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刑偵局一行人找到蘇曉陽是周日下午，是由極力工業大學保衛科科長萬華帶來的。
四個人一身便衣。美女謝然還是習慣穿緊身衣顯示自己傲人的身材。林志穿得很隨便，混跡人群誰也猜不出他的職業，不過短袖襯衫襯托下手臂上的傷痕卻觸目驚心。高翔已然進入享受休閑時光狀態。唯獨陶順華神色木訥沉著，雙手握在微微隆起的肚臍前，腋窩里夾了個漆黑的公文包。
蘇曉陽不喜歡警察，因為在他印象里他們對待誰都像是對待犯人，所以在對方敲開門后他還是明知故問：“你們是？”
其實他早已經知道警察會來，不過沒想到是“四大法捕”光臨，關于這四個人他多少有些了解，上次寫推理小說曾采訪過他們宣傳科的相關人士，原本想在大案偵破后采訪本人，卻沒能如愿，沒想到翹首期盼的見面會是這里，而這種角色變換更是諷刺。
“哦，他們是刑偵局的，找你了解些事情。”不等來人說話，萬華就嬉皮笑臉上前相互介紹說，“——他就是我們學校的明星蘇曉陽。”
大家終于見到傳說中蘇曉陽，眼前的真人和網絡資料顯示差距不大。
眼前的蘇曉陽一米七五左右，中等身材，頭發偏長，俊朗的條形臉上嘴唇單薄，胡茬很淺，矮鼻梁上架著藍色邊框樹脂眼鏡，上身穿米格襯衫下身是藍色JEEP牌牛仔褲和棕色板鞋，一手還插在褲兜里，此時一臉落魄藝術家的焦慮，眼神里的警惕和桀驁也顯而易見。
“你們找我什么事？”蘇曉陽顯得很不友好，抽出褲兜里的另一只手，雙手抱懷靠在門板上，臉上一層死灰，好像沒有讓這四個人進宿舍的意思。
林志終究是實戰專員，撓了撓左腦勺，去謝過萬華的幫忙。萬華倒也客氣，表示只是舉手之勞，人卻還沒走。顯然他也知道四大法捕名號，可今天竟然和學校明星碰了頭，這多少會讓人產生種種聯想。
謝然見萬華湊著腦袋看熱鬧，又謝了他一次，萬華聽得出這是逐客令只好照應著退出門走了。
等走廊萬華的腳步聲消失，四個人才把目光移到蘇曉陽身上。
“可以和你聊聊嗎？”林志朝蘇曉陽身后的屋子探探頭，見宿舍空空的沒人，打了個手勢說道。
蘇曉陽沒說話，從門板上彈直身體轉身兀自走進宿舍，四個人互相愣愣，跟了進去。
2
四個人進屋之后四下里看了看，還真是典型的男生宿舍，內務亂得不忍直視，異味也很重，要不是床上各自的被子都還干凈，真懷疑這是偷渡客集中營。
這還是個六人間，內部裝修算是中等，門窗對穿，四張雙層鐵床分列兩邊，其中兩張上下都鋪了被褥，挨近窗戶的兩張上層鋪設床位，下層卻是“L”型寫字桌，諸如電腦、耳機等各種電子設備早已鋪滿桌面，對面架子上都是書架，書塞到爆。
陶順華沒心思把更多精力花費在蘇曉陽的宿舍內務上，隨意從旁邊拖了椅子坐下，那張臉雖然平靜心里卻有了計劃。
其他三個人還在收集線索，蘇曉陽也懶得理會，自己靠桌坐下手枕在桌面托下巴撓著嘴角，心里想：畢竟宿舍又不是案發現場！隨你們便嘍！
警察找上門卻能夠坐得住的人謝然確實沒碰到過，知道不好對付，鑒于對方的社會身份，謝然只好按照程序進入主題，哪知道掏出證件亮在眼前時，蘇曉陽看也沒看一眼，只好無趣收回。心里卻對蘇曉陽這種狂妄狠揍了一百回。
不過謝然決定繼續走程序：“我是謝然，這位是陶順華，他叫高翔，那位是林志。”
蘇曉陽還是像植物人一樣動也沒動一下，更沒有去理睬誰。對蘇曉陽來說這伙不速之客是自己此生的污點，就算他們沒有對自己做出不可思議的事，但蘇曉陽感覺自己今后的人生已經徹底完了。
這是打心底里的抗拒，也是無端的惶恐，必須以強硬的外表掩飾下去。
謝然見他這種態度，心里實在不暢：這是在藐視法度嗎？謝然的呼吸聲也變得粗狂起來，要是以往或許已經厲聲叱問，但旁邊的陶順華一直沉默讓她不敢造次。
