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人稱祝炎為最像人的神。
他表面上好像擁有,那些對神明來說,廉價的善良和同情心。
但有人知道,他只是用曾作為人類的框架給自己圈定了喜歡與不喜歡。
對于框架內的,他能放縱,可以為之屠神,他任性到讓神戰栗。
有時候,任性只是弱者的權利。
祝炎成了異類。
對于框架外的,他冷漠得令人發指。
有人說,他,看見死神,在冒著鮮血的尸骨壘成的塔頂翻書。
也就是說,祝炎其實沒有那些人類所謂的情感,他只有一個一刀切的劃分。
但這又好像是最單純的情緒,就像孩子一樣。
祝炎成了異類。
所以,有人稱他為最像神的人。
祝炎看著尹新月叮囑他好好休息后,走出了房門。
讓他舒心的是,到這個世界以來,身邊都是框架內的人。
這其中一定有曾經的祝炎在九州作為普通人的情感作祟,也與現在祝炎人類的身份有關。
不過,祝炎不在乎。
……
霸王木雕的最后一刀刻成,敲門聲適時響起,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但祝炎面無表情,他知道沒有。
“進。”
來的是二月紅,丫頭和陳皮。
三人先是向祝炎鄭重道謝,謝過他對丫頭的救命之恩。
祝炎平靜地受了,他們沒說會如何如何報答,祝炎更是不會問這些。
幾人沒有被所謂大恩絆住手腳,看祝炎面色稍好了些,甚至還調笑起,不知從哪里傳出去的佛爺夫人為祝副官張羅婚事的消息。
望江城中適齡女子不少都是熱烈而矜持,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是英雄式的呢。
至于適齡男子,已經被打出去了。
祝炎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想笑。
丫頭卻是鄭重地對祝炎說:“我會幫著新月夫人好好參謀參謀的,嗯,先是望江,再到九州。”
真是不明白,為什么在這種事情上,一向溫婉的丫頭,都能“野心勃勃”,祝炎感覺這次救人有點虧。
這時丫頭終于注意到了祝炎擺在案子上的木雕:
“這是霸王?雕的是我?!”丫頭的驚喜之情不言而喻。
“雕得可真好。”
丫頭的眼睛放著光亮。
二月紅和陳皮對這雕工算是心折,但丫頭做霸王?
嗯,丫頭(師娘)開心就好。
比起當初殘缺虞姬帶給齊鐵嘴的感受,完整的霸王更是讓人有種心悅誠服之感。
祝炎拿起床旁柜子上的木盒,盒子上刻著戲曲《霸王別姬》的戲詞和情景,精美絕倫。
他打開木盒,里頭一個格子已經躺著一個二月紅的虞姬。
丫頭把霸王放在另一個格子里,直勾勾地看著那個虞姬,總感覺,虞姬比起霸王,多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這是送給二爺和夫人的?!?
“送給我們?”
二月紅一句“太貴重了”,就要脫口而出,祝炎本就于紅家有大恩。
但看著丫頭對這對“霸王別姬”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他的推辭又說不出口。
愛一個人,連自己喜歡的東西都想全部給她,更不要說,她喜歡的了。
“師父,您就收下吧,本就是祝副官一番心意?!?
陳皮見師娘這么喜歡,當然要助攻了。
唉,可惜沒有我的份,他心想。
丫頭并未將亮晶晶的目光投向二月紅,兩件木雕,哪怕再好,也比不上二爺。
“那二月紅謝過祝副官了?!?
二月紅笑吟吟地說道,一邊接過盒子,放在丫頭手中。
“教我做鴛鴦雕的師傅說過,男性木雕交給女子,女性木雕交給男子?!?
丫頭的眼睛更亮了,虞姬,二爺的虞姬!
二月紅看著丫頭的反應,一笑:“看來祝副官早就算好了。”
陳皮看著丫頭手中的木盒:不,祝副官沒有算好,他還漏了一個……他感覺自己該自立門戶了,電燈泡不好做,狗糧也不好吃啊。
其實“霸王別姬”的意味并不好,但祝炎喜歡。
二月紅和丫頭也算是經歷過生死離別,不在乎這些。
何況丫頭是霸王,二月紅是虞姬,怎么想怎么俏皮。
丫頭收了木雕,還不忘尹新月:“以后佛爺和新月夫人成婚,祝副官也會送一對木雕嗎?”
祝炎認真地想了想(?):“那我要趕一趕了?!?
“那是自然,你這虞姬霸王從京城雕到了望江,不可不謂慢工出細活?!?
有聲音從門口傳來,走入的正是齊鐵嘴。
“八爺。”
“還是趕巧不趕早,正好二爺和二爺夫人也來看望祝小哥,也不會我一個人來,祝小哥嫌我煩了?!?
“八爺說笑了。”二月紅道。
齊鐵嘴擺擺手:“那可不一定?!?
