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燭火通明，雕花香爐中醞釀出淺淺的香氣，雪色鎏金的羊絨厚毯鋪了整間，屏風上也涂著一枝桃花，幾個骨朵含苞待放。

少女半倚著靠著床柱，手中是一副將繡完的刺繡，小巧的紅色鳳凰花在白緞上綻放。

“叩叩叩。”

三聲輕叩。

“何人深夜來訪？”

“在下司空玄，還有一位姑娘，您或許相見，此番有事請教。”

“司空玄？”

少女放下手中刺繡，整理了下衣著，“進來吧。”

門開了。

少女驟然站了起來，“阿七？！”

“在下王小花，久聞臥云仙子之名，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一開口，謝婉言眸中的光便忽地熄滅了。

“有什么事么？”

司空玄這才進了房間，將門關了。

“顧七……之前有來找你？”司空玄“死”字還是沒有說出口，出口的話便有些含糊不清。

“都一個月了，你們才想著來么？”謝婉言搖頭，“你們來的太晚了。”

“此話怎講？”王小花道。

謝婉言輕嘆一聲，“七哥的消息才傳回來，便被人壓了消息，但怎么也瞞不過手眼通天的金刀總督路夜白，半月前白九死時，他便上門來問，我雖然糊弄過去，他卻試探出了異常。到了此時，冷大人應該已經.......”

“與冷凌云有什么關系？”

司空玄雙手叉腰，長長嘆了口氣。

“白家給他送了東西，想必是關于七哥的，后來他去了白馬山莊，就再也沒出來。”謝婉言傷感道，“路夜白拿了白家把柄，白家急需翻身，如果你們再早些，說不定能救下他。”

“那個——”

“冷凌云不會有事的，因為那白馬山莊中還關著另一個人。”王小花打斷司空玄的話，微笑著看著謝婉言。

“你怎么知道？”司空玄奇道。

王小花攤手，“你不必知道，我的本事你還不信嗎？”

“......”司空玄摸了摸鼻子，沒有接話。

“仙子可了解旌陽道傳說？我們見到了那個裝神弄鬼的鬼王。”

“哦？”謝婉言示意二人坐下。

“只是個傀儡罷了，今兒捉了他，下次就是另一個人，跟著的鬼兵也不過是些普通人。”王小花接道，見謝婉言總是看自己的臉，猶豫著又道，“仙子見諒，這裝扮拆卸困難。”

“哦！抱歉！”謝婉言倉惶偏頭，摸了茶杯來倒了茶水，推給二人，小心道，“那……你們為什么要扮成他？”

“一來，可以混淆視聽，二來，也算是某種震懾吧。”王小花道。

“什么意思？”

“彩旗門可能與白家或者昭陽侯有關，也可能完全就是個幌子。”司空玄道。

謝婉言見兩人配合默契，一時間有些語塞。

半晌，她還是開口道，“閣下跟這位……姑娘……”

王小花：“搭檔。”

司空玄：“沒關系！”

“……”

二人的話幾乎同時出口，謝婉言見勢不妙趕緊道，“好吧！你們還查出什么了？”

“昭陽世子沒死，應該是隨白家商隊走的，白家發了幾條商隊，往不同處走，為避人耳目，很可能是最遠一條往黃沙鎮去，與大漠人交易的，不過此路危機重重。”司空玄道。

“也有可能，世子根本沒有離開。”王小花道。

“……”

“然后呢？”謝婉言無奈道。

“白家與蘇家有聯系，蘇家前段日子才送進宮一個女兒，名為蘇合香？”司空玄道。

“蘇家？為什么？刺殺？無論是否成功，蘇家都不會有好下場吧？！”

“是啊。”王小花瞥了司空玄一眼，“所以白家肯定拿住了蘇家的把柄，或者，也可能是蘇家并不知情，只是蘇家女受了白家脅迫也未嘗可知。畢竟宮里消息，蘇家女榮寵不衰，圣寵這玩意兒，確定性不高，培養不如截胡。”

“那……為什么……最后還牽涉了阿七？”

“他肯定是發現了白家和昭陽侯的陰謀，還沒來得及做什么就……”司空玄嘆息道，“他也是個英雄人物，就死在這些小人手里！”

王小花聞言，神情變幻莫測。

“阿七……也不算是什么都沒做。”謝婉言搖頭，“他叫我傳話給霍逍，傳說昊天宮有假死藥，如果找不來，就找個兩個會龜息功的。”

“假死？”

司空玄驟然轉頭去看王小花。

王小花面不改色，“他死了，消息才傳給霍逍的，昊天宮來去最快也要半個月，眼下應該才回來。”

謝婉言匆匆轉身，“天色已晚，二位……走吧。”