林志沒閑著，朝蘇曉陽身后的書架上掃了一圈，發現書叢里有兩本書脊上的作者名是蘇曉陽，便伸手取出來隨意翻了翻，隨后打破沉靜的氣氛：“聽說你最近的一部書銷量不錯……”
蘇曉陽沒有給林志補充后文的機會：“你們來找我不會是為了拍我馬屁的吧！”
四個人聽到這里，都詫異地互相望了望，只有謝然對蘇曉陽狂妄的不快。也也只能無奈地低下頭。
林志將書放回原位，又望望其他人，想看看其他人的意見。但好像誰都沒有主意。
“我可沒時間跟你們耗！”蘇曉陽顯得有幾分神氣，自己倒顯得極不耐煩起來。
對面懷抱雙手靠在書桌邊緣的謝然死盯了他幾秒，那道目光鋒利得幾乎想削了蘇曉陽，最終還是饒有意味地湊到蘇曉陽耳邊輕聲說道：“你好像知道我們會來找你？煎熬的滋味不好受吧！”
蘇曉陽聞到香水的味道以及縈繞在耳旁的呼吸，心跳突然失靈，接著臉一陣發熱。但蘇曉陽實在沒心思保持這種生理反應，畢竟謝然是在向自己宣戰——似乎對方十分了解他的惡行故意告訴他一樣。
經謝然這么說，其他人的目光突然圍住蘇曉陽，貌似狼群突然間發現有一只狼制服了一只驕橫的獵物，誰也不肯放棄這次機會。
林志終于直奔主題：“楊倩的死你都知道了吧？”
“和我沒關系！”真是點燃了導火索，蘇曉陽突然斬釘截鐵否定，聲音在宿舍里回響他才發現自己有些失態，壓低聲音補充，“我什么也不知道。”
“你是說你和楊倩沒關系，還是說楊倩的死和你沒關系？”
蘇曉陽突然握緊了拳頭，死死盯著林志，一字一句警告：“你什么意思？”
林志發現蘇曉陽過于敏感，竟然咧嘴淡淡笑了一下，轉個身兀自走了兩步才說：“沒什么意思，就是楊倩的事想找你了解些情況。”
“你們找錯人了。我和她不熟。”
“可不久前你還宴請了她們整宿舍的人……聽說你還……”謝然說到這里鄙夷地笑了一下，“這事已經眾人皆知，怎么你還不想承認？”
“你讓我承認什么？！”蘇曉陽顯得得十分急躁而懊惱，這件事已經糾纏了他很久，他知道這世界上恐怕只有李飛能理解自己，如果解釋恐怕越描越黑，可恨的是現在唯一能說出真相的楊倩竟然出事了！
“好了！你也別一問三不知。我們能找上門，自然是有理由的。相信你也不是什么好人！”
蘇曉陽顯然不服：“謝然是吧——堂堂知名刑偵，你竟然在當事人面前憑著主觀臆斷評頭論足，不妥吧！”
“說不妥了不一定不妥！要是做得不妥呢，真就糟糕了！”
“你——”
“好了！咱們都坐下來比劃比劃吧！”謝然這時候竟然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沒想到宣戰會這么暢快。
蘇曉陽真是氣憤到極點：“你們到底找我干什么？”
“楊倩和你什么關系？你很恨她嗎？現在她死了你很高興是吧？”謝然脫口就是三個問題。
“你們懷疑我？”蘇曉陽不禁手指自己，心里已經冤了一千年。
“嗯——當然，需要證據……”謝然點點頭，雙手抱懷將身子往后靠，舒適地享受著短暫的勝利。
這自然讓蘇曉陽出離憤怒，平日里都被鮮花掌聲包圍，現在突然冒出一個人來認定自己就是殺人犯，實在乾坤顛覆。謝然依舊板著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在他身邊走來走去，鞋子敲打地板的聲音讓人極度不安：“你還是說說具體的情況吧！”
“什么情況？你們究竟什么意思？”
“我們還是希望你自己說說看，以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
委婉的警告雖然沒有火焰，但四個知名刑偵將自己困在屋里的壓力足矣讓蘇曉陽情緒失控：“靠！你們搞沒搞錯！無憑無據就拿我當犯人審……”
