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永訣。”

四個字自柳正道口中吐出，一字一頓、鏗鏘有力、如雷貫耳。

“可是......”

“現在的鳳神是個贗品罷了?！绷勒f著，眉頭漸漸皺起，臉色也開始發(fā)白，他的聲音小了下去，短短一句話仿佛過了幾百年，直到話音落下，便再也忍受不住，身子巨震倒了下來，口中鮮血猛然噴了出來，分明可以清晰地瞧見內臟的肉塊。

“師兄！”

一道身影閃到了柳正道身邊，接住了面色慘白的柳正道，他的氣息已經十分微弱。

接人的正是無相門玄正峰峰主孔友貞，他的臉色從剛才就不太好看，現在更是復雜難懂。

空玄不忍直視般側過臉，閉著眼睛，輕聲道，“既知不可說，為何偏要說？”

“天合宗、無相門、空無齋守著的秘密，不該是秘密。”柳正道斷斷續(xù)續(xù)道，“報應來了，我們都應該做好準備，而不是在毫不知情中死去?！?

“你能阻止嗎？終焉降至，沒人逃得過?！笨招@道，“既然如此，與其在絕望中掙扎，不如開開心心地度過剩下的日子。”

“可我們......憑什么代替大家做決定呢？”柳正道的聲音漸漸失去了氣力，眸光暗淡下去，竭力瞪大的雙眼慢慢合上，迅速老化的肌膚覆在干枯的手臂上，尸身眨眼間化作塵灰，消失在孔友貞的懷中。

“現在怎么辦？”曲長老惶惶不安道。

身邊的好友按住他的肩膀，沉聲道，“無論如何，首先還是要解決眼下的問題，區(qū)區(qū)一個尸修，我就不信他還有通天的本事?！?

“路長老言之有理?！笨子沿懢従徠鹕?。

空玄頷首，“盡量發(fā)動各宗門宗階來合作。”

“如果他們愿意，也不會只有咱們站在這里?！笨子沿憮u頭，“尊者邀請百門長老前來，沒有人來，不是嗎？煙瘴不僅吞噬靈力、擾亂心神，還會屏蔽魂力感知，你難道有辦法?！?

曲長老低著頭，沉默地站在旁邊，沒有再開口。

“直接畫陣吧?！?

鳳君的聲音再次響起，也終于現身，自半空踏出，輕巧落地，身后跟著個帶著面具的青年，從外表來看，幾乎與那火鬼一模一樣，和鳳君如出一轍的碧色雙眸，不同的是那雙剔透的雙瞳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幾乎可以看得見的生機在眸中流淌，外表粗糙的鐵質面具和繡金的玄色長袍格格不入。

幾人立刻意識到這就是被冒充的鳳族人。

“這位小友是？”路長老笑問。

“鳳羽。”鳳君笑瞇瞇道。

一個不常笑的人突然笑起來，總是會讓人覺得可怕和違和的，哪怕這笑真的賞心悅目。所以幾個人心底都是一怵。

“可是這么大的陣法，怎么可能呢？而且只有向內繪制陣圖的，沒聽說過還能向外，咱們可是在浮空城是中心??！”路長老狀似自嘲地笑道。

“本君既然現身，自然是幫你們的?！兵P君的笑容淡了，腳下云霧翻涌，“上來。”

幾人面面相覷，最終還是踏進了云霧的范圍中。

地面漸漸遠去，浮空城整個出現在幾人的視野。

晦暗翻涌的煙瘴深處，浮空城的邊緣，那深深的惡意，隔了這么遠都仿佛刮骨鋼刀，寒意透體而出。

“看到了嗎？”鳳君抬手指著那煙瘴格外濃郁的一點，“那就是尸修的藏身地，他們的存在會加重惡意?！?

“鳳君打算怎么做？”路長老問道。

鳳君意味深長地淺淺一笑，“那就要看幾位長老了?！?

“鳳君這是什么意思？”路長老臉色微微變化。

他竭力穩(wěn)住自己的心緒，體內靈氣消失的空虛感刺激著他，攥緊的手心布滿了粘膩的汗液。鳳族藏在鳳神宮已久，又是真真正正的神裔，藏著多少本事沒人知道，自然也沒什么對策，可是等死？怎么想都不甘心！憑什么為了所謂的天下眾生犧牲我？！

“阿彌陀佛?！笨招@了口氣，“貧僧甘愿為天下蒼生赴死，鳳君請動手吧！”

鳳君拊掌道了聲好，手中執(zhí)筆懸停半空，金色的墨水自發(fā)生成，與此同時，劇痛在幾人體內翻涌，無力感和疼痛驅使著他們顫抖起來。

金色的陣紋傾瀉而下，似天河流淌，隨遠去而漸漸只能看見一條線，令人窒息的威壓震得幾人雙耳嗡鳴、俯下身去，微微外凸的雙眼瞪大，緊緊盯著那條金線繞整個浮空島勾出一個大圈，藤蔓般的枝椏伸出，向內蔓延，玄奧的圖形逐漸完整，又在內圈閉合，形成了一個同心圓。

“噗——”

鮮血噴出，并沒有柳正道那樣嚴重，殘留的痛感無法喚醒倒下的幾人。

鳳羽上前一步，站在鳳君身側，“舅舅不打算殺了他們？”

“你小子?！兵P君笑著搖頭，“實在是記仇，鳳族不能動手殺人，不是嗎？”雖然說著話，鳳君手下動作也沒有停。

筆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繁雜的手決，一個個帶著古韻的咒文被打出，以奇特的規(guī)律律動著，懸浮在陣法之上，彼此交織，在陣法之上構成了以咒文為基礎的第二重陣法。

“原來咒文也可以成陣?！兵P羽若有所思道。

“所有力量，殊途同歸，領悟道則，可化萬法?！兵P君道。

鳳羽沉默了片刻，還是繼續(xù)沉默了下去。

第二陣建成后，鳳君順手丟下了什么，鳳羽并沒有看清，只看到那東西掉下去，整座大陣瞬間仿佛活了過來，一呼一吸，一張一弛，煙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金色的陣紋逐漸灰暗下去。

“那是什么？”鳳羽問。

“鳳族精血?！兵P君道。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倒下的幾個人終于慢慢有了意識。

“你......”

曲長老似乎想說什么，但是氣虛，話在喉間一骨碌又咽了下去。

其他人也陸陸續(xù)續(xù)醒了過來。

空玄瞧著下方一片清明，只剩薄薄一層煙氣還在游蕩，失去煙瘴的遮擋，崇山峻嶺擋不住宗階強者的魂力感知，等煙瘴徹底消失，一切就迎刃而解。

鳳君悄然一笑，帶著鳳羽消失在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