司空玄嘆了口氣，起身便走。

王小花看著謝婉言微微顫動的身影，一雙手藏在袖子里，終究還是慢慢站了起來，跟著司空玄出去了。

門內的哭聲終于放肆起來。

二人在夜空下飛速掠過宅邸，回了這幾日歇腳的客棧。

“忍得很辛苦吧！”司空玄幽幽道。

“你在說什么？”王小花翻了個白眼，“先捋一捋，我好趕緊睡覺，累死了！”

“你怎么……”

司空玄話到嘴邊，咽了下去，話鋒一轉，“顧七果真是發現了，才叫他們害死，他一定留下線索了吧！能叫臥云仙子帶話霍逍，說明他已經有了安排。”

王小花定定地看著他，突然笑了，“是啊！可能性很大。”

“希望他的計劃真的完美無缺。”司空玄直直地看著王小花的眼睛。

“怎么可能有人可以計劃得毫無紕漏。”王小花輕嘆。

兩人各自回了房間。

天很快便亮了。

門開了。

司空玄抬頭，看著王小花，喃喃道，“我還是不明白，既然有兩條選擇，為什么霍逍不找兩個會龜息功的人？”

王小花聞言搖了搖頭，“這樣的大事，難道白家會想不到么？本來會龜息功的就少，如今找來，比起尋假死藥的難度也差不了多少。”

“那霍逍一定會拿回假死藥么？”

“無論他能否拿回，在他回來之前，白家都不得不動手，因為他賭不起。”

“可白家為什么放任知情人臥云仙子活著呢？”

王小花沉沉嘆了口氣，“謝家在天子腳下，雖然衰落，卻依舊有聲譽在，王謝二族，幾任帝師，動不得。況且……”

“況且什么？”

“況且說出來，沒有證據，不過是徒增煩惱，封了消息，也穿不到圣上耳中，就算惹了天子懷疑，又能如何，等不了幾天他們就動手了。”王小花嘆了口氣，“你看現在，王家有受到什么影響么？”

司空玄沉默下來，看著她，眼神透出些憐憫。

“你什么眼神？”

王小花進了房間，反手關了門，“你可知白老爺底細？”

“白老爺？不就是一個商人？”

王小花還之以憐憫的目光，瞧著司空玄，“白老爺一身內功深不可測，連碧蛇雙雄，公孫先生，絕命紅娘以及鐵面雄獅鐵展雄，都在他手下做門客，哦，對了，還有巴山劍派唯一傳人。”

“莫非是夜雨劍石秋雨？”司空玄驚奇道，“此人瘋瘋癲癲六親不認，怎么會做白家走狗？”

“你覺得石秋雨劍術如何？”

“上乘。”司空玄思索道，“何況以他不要命的勁頭，還要再強幾分。”

“那又有誰可以抵擋他呢？”

“據我所知，武當枯松一類，少林空情大師，十八武僧，逍遙散人、玄燭老人……”

“慢些。你怎么盡說些不理世事的前輩？”王小花道。

司空玄笑，“我不太想對著你的樣子說出顧七的名字來，何況他已經死了。劍俠獨孤鶴又是個怪人，無人能請得動他。霍逍呢，還不知他在何處，飛鷹教鐵爪飛鷹龍行川……”

“你與他們相熟？”

司空玄苦笑，“不巧的是，一個也不熟。”

王小花笑著拍了拍司空玄的肩膀，“我有個辦法，可以引出獨孤鶴。”

“獨孤鶴？”司空玄喃喃道，“真是瘋了……”

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人接近于神，那就一定是獨孤鶴。

他為自己定下三天鐵則，像是機關一樣精密執行。

一，殺人

二，殺惡人

三，只殺惡人

獨孤鶴的劍，天下無雙，只一劍就擊敗的久負盛譽的劍仙古千秋。

他的劍，凌厲而致命，出劍必奪命而歸，所以，如果不是生死關頭，他絕不用劍。

而對于一個頂尖的劍客而言，手中握的是否為劍似乎不是很重要。

而他的為人，性格古怪、個性孤僻，從沒聽說過誰人與他交好，也不曾聽說他有任何愛好和弱點。

引出獨孤鶴，可以說上天摘星星的難度也不過如此。

“你想怎么引？”

“我這里有一封信。”王小花從袖中取出信封，交給司空玄，“你即刻啟程，去獨孤劍莊尋找他，將這封信交給他。”

“啊？那......他會見我嗎？萬一......我是說萬一哈！萬一他突然心情不爽......”

“放心好了。”王小花攥著他的手放在他的胸口，“只要你拿好了這封信，至少可以保證他不殺你。”

“那、那你呢？”

“我有別的事要做。”王小花收回手，調侃道，“怎么，你前幾天不還拼命想逃走，現在怎么？舍不得我？”

“......后會無期！告辭！”司空玄轉身便走，幾個起伏間便消失在了王小花的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