“蘇曉陽！你再說一句試試！”旁邊英俊男高翔的臉早已經抹了一層灰，說完就沖了過來，所幸被林志一把架住推了回去，狠狠撞在床架上，可他嘴里依舊繼續放狠話，“你小子別狂！栽到我手里有你好受！”
林志狠狠瞪了一眼高翔，示意他注意身份，待高翔整理衣服時林志才放心地扭回頭一臉平靜對蘇曉陽說：“別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大學生！對我們女同志講這樣猥瑣的話害不害臊？”
“威脅？你們就這伎倆？”蘇曉陽根本不屑一顧，居然冷笑起來，“不是應該刑訊逼供嗎？”
“你——”高翔氣得眉毛都快豎起來。
“你脾氣不小啊——有女朋友嗎？”謝然的聲音和她的人一樣總是散發著冰冷的氣息。
這更讓蘇曉陽反感：“關你什么事？”
“隨便問問——聽說你和藝靈大學的方小艾有那么一點……關系……”
“你指什么……”
“你是聰明人。”
“謝謝盛贊，可我確實聽不懂你的火星語。”
謝然從未見過如此狂傲的調查對象，心理的氣憤終于爆發，突然吼起來：“你到底想怎么樣？”
“是你們來找我的，這話應該我來問你們才對吧？”蘇曉陽雙手合十，一臉傲慢和得意，口氣里滿是戲謔，“你們到底是來調查我的還是找我了解一些事？”
林志愣愣謝然，微微嘆了口氣，又瞅瞅一直沒發話的陶順華。陶順華這才開了口：“曉陽，你也別介意，我們來呢也就找你了解些關于楊倩的事。”緊張的氣氛因為陶順華穩重的聲音冷場，“你說說吧！”
蘇曉陽雖然冷靜下來，腦袋里卻一片繁亂，心里只有無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們要我說什么？”
“還裝？”謝然一聽就火了，恨不得跳上去對蘇曉陽一通暴打。
林志朝她遞個眼色，謝然才閉了嘴。
3
“在藝靈大學公廁出事的女生和你……”
不等陶順華說完，蘇曉陽就立即打斷：“沒關系。”
“蘇曉陽，你最好別耍小聰明——剛才我們提到有關事項時你很激動，而且你比較自主的提到這件事——知道嗎？”謝然又語氣強硬插了一句，“這不合乎邏輯！”
“怎么，審我？”謝然咄咄逼人的氣勢蘇曉陽并不領受，反而顯得異常平靜，“有證據就抓我，裝純給誰看？”
謝然氣得牙癢癢，連把蘇曉陽大卸八塊的心都有了。
“我們只是來向你了解一些情況，希望你配合……”林志沒有生氣，依舊是那套冠冕堂皇的官話，“你就說說你知道的事吧——”
蘇曉陽沒答話，沉著頭。謝然以為蘇曉陽會開竅，取過陶順華的公文包掏出筆記薄就很自主地坐到蘇曉陽對面：“說吧！”
蘇曉陽卻歪著頭冷笑起來：“說什么，我跟你熟嗎？”
“怎么，有個美女在你對面你還挑剔？”高翔冷笑著瞅一眼謝然，“她可是很少給別人優待的，以往都是先讓別人在地上找一陣牙然后拾遺者什么都招了！”
蘇曉陽微微顫了顫，感覺一股冷氣襲來，卻又強裝鎮定：“是嗎？欺凌弱勢群體確實很容易！”
謝然冷冷說道：“沒有的事，他只是說說玩而已，我一般情況下都會很善意地的尊重別人的選擇。當然，別人偏要吃罰酒，我也只能成全了！”
這話聽得蘇曉陽一陣發寒：“這里是學校你們別亂來！”
他真是擔心。電影里的警察可是隨時隨地都能拿嫌疑人開涮的！
“蘇曉陽，說實話我覺得你的選擇很不明智，你說你個文弱加奶油的小生怎么想起要挑戰一下‘鋼鐵是怎樣練成的’呢？”謝然一翻眼，嚇得蘇曉陽緊張起來，所幸謝然只是把筆記簿拍在桌上，然后哐當從座位上升起來，朝旁邊陶順華遞了個眼色，“老陶——”
不料蘇曉陽卻說：“再換個人吧！”
這話把四個人都氣得互相瞪眼。
“你別以為這里是天上人間！”高翔憤怒地撂下一句話，“還任你挑！”
“我有權保持沉默，公民享有言論自由權利！”
