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就在這一剎那。

顧七清醒了。

雖然那感覺美妙至極，讓人沉浸其中難以脫身，可他還是突兀地醒了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過來的，顯然神也不明白。

祂是虛空的掌控者，可以輕易將任何看到的生靈帶到生命的彼岸。

“你是誰？”

神在對他說話。

顧七立即意識到了。

他看不見神說話，或者說神是不需要說話的。顧七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只是這樣的想法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腦海，根本不需要主動感知。

“你是神？”

顧七反問。

“曾有生靈這般稱呼。”

“那你為什么要放任它們四處侵略世界？”

“侵略？它們？”

“就是這些生靈。”

顧七指著身后四處飄蕩的偽神。

“它們是清理者。走到盡頭的世界需要被清理干凈，等待下一次的開始。”神說。

“所以......無法阻止？”

“為什么要阻止？”

顧七頓住，卻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說不出來。

的確，人有生老病死，再入輪回，世界自然也有。

“一切都是輪回中的一個步驟，永恒是不存在的，就連我，也會走向崩解秩序的盡頭、終焉的無序與混亂。”神繼續(xù)說，說完就閉上了眼睛。

神不與顧七說話，這上界便再無能交流之人。

顧七并不愿意無所事事地待著，他的火正在逐漸恢復(fù)，與此同時，還有一股充滿生機的力量充斥在體內(nèi)，他有預(yù)感，當(dāng)他完全掌控了這力量，就會在偽神眼中現(xiàn)形，就像在那個陌生的世界一般。

可是，究竟什么是生？什么是死？

難道非要擁有肉身才算活著？

這顯然不對。

思想才是活著的本質(zhì)，渾渾噩噩與死何異？可是那些動植物呢？

這里感知不到時間的流逝，也可能在上界，時間是不存在的，可如果沒有時間流逝，人就是不會死的吧？

可是永恒是不存在的。

思維高速運轉(zhuǎn)，顧七漸漸忘記了時間。

可是他本來沒有生機的身體卻漸漸活了過來，并且迅速老化。

西洲，中心城。

“族長，您已經(jīng)在這兒站了三天了。”年邁的羽族精靈長老道。

左修擺手制止了長老繼續(xù)說下去。

這樣的過程不斷重復(fù)，長老這次沒有聽從左修的指令，“您到底在看什么？如今神樹恢復(fù)，您應(yīng)該專注于族內(nèi)事務(wù)吧！”

“你能看見樹干上的鳳凰圖騰嗎？”左修垂眸道。

長老疑惑道，“看不到什么圖騰啊！”

“下去吧！左心還不肯來？那就請到他來！”

“是。”長老不知道為什么左修一定要請左心來看神樹，但是話已至此，他也沒法再說下去，左修向來不是什么好相與的，不然也做不到族長的位置，所以他只好聽從命令，繼續(xù)去叫人請左心。

長老走后，左修轉(zhuǎn)身走向了旁邊的花毯。

誰知道，一轉(zhuǎn)身，神樹竟然開始發(fā)光！

左修豁然站起。

神樹光芒漸盛，那充滿生機的氣息讓他心頭一蕩。

左修的雙眼漸漸承受不住光芒，自從神樹事故后，他的力量就大不如前，可眼下，隨著這靈光的亮起，他竟然察覺體內(nèi)的力量漸漸恢復(fù)！這說明什么？

說明神樹也在恢復(fù)！

無論對于精靈族還是這個世界的其他種族，都是一件好事。

光芒很快達到極致，左修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族長？好久不見。”

隨聲音的出現(xiàn)，神樹光芒驟然暗了下來。

左修聞聲睜眼，曾經(jīng)消失在火焰中的顧七竟然又回來了！

“你......”

“不用謝我。”顧七笑瞇瞇道。

“不管怎么說，還是謝謝你。”左修眸光有些復(fù)雜。

顧七依舊看不懂這個羽族的族長究竟都在想什么，他好像總是想著很多事，很多旁人難以理解的是，那個名為左心的小瘋子顧七都可以看懂大部分，左修的復(fù)雜，他就只在霍逍的身上見過。

或許，他們都在隱藏一個大秘密。

得益于霍逍透露的消息，顧七已經(jīng)知道的夠多了，至少他知道自己的前半生算得上一個騙局，是所謂的鳳神坐莊，像是棋子一般，不過這樣的順利想必不是一方能夠造成的。

除了莊家，每一個玩家都做了手腳，那么，桌面上的牌，還在莊家的掌控之中嗎？

其實這半生也算順?biāo)欤m然漂泊，卻有師父，無論是否真心，朋友也算不少，還有愛人，走南闖北見得多了，顧七也見過那些被命運拋棄的可憐人，生來困苦、處處坎坷，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也見過生來富庶、穿金帶銀，卻家道中落，由奢入簡，大半生漂泊困苦；更見過太多生離死別、求而不得的痛苦。每每看見，顧七總覺得自己幸運得過了頭。

知道都是假象，顧七反而生出一種理所當(dāng)然的感覺。

以往的種種異樣也得到了解釋，自己擔(dān)驚受怕的異類果真是異類，自己從來都不是那樣可以普通、平凡、安穩(wěn)的人。這時，反倒是奢望了。

左修帶著顧七一路越走越偏，顧七隱約感覺他似乎要說出什么來。

顧七不相信霍逍沒有注意到自己跟精靈是一起走的，但是他還是允許那個人將精靈帶了進去，這說明，霍逍是故意對自己說出那些話的，不過他并沒有足夠的線索還原真相，又或者說，霍逍自己也不知道事情的全貌。

“你竟然帶回了神樹之心。”左修開口道。

這地方應(yīng)該是秘境，有明顯的界限感，仿佛被從世界割離，是與外界截然不同的生機勃勃，靈氣充裕，恍若仙境。

柔和的白光難尋起源，蒙蒙的靈霧彌漫，蟲鳴鳥叫，綠意盎然。

“這地方......”

“這是曾經(jīng)的神樹秘境，自......就失去聯(lián)系了，剛剛你回來，我才感應(yīng)到。”左修含糊了一下，繼續(xù)道，“其他族長也會察覺，很快他們也會過來，我先告訴你一件事，你要記住，鳳族跟鳳神沒有關(guān)系，永遠(yuǎn)不要相信鳳神。”

“為什么？”

“鳳神是我們的稱呼，但他跟鳳族沒有半毛錢關(guān)系，他是個卑鄙無恥的小偷！”左修的面容因為怒氣變得紅潤，一雙眼睛亮的驚人，說著說著，他的表情又柔和下來，“想必他們選擇的就是你了，你一定要成功啊！”

“成功什么？”顧七反問。

左修輕輕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不過，你這般高調(diào)，反而成了保護色。我想神樹之心就在你體內(nèi)，那是......”

他吞下了后半截話，一揮手就把顧七趕出了秘境。

“......”顧七默然地站在神樹下，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