他眼睛放光地看著祝炎:“祝小哥啊,那天看完你我回去仔細想了想,你當時聽到我說話了對不對?你當時睡著了嗎?怎么做到讓這間屋子……變了的?”
難不成玄學大師都有科研狂人的潛質?
齊鐵嘴喃喃自語:“就是這種感覺,你下一秒就要把刀架我脖子上了?!?
這人瘋了,沒救了。
祝炎這些天是略微暴躁了那么一點點,他已經要拔刀了,“新仇舊恨”。
其余三人見氣氛不對,急忙出來打圓場。
齊鐵嘴遺憾著恢復了求生欲,感覺牙酸:“祝小哥啊,想知道最近在望江,你都出名成什么樣了么?”
祝炎不點頭,也不搖頭,也有些遺憾:“八爺想說,我就聽著?!?
其實不僅是望江,還有整個九州,因為此次事件暴露出了,他國探子對九州的滲透已經達到了一定地步。
官方和軍閥的態度高度一致,都開始了清掃行動,連帶著銀鄉倒佛行動和祝炎都聞名四海。
若沒有祝炎,這么個幾近完美的局面不可能出現。
齊鐵嘴學著百曉生的語氣和神態,活靈活現,幾位當事人都聽得入了神。
祝炎例外,他只覺攬月樓第一說書人的名號,百曉生,燕頗,齊鐵嘴,可以競爭角逐。
其中姑娘們的反應自然不可能不提,齊鐵嘴很有眼力見地春秋筆法,一筆帶過。
齊鐵嘴算是發現了,佛爺的副官,一個比一個注孤生。
“祝副官,你說我們為什么不順著望江的探子找到九州其他探子呢?”
這其實也是望江其他人的疑問,這種虱子,不是抓干凈才好?
祝炎說得云淡風輕,好似,不,確實不把那些人放心上,一刀一片的事。
“能給丫頭下毒卻不讓整個紅府發覺,實在是讓人心中發寒。”二月紅的聲音中有些憂慮。
丫頭輕輕地握住他的手,帶著關切和安慰。
“二爺不用擔心,原先是我們防備不足,眼下大家都有了戒心,祝副官也把望江能找出來的探子都逮了個干凈,就算還有藏得更深的老陰人,想必也不敢露頭了。”
齊鐵嘴倒是比較樂觀。
“那北邊又會怎么處理這件事呢?”
陳皮用老陰人,嗯,野心家的角度思考,這件事的后續影響對九州更重要。
黎明官方會為了求穩只針對已經潛伏的探子,而不找七國官方麻煩,息事寧人嗎?
雖然如今官方以鐵血著稱,但是祂竭力推動九州發展的行動,大家也是看見的。
若是息事寧人,理智上可以理解,但情感上別扭。
齊鐵嘴也是思索了一會兒,展眉道:“那就是佛爺那種人該考慮的事了,反正他國探子我必須見一個舉報一個?!?
二月紅調笑道:“八爺難道不該把龜甲砸他臉上么?”
齊鐵嘴苦著臉:“我那龜甲可是比我都金貴的老物件,拿我砸都比拿龜甲好,唉,此事非我惜力啊,實是我這自己擼起袖子上,不就是給人送菜嗎?”
幾人皆是忍俊不禁,祝炎仔細打量了齊鐵嘴一番,看得他身子發僵,最終確定,齊鐵嘴實在不是個練武的材料。
“八爺不練武挺好的?!?
齊鐵嘴感覺自己受到了武力掛的嫌棄,但還要保持微笑,畢竟說不定還要找人家實名舉報呢。
……
之后祝炎的身體恢復越來越快,天天吃著余媽的菜,看著自己認識的人成群結隊的來,在祝炎感覺身子骨都快躺麻木的時候,他終于被批準下床了。
一路從張家大宅到親衛營,凡是祝炎認識,算是熟稔的都是一句:“終于能下床了?”作為寒暄的開頭。
其中包括燕頗,他也調進親衛營了。
然后燕頗聽見祝炎說:“我記得親衛營的兵我都給了見面禮?!?
“我好像還沒有?!?
燕頗面露期待。
然后祝炎把他……揍了……當然沒有厚此薄彼,只不過燕少爺是單獨的,其余人是一起解決。
不是祝炎公報私仇,搓一搓銳氣,大家都好辦事嘛。
親衛營之中,撼山拳的學習進展良好,此時處在全面挽回親衛營名聲的狂熱之中,祝副官給力,他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
于是經常有親衛營的士兵到軍營教場就是一嗓子:“我要打十個?!?
有些人做到了,有些人沒有,但這著實給望江百姓添了不少樂子,就賭下一個人能不能成功,也一定程度上讓親衛營的名聲好了起來。
有人在連長辦公室坐不住了,于是他來到了祝炎的辦公室中。
“祝副官,恭喜康復啊。”
郝連長笑得滿面春風,一看就不懷好意(劃掉)誠心誠意。
“郝連長坐吧,有事直說?!?
祝炎還是郝連長記憶中那副平平淡淡又單刀直入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