就在大家感到為難之際，陶順華深沉的目光掃過蘇曉陽：“好——滿足你！”接著朝林志點了一下頭，林志才坐到蘇曉陽對面。
“你等著！別讓我查出什么來！否則有你好看！”謝然一臉不爽，一甩手大步朝門口跨去，之后門“晃蕩”一聲爆響，合上了。
4
三個男人怔怔望著嗡嗡顫動的墨綠色門板，半天轉不回頭來。
蘇曉陽心里一陣得意：看你還冷傲！我也讓你嘗嘗鋼鐵是怎樣煉成的！
陶順華沉著道：“可以開始了嗎？”
“隨便！”
蘇曉陽攤手的動作仍是一副死豬不怕滾水燙的傲慢。
林志沒在意，問道：“你對你的性格怎么看？”
“想聽實話？”
高翔有插了一句嘴：“你認為我們對廢話感興趣？”
“好吧——按我前女友的話說，我就是一個玩世不恭、高傲、自負、自命不凡……這似乎和破案沒什么關系吧？”
“可能就是犯罪的基礎。”高翔說道。
“說什么？”蘇曉陽很不爽，差點站了起來。要是站起來兩人一定會打起來。
林志立即插話：“你怎么知道我們會來？而且很不屑我們？”
“答案一，因為——所以——答案二，我討厭警察叔叔。”
看得出一邊緊繃著臉恨得發慌的高翔已經壓住了胸腔里的怒火，換作是謝然，恐怕要讓蘇曉陽滿地找牙了。林志看在眼里，微微搖頭示意不要沖動。畢竟蘇曉陽還算公眾人物。
林志又問一遍：“你是怎么知道我們會來找你的？”
爭斗的氣氛或許是雙方共同營造的，當蘇曉陽發現對方已經表現出淡然來時他也沒了興趣。堅硬的斗爭骨架瞬間垮塌下來，把蘇曉陽變成了受害者。
“看得出你情緒有些低落。料想你和楊倩之間——”
根據多年經驗，林志知道許多不可一世高傲自強的人，往往內心十分脆弱，就像一個雞蛋外表堅硬，打開才發現實質恰好相反。
蘇曉陽果然神情悲憫，聲音低沉起來：“前天我們還發過短信——沒想到她……你說她怎么就突然出事了呢？怎么可能，這太突然了！”
“人生本來就很突兀，有時候沒機會準備。”
過了很久，蘇曉陽才似有所指說：“我覺得她有點奇怪！但是我也說不出來那種感覺！”
“奇怪？”林志望了一眼高翔，側回頭追問起來，“你指哪方面？”
“我也說不清楚。現在我腦袋很亂。”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們會來找你的？”
“昨天下午我打電話給小艾，是她告訴我的，楊倩是小艾的好姐妹。因為我和楊倩之前有過摩擦，楊倩又莫名奇妙死掉，所以她的舍友都把矛頭都指向了我……”
“等等，你說是方小艾告訴你的？”高翔插了一句，“死的是她的好姐妹，她竟然會告訴你！”
蘇曉陽覺得高翔是個笨蛋：“我是他男朋友，她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高翔卻一臉嘲諷：“據我所知，到目前為止你還處于追求方小艾的狀態，不能算是她男朋友吧！”
蘇曉陽感到尊嚴受損，此時拳頭緊握，一觸即發。要知道每次情人節宿舍樓下排隊給自己送玫瑰的美女隊伍有一百五十米長，如今追個方小艾卻久久杳無音訊。
高翔還想繼續說下去，卻被陶順華不自然的咳嗽聲堵住。
彼此沉默一陣之后林志又問道：“你和楊倩熟嗎？”
“算不上太熟。我只見過她兩次。”
“兩次！”林志有些驚訝見過兩次面的人會吵得水火不容，據他了解，蘇曉陽和楊倩的短信交戰確實很激烈。
蘇曉陽卻一臉肯定：“第一次是我剛認識小艾的時候，第二次是我請客……”
“你和楊倩第一次見面就有并不明顯的斗嘴是嗎？”
蘇曉陽沒想到這些人事先了解了這么多，顯然沒有隱瞞的必要：“可以這樣說吧。當時我有意接近見了第一面的方小艾，可楊倩當面拆了我的臺。”
“所以她給你的第一印象和你給她的第一印象都不好，是嗎？”
“沒錯。”
