祝炎診完脈,他看向解九爺:“九爺可聽過鹿活草?”
如當頭棒喝,解九爺一下就想起來醫書上記載一似為人為的病癥,猜測鹿活草為藥引可解。
“對,就是鹿活草!”解九爺神色振奮起來,“二爺,有了鹿活草夫人的病應當就能治好了。”
二月紅也是欣喜:“多謝祝副官了。”
祝炎點頭:“應該的。”
祝炎不露情緒的樣子眾人已經習慣了。
倒是佛爺有些出神,不是說“略懂”,怎么解九爺想了半天的東西你就一說一個準了?
還有望氣之術,雖說是醫家的,可能跟望氣沾邊的,就沒有簡單東西。
聽說祝家號稱藏書過萬,難不成祝炎都是看書學的?那讓他做個護衛是不是屈才了?
眾人平復了心緒,一會兒張副官也帶陳皮回來了,因為陳皮并未完全自立門戶,所以四爺這一稱呼也不是人人都得叫。
張副官走到佛爺身前,見二爺,九爺面露喜色,有些奇怪:“佛爺,那東西確實是嗎啡。”
二爺聽得神色一激動,拍著桌子問陳皮:“誰讓你帶那害人的東西給你師娘的?”
陳皮陰著張臉:“師娘整天不舒服,難受成那樣,你管了嗎?”
陳皮知道那藥是嗎啡,根本不管用,只是會上癮后也是心中后悔,但還是為了師娘和二月紅頂嘴。
“你!”二月紅氣極。
祝炎突然出聲道:“嗎啡是軍用,給你的人不僅不安好心,而且底子不干凈。”
陳皮這樣的人他見過,惡多善少,但為了那一點點光,便可飛蛾撲火,嗯,就是唱戲的那個。
陳皮臉色變了變,也冷靜下來:
“我后來又去東城長明街找過他,人去樓空,至于怎么聯系上的,原先我為師娘求醫問藥,他自己找來的。”
地址都換了,還挺謹慎,有點有棗沒棗打一竿子的樣子,卻也像一個專門射下的套。
二月紅嘆了口氣:“眼下你師娘的病有救了,你得謝過佛爺,九爺還有祝副官。”他又看向佛爺:“佛爺,你看。”
佛爺沉吟道:“等會讓張副官帶著陳皮去一趟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痕跡。”
因為眼下九州的情形,現在的軍閥基本上都是前朝末年就起勢了,新政權只要你現在不明目張膽對著干,也舍得放權,佛爺在望江可謂如日中天,軍政一把抓。
雖然背地里情報機構應該是勢力擴大了的,但佛爺似是早些年就與新政權有聯系。
他是什么樣的人,大家也基本上都清楚,反正眼下是信任著的。所以說,要在望江,約莫還沒有佛爺找不到的人,除非是藏得太深,要么底子不凈,要么心懷鬼胎。
陳皮一愣,露出喜色:“真的?謝佛爺,九爺,還有祝副官。”
陳皮辨認一番,自然也就知道哪個是祝副官了,正是剛才出聲提醒他的那個。
其實他剛才跟倒豆子一樣全說了,不僅因為祝炎的話在理,還因為祝炎看他的眼神讓他莫名心中一慌,明明沒有什么惡意,卻讓堂堂陳皮阿四心中不安。
“那就這樣,我還得回去查查醫書,鹿活草稀少,恐怕得找尋一番。”解九爺笑著看向祝炎,對佛爺道,“佛爺,祝副官我先借走了行不?”
祝炎一愣,似乎想要說什么。
張副官卻說道:“佛爺這有我呢,你還不放心我么?”
祝炎不答,就看著張副官。
張副官:“……”
張副官:“你真……”不放心我?祝炎你說清楚!
佛爺打斷道:“行了,祝炎你跟九爺去一趟,二爺夫人的病越早治越好,我這你不用擔心。”
他忍不住一笑:“張副官可是比親衛營的人強多了。”
祝炎只得點頭,解九爺面色一喜,領著祝炎就走。
見解九爺走了,佛爺看向二月紅:“二爺,我們也走了,不用送了,留下了照顧夫人吧,消息應該很快就出來了,不用太著急。”
“好,這次多謝佛爺和祝副官了。”二月紅再次謝過。
佛爺點點頭,走了出去,張副官帶著陳皮和二爺招呼一聲,跟上佛爺。
二月紅回了臥房,卻見丫頭已經醒了,正要撐起身子。
他連忙上前:“丫頭,你怎么起來了,快躺下歇著。”
丫頭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我沒事,二爺你怎么回來了?”
二月紅只得給丫頭墊好枕頭,道:“聽說你昏倒了,我就回來了,佛爺,九爺也來了。”
“那他們人呢?”
二月紅一笑:
“你昏迷的時候,九爺和佛爺那邊的祝副官給你診了脈,說是能找到對癥的藥,九爺和祝副官去找藥了,至于佛爺……陳皮被人騙了,給你用的藥有問題,他們去解決問題了。”
丫頭一急:“二爺你別怪陳皮,他也是關心則亂。”
“嗯,”二爺摸著丫頭的頭,說,“我也沒資格怪他,要是早點找九爺他們過來你就不用受那么多苦了。”
“二爺莫要怪自個兒,應是這病癥太過疑難,普通醫生看不出來才治不好,眼下不是有法子了嗎?”丫頭寬慰道。
丫頭又問:“這祝副官是誰呀?醫術能和九爺并論?”丫頭睡久了不想再睡,也不想二爺責怪他自己,就找了別的話頭。
二爺笑了笑,說起之前的事。
丫頭聽著笑道:“那祝副官應是個冷面熱心的人。”
二月紅一愣,也附和稱是,丫頭說的都對。
不一會兩人都不再說話了,室中靜謐,兩人依偎在一起。
“生命與愛情都會走向終結,如果兩者能同時結束,那將會是很美好的一生。”
當然,殉情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