陶順華突然說：“楊倩和方小艾外貌特征十分相似，而且都是美女，可你為什么選擇方小艾而不是楊倩？”
“也許是直覺，雖然我和方小艾接觸不多，但我覺得她內斂溫柔善解人意。楊倩不一樣，強勢霸道蠻橫。”
“看來你對楊倩一直沒有好感。”
“也不全是，那是她的性格，我沒必要去恨她。哎——你們什么意思，左一個我對楊倩沒好感，又一個有矛盾，難道你們真以為楊倩的死跟我有關？”
“是你自己說的。”高翔神氣地說完就對上了蘇曉陽憤怒的眼神，很明顯這種眼神就是挑戰，假設對方有所回應，馬上就會撲上去。
只是高翔沒動，陶順華卻伸出手拍了拍蘇曉陽肩膀，以示安慰：“別激動，如實說。”
5
“你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唐元莊飯局上，是吧？”林志早已經清楚這些，但他還是想從蘇曉陽這里得到證明，以補充未知的細節。
“是。那次我做東。我就想請她們宿舍的人吃頓飯，也好讓她們為我在小艾面前說句話，這個手法我想在座的各位都不陌生——哪知道好好的一場飯局最后爛尾了！”
“當時你和楊倩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我不小心碰到她身體敏感部位……那次純屬意外……沒想到她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罵我色狼，讓我無地自容！”想起曾經的事蘇曉陽難免激動，“飯后我們準備離開，可楊倩悶頭玩手機，因為是鄰座所以我正要去提醒她，哪知道酒勁太猛沒站穩身體傾了一下，更糟糕的是楊倩這時候正鬼使神差站了起來——就這樣，悲劇了！楊倩對我的第一印象本來就不好，沒少在舍友面前說我是斯文敗類，又偏偏趕上這事，惱羞成怒后什么難聽的都當著大伙兒的面罵了！當時我也喝高了酒，就和楊倩吵了起來。這就是爛尾飯局的前因后果！”
“再后來呢？”林志問。
“最后大家不歡而散。”蘇曉陽輕描淡寫說。
“我是說，你和楊倩有沒有因為那件事之后還在一起玩過？”
“那件事撕破了對方的臉皮，誰還會自取其辱啊！”
“你和楊倩還有什么特殊的聯系嗎？”高翔突然問出這樣一句話，讓蘇曉陽糊涂起來。見蘇曉陽一頭霧水，林志補充說：“比如電話、短信息？”
“短信？！有。內容都是吵架的套話，是我以短信的方式發給她的。她的回復也很傷人！不過后來……”蘇曉陽頓了一下，沒說下去。
林志一邊記錄一邊點了點頭：“難怪你們只見過兩次面就有那么多的短信交流，原來都是因為對那次意外，彼此耿耿于懷。”
高翔繼續追問后續：“后來怎樣？”
“突然有一天晚上，也就是前晚她發來一條莫名其妙的短信息，說她心情好多了還謝我和她吵架！”蘇曉陽努力回憶著，眉頭上一片濃云，“你說這種人奇不奇怪！發了那么多短信把我罵得一無是處，卻又翻轉一百八十度謝謝我？不是明擺著耍我嗎？”
“嗯——確實有點奇怪！”林志眼神深深定一陣，突然說道，“能讓我們看一下你和她交往的短信記錄嗎？”
“可以……”
林志接過蘇曉陽接過的手機，逐一將短信夾打開翻看一遍，突然眉頭就皺起來：“你和方小艾幾乎只有幾條信息，而你和楊倩的短信竟有一百二十三條之多——你不覺得……”
“我說過，關于一場罵仗，沒什么可奇怪的。”蘇曉陽努力強調著，“她罵，我也回罵，她再回罵……”
林志轉眼望望陶順華，將手機遞了過去。陶順華看完也是一副疑惑不解的樣子，好半天才說了兩個字：“奇怪！”
陶順華又把手機傳給高翔。高翔看完眼神也空靈起來，雖然望著陶順華心卻已經在了別處：“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短信有問題嗎？”蘇曉陽覺得這三個人看完短信舉動都很詭異，倒讓他疑惑起來。
林志又意味深長問道：“你確定沒有刪過短信？”
“你沒看到我的手機是超大容量嗎？可以存一萬個電話號碼一萬條短信！”說這些的時候蘇曉陽還有些不成熟的自豪感表露，“我的手機是在我認識的人中存貯量最大的，所以我從不刪短信，為有效利用我還把發出去的信息全存了檔。”
“奇怪！”高翔聽完也一臉疑惑，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怎么會這樣？”
其余兩個人怔怔望著高翔，也不知道他要表達什么。
林志很快一本正經說：“你的手機暫時不能拿回去了。”
蘇曉陽竟沒問所以然，無所謂地擺擺手：“喜歡就拿去吧。”林志勉強擠出一絲苦笑：“你還真把我當要飯的啊——之后會還你的。”
“那好——今天我們先到這里。以后我們可能還需要你幫忙。”陶順華起身將一只手伸過來，看來是要打道回府了，最后想和蘇曉陽握個手，增進一下氣氛，“另外今天我們的談話內容希望你保密。”
“保密？”蘇曉陽一頭霧水。
“嗯。”陶順華的表情卻很認真。這種高深莫測的認真，讓蘇曉陽完全沒反應過來。
蘇曉陽遲疑了一下，趕緊伸出手去拉住那只肥沃的手掌：“這個好說。”
送刑偵局的人到門口時，蘇曉陽問陶順華：“警官，小艾說楊倩手機里有顯示我發給她的恐嚇短信，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件事確實比較奇怪，短信的事方小艾已經告訴過自己，那可是自己煩惱的根源，可這伙人卻只字不提，蘇曉陽哪里能坐得住！
陶順華迅速望了林志一眼，林志卻一臉疑惑，陶順華才答非所問干笑說：“哦——對了，楊倩的遺體告別儀式定在明天下午，我想你應該會去送個別吧？”
陶順華的話再次讓蘇曉陽感到莫名其妙，直到幾個人的聲音進了樓道，他也沒反應過來。
6
“情況怎么樣？”
等在樓道里的謝然看起來很急切，看到組里的人下來馬上就直奔主題。
“邊走邊說吧。”陶順華朝前面看了一眼說。
“目前有兩個疑點。第一，楊倩手機上確實有顯示發送方為蘇曉陽號碼的恐嚇信息，蘇曉陽卻拒不承認發送過信息。第二，據蘇曉陽所說，事發前三天他們確實有過最后的信息交流，那是一條表示感謝的短信息——離奇的是，原本兩人水火不容，楊倩為什么會扭轉對的蘇曉陽的態度感謝他！”
“會不會是蘇曉陽撒了謊？”高翔說。
陶順華一臉沉穩：“不像。我看過楊倩接收的所有信息，只有那一條恐嚇信息在蘇曉陽手機上沒存檔。而且我還發現在那條信息顯示的接收時間里蘇曉陽正和家里人通電話，時間長達半個小時。”
“如果真是他干的，毀滅證據這也說得通。不過既然是和家里通話，他應該沒機會發那條短信？”高翔一臉困惑。
“楊倩為什么會突然感謝蘇曉陽，接著自己就出了事！”
林志也自言自語。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宿舍樓下的停車場，陶順華掏出鑰匙將汽車門解鎖：“我覺得可以把蘇曉陽列入嫌疑人X行列！林志，你落實一下短信的事。”
“好嘞！”
五樓506宿舍窗戶口朝著校門敞開，像一幅畫一般截了蘇曉陽半個身體，畫面陰郁。
蘇曉陽瞅著帕薩特汽車穿過校園駛向校門口，眉頭漸漸皺起，良久才掏出手機按下一個號碼：“請問是鑫源服飾嗎？我要訂做一套黑色西裝，肩寬……袖長……”
“好的，先生請問您貴姓？”
“蘇曉陽。”
“好的，蘇先生您的訂單已記錄，請問聯系您時是聯系您本機號碼嗎？”
“是。訂金十分鐘后到你們公司賬戶。”
手機拿離耳廓，蘇曉陽長長呼了口氣。